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嗎?”他一臉探究的看向我,此時的眼神裡卻是多了好奇,是的,此刻的他正在好奇我是身份吧。我有着與雲齊兒一樣的聲音。這聲音會讓很多人好奇的,黎安他也不例外。
“有啊,我明明就見到你的。”我輕輕笑。
他再是認真的看向我,隨即搖了搖頭,“報歉,姑娘,我們改日再談,我還有些要事纏身,黎安就先告辭了。”
輕輕嘆口氣,這怪不得他,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誰,更何況是他了,認得也好,不認得也好。一切也總是沒有我的記憶來證明。女亞乒圾。
我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向門外的大路上走去。
他沒有追過來,我一邊走,一邊聽得他的腳步漸行漸遠,想是發生了什麼事吧。他似乎走的很急切。
甩甩頭,這相府裡的事又與我何干啊。我再不要生什麼事非了。
重回這熙熙攘攘的人羣裡,看着滿目的繁華,我心裡又是感慨了。我孤單的讓自己的影子投注在牆面上。地上。再是別人的身上,那影子晃來晃去的,也是寫滿了孤單。
看到黎安之後,不知爲什麼,我心裡就有些悶,我奇怪着他明明知道是九夫人造就了雲齊兒的不幸,是九夫欲害雲齊兒的孃親,可是黎安卻與九夫人一起安然的同在相府的屋檐下生存,我不解了。
那個九夫人,我真的很不喜歡她,我氣恨着她,是她讓着武昭挾持着娘來威協雲齊兒與圖爾丹的,她還想讓她的哥哥巴雅爾奪得那草原上的一切。她的野心,她的算計,爲什麼她如此這般的狼子野心,而相爺還居然仍舊把她留在相府裡呢?相爺本該趕走了她爲着自己的女兒報仇啊,即使不趕她走,也要讓她知道這人世間什麼是親情什麼是道義纔是。
可是沒有,什麼也沒有,九夫人還是安心自在的生活在相府裡。
我想着,我心裡都是不甘心,雲齊兒的爹,那個病倒了的相爺他一定是病糊塗了
悄然走着,已是再無心這街市的熱鬧了,心裡更多的是失落,是因爲黎安也默認了九夫人在相府裡的地位。
天色暗黑了,街路上一家家一戶戶的都是燃起了燈籠,照得這夜有些朦朧有些黯淡。
終於又回到了悅來客棧,正是用晚膳的時候,人來人往的生意正是興隆時,我不作聲的向着二樓走去,卻還是被小二給逮了一個正着,“姑娘,晚膳用過了嗎?”
“還沒,就送到我的房間來吧,只要是素淡的,隨便什麼都好。”本想圖個清靜,既然清靜不了,那就安然對待吧。
“好嘍,姑娘就請好吧。”小二說着已是轉身叫菜去了。
我自顧自的上樓去,卻聽到樓下里正是低低私語,那些用飯的人似乎是在討論着什麼,只是一見我進來就突然間就壓低了聲音。
也不理他們,他們說他們的,我走我的。
進了客房,車伕早取了青葉草放在我的屋角下,默默的飲過那草汁,終於又精神了些。走到窗前,隨手開了窗子,讓後花園內的花香飄然而入這屋子裡,月色下,那池塘裡的荷花開得真好啊,一朵朵的即使是在夜裡也讓人忍不住的想要折下那花枝。
越是要清靜,卻是偏躲不了清靜。
我隔壁的窗裡竟是有人在竊竊私語,我聽到了聲音,那是我的兩個車伕,我轉首想要關窗,卻被“燕三王爺”幾個字給吸引住了。
只是隨意的,我只是站在窗前,那聲音便送進了我的耳朵裡,“大汗對她這麼好,可是她呢,棄大汗於不顧,卻跑到這京城裡來討那燕三王爺的歡心,這不,被三王妃給抓了個正着,這讓大汗的臉面何置?你說,我們要怎麼辦?要不要通知大汗?”
