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蛋也不只是會生蛋罷了，見解還算蠻有見地的。”白泰官不由得讚賞：“我們這組織最終的目標是將滿州人趕出中原，所以幫會裡創立了幾個分支。”
“你們想反清復明，何不取個好名字，如此纔能有好意頭。譬如說，改作誅清或者誅龍的，那才比較霸氣一些。”陳單提出建議。
“誅清或者誅龍那就太明顯了。”白泰官迴應：“誅仙盟比較中庸一些。”
“你所謂的分支就是把江南三大俠的名諱拆開來，分成甘鳳池、白泰官、呂四娘這三道分支是吧！”陳單問。
“當然，我們的組織還有其餘分支。”白泰官做出迴應：“但最有名的還是我們三個名稱的三道分支。”
“江南三大俠的名頭太過響亮，大江南北誰人不識。”陳單也讚頌。
“先講甘鳳池，其中有三百四十七成員，個個皆爲虎將出身。”白泰官述說着幫派的分組：“我們總壇裡有座水池，總舵主取名‘鳳池’。這些‘甘鳳池’虎將出外執行任務，回到總舵，首先必須赤身裸體遊過‘鳳池’，以示清白。”
“游泳誰怕？旱鴨子纔不敢過這座‘鳳池’，難道池水極深？”陳單問。
“不會太深，矮者及項，高者及胸，只是這座‘鳳池’經年水面渾濁。”白泰官作答：“涉水者無法預見池水裡的事物，倘若起異心者，害怕池內有機關或毒物，他們肯定不敢遊過此‘鳳池’。”
“這一招真絕，你們總舵主的腦袋確並漿糊作的，這一招不是請君入甕，而是請君入池，試一試虎將們對組織的忠心程度。”
“可不是嗎？以前甘鳳池的實力異常壯觀，擁有五百多位成員。”白泰官忍不住輕聲感嘆：“其中有許多被清廷收買過去，死在‘鳳池’裡的，也爲數不少。就連回都不敢回到總壇來的‘甘鳳池’成員，也蠻多的。”
“滿州清廷想收買這些‘甘鳳池’虎將有何用？根本一點作用都沒有。”陳單提出自己的觀點。
“作用倒多了！第一，甘鳳池成員個個武功不俗。”白泰官據理分析：“其二，收買這些甘鳳池成員尚可顛覆整個‘誅仙盟’。”
“甘鳳池由五百多銳減至三百多，幾乎接近三成，還蠻多人變節。”其實陳單最噁心討厭的，就是這些窩裡反的人。
“所以這一招‘遊鳳池’法門蠻有效，我們組織裡不需要叛徒，只需要對黨忠誠的人。”白泰官細說出幫派立場。
“難怪甘鳳池被尊爲江南第一大俠。”陳單直抒己見：“原來經由三百多甘願投身‘鳳池’的好漢組成，三百多個實力當然形成一股‘武功蓋世’的力量。”
“最難得的還是三百多個‘甘鳳池’宛如一人似的，不止同進退，而且每個人都對黨絕對的忠肝赤膽。”
“既然甘鳳池的成員都叛逃百餘人。”陳單特意問起：“那你白泰官的部隊豈非更爲厲害，照我的猜測，你們的隊伍跑掉的絕對不會少。”
“準確的答案是。”白泰官擡頭挺胸，顯得自豪：“零個，至今爲止，‘白泰官’尚未出現半個叛徒或逃兵。”
“不可能吧！看你這副長相。”陳單那裡肯信：“簡直就是牆頭草，兩頭倒。”
白泰官問他：“成蛋，你曉得白泰官三字的含義否？”
“白泰官如果不是人名那就是山名，也可能是樹木名稱或者是地域之名。”陳單那裡懂，只好亂鬼扯。
“‘白’代表清清白白，沒幹過壞事的比喻。”白泰官緩緩言道：“‘泰’呢？有修養的讀書人能‘泰山’崩於眼前而處之‘泰然’。‘官’字更爲簡單不過，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要有滿腹文章才能當官。”
