第二百一四章 兩方的態度

可伊爾卻清楚得很,濟加爾現在說的只能騙騙十歲的小孩子而已,伊爾非常的清楚,自己的軍隊只要一動,那麼只有一招制敵這條路可以走,除此之外,糧盡兵變的可能不是沒有,這些蒙費拉託的貴族們,只不過是害怕和敬畏與自己的威望,而不是真心的想要效忠自己,只要他們的利益受到了巨大的損傷,那就是伊爾的軍隊崩潰的時候,所以像濟加爾這樣採取拖延戰直到豐收,危險性太大了。

即便是伊爾,也不敢去冒這個險,因爲伊爾非常的清楚,他自己面對的對手不是皮埃蒙特的一衆螻蟻,這些人不值得自己去費那麼大的力氣籠絡軍隊,還要承擔一擊不中的巨大壓力,他需要面對的真正對手,是那些拼命阻攔皮埃蒙特成爲自己領地的境外者。

熱娜亞的商人,薩伏伊的公爵,教宗的代言人以及神聖羅馬帝國的控制者,這些人雖然支持地方勢力的理由不盡相同,但是他們的目的卻是相同的,那就是都不希望在這片蘇薩地區,誕生出一位公爵。

其中教宗和皇帝陛下雖然因爲利益影響不算巨大,所以只能在細枝末節處才能看得到他們的身影,可是伊爾還是察覺到了這點,教宗冕下在這片名爲意大利的土地上一直維持着強大的統治,而一個分裂的意大利顯然要比一個團結的意大利更爲容易控制,即便伊爾所做的只是把幾個伯爵領統合成一塊公爵領地而已,但是對於教宗來說,能阻攔自然是會阻攔一把。

皇帝陛下跟教宗一樣,身爲帝國的最高統治者,自然不希望看見又一個強大的地方勢力崛起來瓜分自己的權利,要知道,神聖羅馬帝國可不是一個家天下的國家,在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四世頒佈金璽詔書以來,帝位通過選舉產生而非世襲的制度就被確立了下來,神聖羅馬就有些名存實亡的味道了。

在這樣的制度下,一位公爵的支持對於任何一方的勢力來講,都是難能可貴的,而這對於現行皇帝家族來說,自然是要付出更大的代價來讓伊爾接受效忠於他,自然損害了皇帝的利益,所以只要能夠阻攔到薩蘇地區的統一,皇帝陛下自然願意這麼做,就算只是減緩統一的時間也是一件好事。

不過教宗冕下的高貴和皇帝陛下的尊榮也是伊爾的保護傘,這兩位可以說是整個基督世界中執牛耳者,對於自己的名聲自然要比其他人要在乎的多,所以他們即便是想要給伊爾添麻煩,也只不過是一些暗地裡的交易而已,並不會明面上支持任何一方,畢竟這些人無論是哪一方勝,在精神上,教宗永遠都是他們的父親,而在世俗界,皇帝也永遠是他們的主人,而真正需要伊爾擔心的,就是熱娜亞的商人,和薩伏伊公爵阿梅德殿下。

這兩家纔是伊爾需要全力以赴對待的對手,其中薩伏伊自不用說,整個公國的實力再加上薩伏伊家族上千年的統治,其所產生的財富和實力是伊爾根本比不了的,他的薩魯佐已經把可戰之兵抽調一空,而蒙費拉託則還需要自己來給他輸血才能不至於產生難民,這樣的實力,縱然現在的伊爾有濟加爾提供的高產騎士也是無用的。

畢竟這每一個騎士都是需要數百條人命換來的,按照現在兩地的人口來算,除非伊爾不怕得罪光所有的貴族,自信到能夠依靠自己就治理好這整個領地,不然他根本不可能肆無忌憚的去做這件事,所以即便是伊爾,心裡也是沒有底的,只能用盡全力準備,盡人事聽天命而已了。

而熱娜亞的商人也讓伊爾放不下心,這些人雖然名爲商人,但是常年經商所組織成的一張張錯綜複雜的關係網卻讓伊爾也不由得頭皮有些發麻,再加上熱娜亞的財力絕對可以稱得上沿地中海地區最爲富有的城邦之一,其實力也不容小覷。