我聽了就氣了,這分明是在亂嚼舌根,我與那燕三王爺哪有什麼私情,我與他根本就沒有什麼的,還不是他爲了讓他夫人吃醋就拿着我說事,如今倒真是惹了我一身的不是,可是不管怎麼也輪不到兩個車伕編派我啊
我想着,使力的咳了一聲,那窗子的聲音剎時就斷了。
傳就傳吧,傳到圖爾丹那裡又如何,我與圖爾丹現在是什麼關係也沒有,我只是清雲。
小二端上晚膳進來的時候,我已經平穩了我的心境,別人愛說什麼就什麼吧,我只走自己的路,我想找回我曾經的記憶,我失憶了,這很不好,這讓我失去了很多寶貴的東西,沒了這些記憶,我不知道我是誰,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有過孩子。
倘若我是雲齊兒,我去那相府裡並沒有什麼過錯啊。
多事的人,真是讓人生厭。而我自己今天的心也是毛毛躁躁的,看着哪裡都不順眼。
又是想到了黎安,心裡更氣了,氣他怎麼不給九夫人一些教訓呢。
躲在屋子裡生氣,居然怎樣也睡不着了。
聽着屋外敲了三更,再不睡明天又是沒有精神了。可是任我數了上千只的羊我還是睡不着。就這樣捱到了天朦朦亮了,我只好爬起來。
穿好一身的衣物,悄悄的開了門,除了更夫,所有的人都尚在夢鄉之中。
或者我是起的最早的一個吧。
向那回廊而去,轉了彎就是樓梯就可以下樓出去了。
心裡想着心事,我倒是沒有去注意周遭的一切,卻在轉彎的時候我“砰”地一下撞到了一個人。
下意識的低首,才發現那人正揉着惺鬆的睡眼看向我,他還睡着就被我給撞醒了。我看着他,有些面熟,我一定見過他的。
我仔細在腦海裡搜索着,片刻間我已知道了他是誰,一轉身我一溜煙的想要跑回我的屋子裡,冤家路窄,大清早的,我不想讓這客棧裡的人聽到我與人的爭吵聲,那樣子,我豈不是糗大了。
“你站住。”那家丁果然是認出了我。
不理他,我一閃身就進了我的屋子裡
不及細想,敲門聲一聲接一聲的急切,“你給我出來。”趾高氣揚的,那家丁向着我的屋子裡大呼小叫着。
我躲着他們可並不是怕了他們了,昨日裡還不是那燕三王爺先惹了我的,我怕什麼,我只不過是不想與他在相府裡見了尷尬,關於九夫人,關於黎安,我還不得不去相府裡再多住幾天。
“別叫了,吵了本姑娘,小心我讓你們主僕兩個一起動不了。”我的點穴功想必他是見識過了,我就不信我嚇不倒他。
聽了我的話,那門外的敲門聲終於沒了,可是聲音卻是不斷,“姑娘,我家公子並無惡意,只是想請姑娘在樓下一聚,喝一杯淡茶罷了。”一忽的功夫,他口氣已是軟了下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我想了一想道:“好吧,不過我可是沒什麼時間,只一盞茶的功夫而已。”
“那姑娘就請吧。”
既然已經答應下來,我只好開了門,隨着他下了樓去,樓下,小二已哈欠連天的被那燕三王爺給揪了起來,此時他正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上,品着早茶,默然的望着那窗外的街景發呆呢。
我看着他,似乎也是心事重重,也不知他找我有何事,我知道他昨日的唐突是固意要演給雲彩兒看的,所以再見到他我多少也沒有那麼氣了,只是不知他是否會放過我,畢竟我昨天曾經在街路上點了他的穴道,這讓他很沒面子啊。
我悄然而坐在了他的對面位置上,他恍惚回神,燦然的衝着我一笑,再尷尬的說道:“昨兒讓姑娘見笑了,都是與內子玩笑多了,纔會這樣。”
我笑道:“三王爺怎麼不住在驛館而跑到這客棧裡來住呢?”