“這‘官’字嘛！最最最沒骨氣，”陳單那裡肯讓他好受，自然反過來調侃：“倘若誰有乳他就把母狗認作娘。”
“這讀書人嘛！多懷有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胸襟。爲此，白泰官組織裡只有兩百多條好漢而已，雖非個個武功絕頂，卻懂得忠字當頭，對黨而言那絕對是忠心不二，無法動搖的。”
陳單指住白泰官衣裳說：“掛羊頭賣狗肉，難怪啦！你這白泰官喜歡打扮成書生模樣，宛如聊齋裡的‘畫皮’一般。”
白泰官極少與人爭辯，此次卻例外，他說：“什麼書生打扮？晚生根本就從小扮作書生出來見人。”
“書生那又如何。”陳單就是不服，他非辯駁不可：“你沒聽人講過嗎？百無一用是書生。”
“試想想，滿清靠武力取得政權，但一進駐中原就立即開科取士。”白泰官是個辯手，他豈肯服輸，難免要據理力爭：“皇帝當然是極重視這些飽學之士，這些讀書人的。”
陳單終於認輸，他想轉換話題：“好了，咱們不談讀書人，咱們講一講呂四娘總可以吧！”
“白五十三。”呂四娘一聽該輪到自己上場，忙搶住白泰官的前頭：“呂四孃的事，當然該由呂四娘自己親自講解，那纔有點符合邏輯。”
“好，不同你爭，反正成蛋這小子不斷打岔。”白泰官當然不會反對，他還舉手贊成：“晚生講什麼他都反駁，若換個女人解釋，他可能就不敢頂嘴了。”
既然對方走馬換將，陳單這裡也只能有所收斂，畢竟有句話說得好；好男不與女鬥。但問題是，這個陳單也憋不得太久，他那嘴巴不講話是不行的。
“許多人都認爲玉娘叫‘呂四娘’乃呂留良小女兒。”呂四娘對衆人說：“其實玉娘什麼都不是！只是普普通通的婦女罷了，不過玉娘卻有不凡的使命。”
“照呀！江南人皆認爲你是呂留良的千金。”陳單很同意：“照我深入研究後，看來這謠言並不正確。”
“呂十七未開啓呂四娘身世前。”呂四娘提個建議：“先講一段小故事，這故事與呂四孃的故事有關聯。”
“你這雙口呂真麻煩，甘鳳池第一俠從頭到尾沒講話，白泰官第二俠雖長篇大論卻也無需講故事開頭。唯獨你這女人，排第三的呂四娘硬是非講故事不可。難怪有人說，女人是由嘴巴先長出來的。”陳單好像對每個建議都懷有意見。
“你這成蛋乾脆去改個名。”呂四娘忽然佯怒：“改稱‘成反’，因爲每件事你都提出理由反對。”
“就是嘍！別人講話你都插一嘴。”白岫霞在一旁沉默許久，此刻忍不住出言批評：“你只是一粒蛋，又不是女孩子，好學不學倒學到三姑六婆，乾脆換掉一身行裝，扮作一介女流，那纔有點兒像潑婦罵街。”
“白姑娘這建議很不錯，如果成蛋暫時找不到女裝也不打緊。”兩女一起聯手，呂四娘更笑着道：“玉孃的包袱裡女人衣服多了去，可以借你兩三套而不計利息，你認爲如何呀成蛋？”
“男人穿上娘們的衣服。”陳單裝出怪臉：“不倫不類，那還算個男人？”
“如果不想當女人那就給小妹靜靜蹲在那兒，別再出聲。”白岫霞提出嚴厲警告。
“咱們白女俠不但武功了得。”呂四娘終於笑出聲來：“就連對付男人的手段也別出心裁，而且用來對付像成蛋這類人最有效果。”