況且熱娜亞人的戰鬥意識還跟薩伏伊不一樣,阿梅德公爵只是希望派駐代言人在皮埃蒙特代表自己的利益而已,就算皮埃蒙特被伊爾奪走,也只不過是少了一個收保護費的地方,薩伏伊與蘇薩地區隔阿爾卑斯山對望,伊爾根本不可能進入到薩伏伊的領地之中,對於阿梅德來說,根基並不會受到重創,所以對於這場戰鬥,他也最多是派出精英部隊和錢財的支援,至於大規模的軍隊,伊爾猜測阿梅德是不會那麼做的。

而熱娜亞可不同,這座沿海城邦一面環水,其他四面則是被皮埃蒙特徹底包圍,可以說地理形勢非常的不好,如同現代社會的孟加拉一樣,四面之中有兩面都是印度,還有一個小的面還是緬甸這個敵對國家,這種狀況是非常的嚴峻的,只要皮埃蒙特的統治者實力增強,那麼熱娜亞勢必就會淪爲第一個被攻擊的對象,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熱娜亞的反抗,在伊爾看來,無疑會是這四股勢力之中最爲拼命的,畢竟其他的都視皮埃蒙特爲雞肋而已,可在熱娜亞的商人看來卻是一塊和氏璧,此中所有的差異,自然是不可等閒視之的。

這就是伊爾的憂慮,這些勢力沒有一個是比他弱的,就算是熱娜亞也可以依靠充沛的資金讓僱傭軍來跟自己戰鬥,絕對不會因爲是商業文明而在武力上落後與他們這些貴族領主,伊爾想要從他們的手中奪食,這絕對不會是一件簡單的事。

讓濟加爾從陽臺上離開,整個從山腰刀劈斧砍出來的陽臺上就又只有伊爾一個人了,此刻的夜色已經漸漸暗淡了下來,而山下的營地也點起了簇簇火堆,讓這片陷入黑暗之中的平原獲得些許的光明,憑藉着自己的卓越的聽力和視力,底下正在行走的人的一言一行,伊爾都可以勉強聽得到。

伊爾就看見有兩個士兵,正從河邊結伴歸來,其中一人的手上還拿着一條巨大肥美的大魚,那魚的嘴脣上有一個小巧的鉤環,看上去像是剛剛釣上來的,兩個人勾肩搭背高聲的喧囂着,一副很開心的樣子,顯然,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魚了。

在這個封建時代,不論是羣山還是河流,都是屬於領主的私有物,村民在未經過領主的許可下,是不允許砍伐木材和到河裡撈魚吃的,如果被發現的話,那可絕對不是一件會讓人笑得出來的事情,所以現在伊爾開放了這條河流讓他們吃裡面的魚,對他們來說,絕對是一件可以笑着做夢的事了。

兩人的服飾葉子黃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薩魯佐的士兵,看着他們開心聊天的樣子,伊爾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好奇起來,也不知道這些士兵這麼高興的在聊着什麼,這麼想着,伊爾的耳朵也側了過去,把注意力集中在這兩個士兵身上,不一會兒,他就聽到了自己想要聽到的東西。

“唉,道格,你看這條魚,可真大啊,都夠我們兩個人吃了。”站在左邊拿着魚的士兵對着身邊的士兵說到,話語之中,伊爾即便相隔百米,但也能感覺得到其中的激動。

“那是當然的,這可是伯爵大人家裡的魚呢,我聽說這可是老爺們都很難吃到的美味呢,只有在宴會上的時候,這些魚纔會進入貴族老爺們的嘴裡呢。”名叫道格的士兵講起話來明顯要比旁邊那個士兵要用詞華麗了不少,而且還用上了自己聽到的典故,看上去像是個挺會說話的人,只不過他嘴裡講出來的話,卻讓伊爾有些想笑。

這條河裡的魚雖然因爲遠離人煙,所以沒有受到什麼污染,要比小鎮附近池塘邊裡的魚味道好些,可是也沒像這個士兵所說的那麼神奇,用這種魚烤和用城市附近的魚烤,味道也是差不多的,起碼伊爾吃過以後,兩相比較覺得是這樣的。

“哇,這魚那麼好,那伯爵大人還真是大方啊,不過真可惜明天我們就要走了,這麼一想,我倒是有點恨伯爵大人了。”道格身邊的士兵聽到自己夥伴的講說,可不像伊爾一樣覺得是天方夜譚,看着自己手上的魚,不由得嚥了咽口水,貴族才能吃到的魚,那得有多好吃啊。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不想活啦!”

