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回(二)新

“所以你依舊自詡爲白泰官大哥,所以你依舊鬼迷心竅地傷害了自己結拜的義弟。”陳單提出許多問題和無數‘所以’來:

“所以你依舊缺乏機會公開表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你依舊採用甘鳳池甘大俠這道崇高的身份。所以像你這等豬狗不如的傢伙,本蛋稱爲馬的兒子,豬的孫子,有何不妥的。”

鬆日堂主聞言怒極,他提腳踹向身前一張長板凳,“咧”一聲響,四尺長板凳登時斷成兩截。只見鬆日輕鬆一躍,輕巧地立在另一隻板凳上,開口怒罵:“只懂生蛋的傢伙,速速上來領死!”

“馬兒子罵龜孫子,別人家做生意的長凳你也打爛。”陳單正想激怒他,故意高聲訓誡:“你還是個人嗎?踹斷別人的椅凳還擋住本蛋去路。”說完用腳踹開擋路的兩隻半截板凳,半張飛出老遠,另半張卻掉落到鬆日堂主左近。

鬆日個子高大,正站立板凳上,陳單身形較矮小,相交之下,讓人錯覺爲大金剛應付小孩童。豈知陳單根本不登上板凳,只站立地面上,開始颼颼颼三聲,對準鬆日膝蓋處,運菜刀速速連砍三記。

鬆日連踢帶踹往陳單胸膛攻擊,心頭不斷直罵:“狗孃養的,你騙本鬆使上這‘雜蛇陣’,你自己倒不上來……”

陳單不理會,口中疾呼:“白首臥鬆雲,迷花不事君。”大戰方酣,陳單卻不遺餘力地苦中作樂,吟上‘短詞’。

鬆日雙腿連環,不禁暗暗冷笑:“比武吟詩,苦中作樂,這隻懂得生蛋的傢伙,等死吧!”他確實不懂‘千詩館’的比武絕技,是運用詩詞來支配‘武功’。所謂詩裡藏刀,劍中有文,跟武林中一般技法確有極大落差。

陳單連連發出怪招,而且攻勢異常凌厲,口中更詩意不絕:“月下飛天鏡,萬里送行舟。”

前後兩首短詞是出自五言律詩,第一首乃李白的《贈孟浩然》。衆所皆知,唐代孟公幾乎才高八斗,卻總是懷才不遇,落得鬱鬱寡歡。然而李白卻極欣賞孟公之自甘‘風流’,寧願‘臥鬆迷花’也高尚不仕。

第二首亦爲李白的詩,叫《渡荊州送別》。確是一首詠寫長江的千古名句,與杜甫同時期描寫長江的《旅夜書懷》。前者日景,後者夜觀,兩者相映成趣。

但在比武現場中,這兩首短版唐詩卻並非‘風流有趣’。陳單那把菜刀,刀刀不離鬆日膝蓋小腿,因爲處此高矮的角度,攻其下盤最爲得心應手。

鬆日身居板凳上,跳躍之間極度不暢,雖然他踹出去的腿法速度且連環。但仍舊被陳單從容躲過,根本收不到成效。而陳單佔盡地形之利,菜刀越砍越急,有時刀鋒劏撞木製板凳,發出驚人的聲量。

鬆日空懷一身武藝,奈何陷入陳單設好的局,幾乎處處受制。而陳單的盤算中,鬆日一身功力太過霸道,必須先致傷他,方能與之全面開打。

“當”的一聲,陳單那柄菜刀終於砍上鬆日小腿。正欣喜若狂之際,一股強烈勁風忽然襲及自己小腹。陳單迫不得已,急忙運手抵擋,豈知對方之勁道過於威猛,居然反將他的身軀勾勒到半空去。

原來鬆日並不笨,眼見避無可避,忙運用‘鐵布衫’橫練功夫,挺着血肉之軀硬架菜刀。陳單這力道可不小,卻斬他不入,反遭鬆日引到板凳上。

陳單腰板用力,踏足板凳之時,兩腳尚未站穩,卻應變敏捷。整個人已開始攻擊,菜刀砍向鬆日堂主那兒,口中大喝:“國破花濺淚,家書抵萬金。”

這幾記功夫和幾段詩句,皆展露出‘高深莫測’。最可惜倒是‘對牛彈琴’了,因爲鬆日根本就粗人一個,完全不懂唐詩,更不解風情,不然他鐵定會聞詩起舞,對詩詞拍案叫絕不已。

事因陳單前兩招施放‘詩仙’李白之技,接着又換成‘詩聖’杜甫的《春望》,爲安史之亂佳作。直至此時此刻,詩句藏有詩的妙,招式展露出招式的牢。兩者間相互輝映,屬於絕妙中的絕技絕活。

陳單的菜刀像繞着花兒飛舞的蝴蝶,似雪片般翻飛亂舞,纏繞住鬆日周身,意圖迷惑他耳目。豈知鬆日干脆不招不架,忽聞“噗”“噗”兩聲,菜刀在其寬壯胸膛遺留下兩道刀疤印痕。

陳單幾乎出盡全力,奈何仍砍不入他堅固的身軀,更傷不了鬆日堂主。兩人的功力相差甚遠,陳單法術耗盡,卻未見見效,心下難免氣餒,口中卻創造詩歌:“幾時杯重把,寂寞養殘生。”這首撰自杜甫的《月夜憶舍弟》五言。

趁着兩人開打那空檔,咱們不妨爭取時間解釋一下,陳單施展的四招十八式。其中每招每式皆包含一首小詩,前兩首是李太白佳句,後兩首確爲杜甫所創立。

詩仙詩聖都用上了,陳單卻佔不到便宜。李白詩風率真豪邁,杜甫反而一副憂國憂民,所以展露到武打招式,登時顯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驚人效果。