這一問倒是讓他的面上一黯,“彩兒都不去住,只留我一個人,那我還住在那裡有個什麼勁。”一個男人,說得倒象是深閨怨婦一般,讓我忍不住的失笑。
“是相爺病了吧,她既然回到京城,就總是要盡些孝道
“哈哈哈。”他突然笑了起來,那聲音細細的雖是壓得極低,卻是讓人聽着心裡忍不住的有一些冷,他的笑裡更多的是幽怨。
我不作聲,只看着他,他幽幽說道:“只是盡孝道嗎?大婚五載,我與她竟是從未同牀共枕過,你信嗎?”一個男人突然間就對我說起這些話,說實話倒是着實讓我嚇了一跳。
我搖搖頭,我真的不相信。
“她心裡其實只愛着另一個人,她心裡沒有我,可是無論我怎麼樣待她,也博不來她的展顏一笑,燕國的五載也比不過這相府裡的五天啊。”燕三王爺說得感慨,已不由得讓我猜到了一些事由。
這些,與黎安一定是脫不了干係。
但是,這只是我的猜測,沒有依據,我還是不能妄下斷語。
燕三王爺愴然一笑,這一笑卻有種殘花漫天的感覺,彷彿散亂的花瓣飄揚在空中,再輕輕輕輕的落下,接在掌心裡都是憂傷。
我看着他,一個男人,一個皇子竟是滿心的憂傷。此時的他,讓我再難把他與昨日裡那個唐突我的人聯繫在一起,他面如白玉,墨玉般的晶亮眸子裡都是濃濃的深情,只是那情它本無錯,錯的是雲彩兒心裡始終裝不下他的心。
再回神的時候,他輕握了握我的手,再鬆開,有些求乞的說道:“彩兒一見你就如故人一樣,我從未見過她對一個陌生人也是這樣的熱情,倘若你再見了她,請你一定幫我。”
“怎麼幫?”我倒是想,可惜只怕我也做不到,我與雲彩兒也只不過才見了一次而已。
“你就把她趕出相府就好了。”
他說得理所當然一般,卻是惹得我大笑,“你以爲是我是那相府裡的主人,還是雲彩兒是那相府裡的主人呢?”我不過是一個匆匆過客罷了,我豈有把她驅離開的道理。
“你一定可以的,我初見你時就有這種感覺,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你一定可以做到。”他認真的看着我,似乎那話裡無一絲的玩笑一樣。
可是我知道,他在激我,他想讓我爲他做些什麼
我豪爽一笑,“好,趕到不用趕她,只要我定會促成你與她之間的好事罷了,但是事成之後,不知三王爺要如何謝我呢?”
“姑娘想要什麼但說無妨,只要我燕三有的我一應都給你。”
我掩着嘴輕笑,“一時也想不起有什麼事要王爺相幫,就讓王爺欠着我一輩子的人情好了。”
“那可不成,我可不想欠你一輩子的人情債,早還了早好。”
“都說了我也想不起有什麼事啊,先幫你,你就先欠着我好了。”偷偷的笑,我也想借着這一件事來深入到相府裡,我對黎安,對九夫人,甚至對雲彩兒我也有些好奇呢。
“好吧,成交。只是將來不許算計我。”燕三王爺一本正經的說道。
“不會啊。”將來的事又有誰可事先知道呢,每個人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我亦是,別人也亦是。
與他告別,再吩咐了小二待我的兩個車伕醒了,讓他們送些青葉草去相府,如此便沒有掛心的事了。
我出了門,這一次我是輕車熟路的一路向相府走去。
被那燕三王爺一擾,一個清晨已經過去了,此時的街路上又是人聲鼎沸,熱鬧喧譁。
慢慢的徜徉在人海中,喜歡這種感覺,可以暫時讓我忘記我的憂心,我的病,我的寶貝,還有孃親……
每每看着相扶着的人走在一起,我也是心生羨慕啊。
暖熱的夏,陽光直射着路邊的楊柳,柳枝低垂了腰,卻也還是讓那綠意也生煙,我看着,忍不住的就去摘一片柳葉放在手掌心,細翠的葉子沒有花的妖嬈也沒有草的淡然,它有着的是它自己的氣質,澄碧而透徹。
絞在手指上把玩着,生生讓葉子斷了葉脈,我是這樣的淘氣,這樣的心不在焉,再轉個彎,就到了吧。
邁着碎步,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昨天是不怕,今天卻是有些擔心了,我怕知道一些事情,有些事,知道了,就會是一個不開心啊
忽然間,有人在我身邊輕輕的一蹭,隨即就走離了我。
眼一瞧,我奇怪着,往那相府去的路上人並不多啊,爲何他會撞在了我的身上,心一驚,下意識的向腰間一摸,那一塊玉,圖爾丹送給我的那一塊玉已不見了蹤跡。
再擡首,那人就要隱沒在街角了,我急忙施展了我的鳳薇步,我不信他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卻不想,他的功夫也是了得,他跑得真是快,我追出了很遠也追不上他,只是在慢慢的縮短了一些距離罷了。