只不過他的話一出口,不僅僅是道格,就連身邊正坐在火堆邊取暖的人聽到了都站了起來,看着一臉無辜樣子的士兵,氣勢洶洶,要不是看着士兵身上穿着的是薩魯佐的衣服而不是蒙費拉託的,估計就直接拳腳相向了。

“嗨,你誤會我了,我恨的是伯爵大人讓我們吃了這麼好吃的魚,可以後我們卻再也吃不到了,那我以後再吃其他的魚的時候,卻總是會想起這次吃魚的感受,和這條魚的美味,那我以後還怎麼去偷老爺家的魚吃呢?”

士兵看着衆人的樣子,忙解釋了起來,急切之間手臂上下一揮舞,一個不小心卻把手上的魚鉤給扯斷了,肥魚掉在地上瞬間像是回到了水裡一樣,也不在乎嘴巴流着血,不停的在地上撲騰着,看的伊爾也是一陣好笑。

“哈哈哈。”周邊的人也笑做一團,他們倒是沒有想到,原來這個士兵的想法竟然是這麼個恨伊爾啊,趕緊讓出了一個位子,讓這兩個同伴做了下來,把魚洗了個乾淨放到火堆上烤了起來,而一圈的人也開始聊了起來,氣氛活絡的很,完全沒有任何像伊爾一樣壓抑的心情,戰爭在他們看來,勝利者必是他們。

看着這些從南到北,說着不着邊際的話的士兵,伊爾笑了笑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這處營地的不遠處,另外一處由蒙費拉託的士兵所組成的火堆邊,也在進行着交流,伊爾看着那些顏色明顯與薩魯佐的士兵有所區別的士兵,心裡想道,他們現在會不會在說什麼罵自己的話呢。

此刻伊爾所關注的一角,一夥大約8人左右的士兵正圍坐在火堆旁互相擠在一起取暖,現在雖然只是秋天,但是這裡的營地靠近河邊,而且周圍都是羣山,所以一到晚上,溫度瞬間就下降了十幾度,跟白天接近二十八、九的溫度差的非常大,要是不互相取暖,這些人可得冷死過去。

這邊的八個人圍坐在一起,相比起薩魯佐的人,伊爾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要沉默的多,所有人要麼吃着手裡的魚,要麼是在嚼着伊爾發下來的麪包,剩下的人則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下,要麼就是四處張望,總之沒人說話,看上去死氣沉沉的。

“你們說,我們還能回家嗎?”

伊爾觀察了很久,就當伊爾打算收回自己的目光時,坐着的八個人其中一個伊爾看上去應該是最小的那一個,低着頭突然說了一句話,聲音非常的小,要不是伊爾夠專注,差點這句話就漏掉了。

這個士兵的說話瞬間讓周邊漫不經心的士兵們看向了這個說話的士兵,伊爾隔得太遠,並不能非常清晰的看到他們的臉,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他們的臉上好像有些變化,但是他卻不能夠肯定這變化到底是好是壞,只有聲音能夠勉強聽得到,可是在那些人看向年輕的士兵之後,就再也沒有聲音傳出來了,良久,才又有一道聲音傳遞到了伊爾的耳朵裡。

“我想回家。”

緊接着,這聲音又沒有了,伊爾再聽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任何聲音傳來,收回自己的注意力,通過普通的視線看着那小的如同螞蟻一樣的人羣,伊爾的心裡不由得有些疑慮,這些蒙費拉託的士兵,或許也已經猜到自己未來的命運了吧,一想到這,伊爾用力的把自己的手捏成了一個團,指甲用力的快要嵌進自己的皮肉之中,直到疼痛的感覺都快要消失,伊爾這才把自己的手放開,而這時伊爾的手上已經上一片的紅色了。

“伊爾,可別心軟。”

伊爾聽得出來,這些來自蒙費拉託的士兵心裡的意思,但是再看看薩魯佐的士兵們,歡聲笑語彷彿在告訴着伊爾如果自己不讓蒙費拉託的士兵做出犧牲,那麼這些歡聲笑語也會消失,取而代之的,就是哭聲悽切。

戰爭總是伴隨着犧牲,犧牲這些戰敗者,總好過犧牲薩魯佐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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