前兩招幾乎瘋狂而飄逸,後二式顯得沉穩且紮實,然而萬變不離其宗,無論飄逸或紮實皆未產生作用。鬆日雙手不招不架,因爲菜刀就算斬遍他全體,也猶如斬擊在硬木之上,根本傷不了當事人。

“小子終於懂得畏懼了,體會到本鬆使的雄厚實力,壞小子要求饒了!幾時杯重把,寂寞養殘生。”鬆日勝卷在握,開懷大笑:“這時壞小子還想喝兩杯,又哀求本鬆使饒過他狗命,好讓你可以安度殘生是吧。”

原來鬆日完全會錯意,居然將杜甫名句圈定爲求饒詩句;幾時杯重把,寂寞養殘生。求求你啦!讓我留一條小命可以喝幾杯!千萬別把我整死,頂多將身體給打傷,讓我體驗一下如何寂寞養殘生。

陳單曉得再不改劇本,如此演下去絕對沒勝算,註定死路一條。連忙向白岫霞傳音:“白姑娘,那位施展八變雷電的趙譽博,是否是你的師兄?他的‘八變雷電’功夫你學到幾成,懂得使否?”

白岫霞雖感驚異,這成蛋如何對我派武功如此熟悉,她回答:“趙師兄,他一身武藝極高,小妹尚未練至趙師兄那記‘八變雷電’,但我們練武得依照順序,小妹只學懂‘四季花開’這一境界。”

“什麼四季開花?”陳單一邊與人打鬥,一邊仔細詳問:“也是一種打暗器的手法嗎?比八變雷電更厲害是不是?”

“八變雷電能打擊八個目標,而且還運上八道種不同手勁。”白岫霞做解析:“四季開花只能偷襲四個目標。”

“倒不必四個目標,只需三個就夠。”陳單內心竊喜,有些歡呼若狂:“但總得奇準無比的三支鏢,一根都不得打偏。”

“只三個目標那叫‘三鳳和鳴’。”白岫霞娓娓道來:“這一招確實小妹的拿手好菜。”

“好,你等我發信號,待時機成熟我發出通知,那時你立刻反擊出‘三鳳和鳴’,但必須牢記。”陳單仔細叮囑:“標靶必須鎖定鬆日自己踢斷那半截長凳上,你估計一下他站到斷椅上的高度。

陳單隨後補充一句:“記住,接下來是最重要一環,兩支暗器射他鎖骨,最後一枚襲擊其下陰,而且必須把目標拉低一尺左右。”

“譁!你想讓他變成一個太監呀!”白岫霞大爲吃驚,心想這成蛋怎會如此狠毒:“奇怪了,爲何要將目標拉低一尺?”

“這你就甭管了,照辦就行。”陳單再次道明:“還有一事,你身上有無江河幫幫主的一些信物?”

白岫霞想了好一會兒,才說:“信物是有,黃幫主怕小妹孤身闖蕩江湖。給我一物,說有困難時能憑藉此物向各處江河幫分舵求助。一般幫徒見此物如同幫主現身,不過你又不是江河幫的,你要這信物幹嘛?”

“別問太多,依照我信號行事。”陳單有點不耐煩,因此刻已遭鬆日*逼得異常吃緊:“我呼嘯一聲,你亮出信物,記得必須高高舉起,還得大聲叱喝道明;長江幫幫主在此,然後才施展出三把暗器,動作必須一鼓作氣,一氣呵成。”

陳單隨後又傳音予刀疤漢潘庭鶯,說自己以呼嘯爲號,叫她速度露出本來面目。與此同時,還得高喊出她自身的名號家世。

關鍵時刻,陳單忽然仰天長笑,鬆日聽後不禁大奇:“將死之人,爲何發笑?”

“我笑你鬆日堂主有眼無珠,有眼不識泰山。”陳單從容地做出解釋:“竟然連獅膽這號大人物你都分不清楚……”

不待鬆日開口,陳單已自我介紹:“我乃鼎鼎有名,叱詫風雲,蘇州城渾身是膽,陳單獅子單是也!”

最近數週,江南獅子單‘刺皇’之事鬧得轟轟烈烈,沸沸揚揚。鬆日時有所聞,豈能料到今個兒糊里糊塗對上的小夥子竟然就是陳單。他先是一怔,尚未及反應,第二件發生之事更使他驚愕。

白岫霞忽高舉江河幫幫主信物,此‘令牌’曾是幫主黃元慶親手交於她,小妮子口中大聲嬌喝:“四靈中劍法最狂的江河幫黃幫主,您終於肯現身了。您老一到,這裡的紛爭終能擺平”聽她的口氣甚是歡悅。

周遭的藍衣人,皆‘黃河幫’舊屬。此刻剛加入‘江河幫’,一旦望見白岫亮出‘幫主令牌’,統統豈敢怠慢,一齊跪倒滿地:“屬下們參見幫主……”

瞧此聲勢,鬆日堂主更慌張,如果‘狂蛟’黃元慶此刻現身,自己肯定死無全屍。而那邊廂,陳單正運刀連連狂戳猛刺,每一刀都瞄準鬆日周身要穴,令他情急地閃避,這一着又踏入了陳單谷中。

‘狂蛟’黃元慶其實並未到場,藍衣人跪拜的只是幫主信物罷了。但鬆日堂主已成驚弓之鳥,而且他身體過半的穴道已練致刀槍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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