七拐八拐的,一轉眼的功夫就到了城門前,他要逃出城嗎?那城外沒有了人羣的遮閉,我更好追他。
果然,他向城門外而去,我也追了出去,可是才一出了城門,我就沒了他的蹤跡,那一塊玉我並不稀罕,只是被人偷了玉而不自知,讓自己多少有些懊惱罷了。
四下裡望,他真的不見了,有些氣惱,丟了就丟了吧,只是再見到圖爾丹時要費一番脣舌去解釋了。
卻在轉身的剎那,我聽到了一片悠揚的琴聲。
那琴聲宛如天籟,竟在這無邊的人羣中卓然而響,它引着我一步一步的向那琴聲的所在地而去。
那是一曲鳳求凰,那聲聲的音律都催着人不自覺的聽賞下去。
手有些癢,我真想手中也有一把琴或者一把蕭再與他和來,可是我手上卻什麼也沒有。
那城外不遠處的涼亭上,一個白衣白髮之人他靜靜的坐在那石凳上,他面前一把琴,琴絃錚錚奏出了他的心曲,鳳求凰,他的琴曲裡寫滿了他的心意。
我悄悄掠到那琴的前面,我看着那人專注的彈着手中的琴,彷彿除了這琴之外一切都是虛無的,一切皆與他無關。
那麼我的玉呢?是他拿走的嗎?但是我記得那偷我玉的人他明明是滿頭黑髮的。
我不擾他,我只認真的聽着他的琴聲,這樣美的琴再配上一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實在是讓人不能錯過
那琴曲越來越是激昂,越來越是傾注了一顆心的柔軟。可是卻在我聽得最凝神之際,一根弦“砰”的一聲斷了。
餘音嫋嫋,只是他與我看着那斷了的弦有些呆住了。
他的手擡起,此時我纔看到那琴前剛剛被他的手臂遮住的那一塊我的玉,我伸手就要去拿。
他一手一擋,另一手就勢也要拿起那塊玉。
我隨即道:“這是我的,請你還給我。”
“不是,這不是你的。可是,你告訴我,爲什麼這玉會在你的身上?”
我聽了他的話,真是奇怪啊,爲什麼這玉不能在我的身上呢,倒是他才讓我費解,“那麼,你說,這玉是誰的?”
“是……”他只說了一個字就猶疑了,他沒有在說下去。
我伸手還是欲搶回我的玉,他拾了玉輕輕向後一退,那身形曼妙如一枚羽毛般輕輕的飄在空中,那樣子很是輕盈瀟灑。
“是誰給了你這塊玉?”他又是追問。
我聽了,我不知道我要不要告訴他是圖爾丹給我的,可是看他的情形他真的很熟悉這塊玉,我說了也不知又會惹什麼禍端,這樣想了,我只聲說道:“是我在巴魯刺的草原上隨意撿來的。”
“你撿來的?”他不信的問道。
“是的。”我挑挑眉,再次確定道。
“你與她真的很象。”他看着我突然間喃喃的說道。
“她又是誰?”是雲齊兒嗎?我看着這人的一頭白髮,再看着他俊美如仙的容顏,他讓我想起了鐵木爾口中的狐君。
“你別管,這不干你的事,這玉既然你與它有緣,姑且就還給你,只是將來惹上了什麼事非,你千萬不要怪我。”他說着已是身形一閃,極快的取了那琴,轉眼間就向那不遠處的林子裡掠去了
我看着他,原來是他一直引我來這裡的,他的輕功比我的鳳薇步不知要厲害多少倍,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如果不是剛剛他故意慢着等我,我想我根本追不到這城外來再見了他。
再望向石桌上,早先那放着琴的位置上是一團黑髮,發散亂的放在那桌子上,原來剛剛他是易人容偷了我的玉再引我來這裡的。
我不知他的用意爲何,只是這更讓我覺得這玉似乎不是一塊普通的玉了,我記得圖爾凡臨交給我時他只說讓我到了金國最好不要提杜達古拉的名字,那麼這塊玉呢,難道它與金國還有什麼關聯不成,倘若剛剛那人是狐君,那麼這玉八成是與死去的古拉有關聯了。
我不知道圖爾丹把玉送給我的用意爲何,但是我相信他,他是不會害我的。
許多事都是一個亂,越理越是理不清。
索性就不想了,這京城裡我並不想多待,我只想去相府裡找回我失去的記憶,也就走了,這玉這插曲讓我更是心焦的想要找到我的寶貝了。
想到寶貝,纔想起剛剛怎麼沒有想到去追問那人呢,如果他是狐君,那麼他就一定知道我寶貝的下落。
輕輕的嘆息,我又是錯過了一個絕好的尋着我寶貝的機會了。
揣好了玉,如飛一樣的進了城,再向相府而去,剛剛的一來一回真真是浪費了一些時間了。
到了相府前,那守門的家丁認得我,也並不阻攔,只說:“姑娘快請進,燕三王妃已經等候多時了。”
想不到我竟是成了雲彩兒的貴客了。
進了她的鳳彩閣,彼時的她正坐在那院子裡的涼亭下品着茶,嗑着瓜子。
我走過去,彎身福了一福,“清雲見過三王妃。”
她似乎被我的聲音嚇了一跳,想來剛剛一定是在想着什麼心事吧,“快起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