“呂姐姐，你快繼續往下講，小妹雖然認識不少呂四娘中的姐妹，卻不懂‘呂四娘’的真正來歷。”白岫霞美目流動，顧盼生姿，好像期待了許久似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老尼姑，她是一間尼姑庵的住持。”呂四娘接着講：“雖然這家尼姑庵不出名，香火也顯得冷冷清清，但老尼姑卻樂得清靜……”
“叫你講‘呂四娘’的典故。”陳單接受不了她長篇大論，忍不住插嘴：“你卻講出老尼姑的底細，我們又不想當尼姑，你講尼姑的典故幹嘛的……”
“成蛋，你給我靜。”白岫霞英姿煥發，裝出兇狠模樣，狠狠地指住他叱喝：“你真的想改變形象，換成三姑六婆了是吧？”
“好，好，我靜。”陳單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不吱聲，不吱聲……”
“然而尼姑庵附近的小村落卻出現一種怪現象，這裡的村民多數都屬於莊稼漢，多爲農民。”呂四娘鋪陳思路，繼續說：“大家很貧窮，窮人家大多都沒什麼娛樂，最大的娛樂要等到天黑以後。所以這村莊的生育力極爲強韌，每一戶人家都生育上十多胎。”
“十多胎那有什麼怪現象？”輪到白岫霞忍不住插嘴：“小妹認識的許多家庭都生過十來胎的。”
“生多並非怪現象，怪現象乃是生育率極高，而嬰兒的存活率卻極低，而且每家每戶誕生出來的幾乎一律全女嬰。”
“奇怪了。”聽到此處，白岫霞不由得好奇：“多數人家皆重男輕女，他們比較喜歡生‘男丁’，唯有這座村莊例外。”
“他們不是想要女孩，而是生不出男嬰，生男生女皆爲上天的權力，他們也沒有辦法。”呂四娘打斷了她話題。
“難道這座村莊受過詛咒，變成陰盛陽衰，才一律生女孩兒？”白岫霞雖然武藝超羣，卻相信鬼狐之類的鄉野傳聞。
“原因確實不詳，就因生產的皆女嬰，所以這村落纔會出現所謂‘人吃人’的怪現象。”呂四娘語帶恐嚇，危言聳聽。
“什麼？人吃人。”白岫霞嚇得驚叫出聲：“好恐怖呀！人怎麼能吃人？”
“村莊裡有個隱婆，專門替孕婦接生。”呂四娘仔細分析：“若果有一家子幸運誕下男嬰，那麼闔家會穿紅黛綠。敲鑼打鼓，燃放鞭炮來慶祝，像逢年過節一般模樣。”
“如果生不出男嬰來呢！生個女嬰，那怎麼辦？”白岫霞最討厭重男輕女的觀念，她勤奮練武就是想擺脫此種現象，欲展現出女性未輸男人：“生男生女非人力所能控制，無論如何，確是上天賜予的禮物。”
“偏偏上天總是賜下女嬰，有些家庭都養上四五個女孩兒，還不斷地生出女嬰。他們不得已之下，父母唯有狠下心腸，把新生女嬰給賣出去。”
“天呀！幸虧爹孃沒賣掉小妹。”白岫霞忍不住驚歎，她爲了自己是女兒身而感到嘆息，：“不然如今成何模樣小妹也不曉得，想想那些遭父母賣掉的女嬰，她們的命運可真悲慘。”
“賣出去的女嬰只有兩種下場，第一種是比較幸運，就是對她們好生護養。待她們懂事後開始授予琴棋書畫，等長大一些才把她們推入火坑，靠賣皮肉來換取錢財，當搖錢樹來過日子。”
“呂姐姐你到底有沒良心。”白岫霞極度不滿：“既然把人家推入火坑裡去，還說那女孩很是幸運。”
“比起第二種來講，第一種女嬰雖然最後要陪酒陪肉，但至少也能吃好穿好，過着優渥的生活。更有些風風光光的幹幾年紅牌，私下攢夠銀子，而且找對了人就從良去了，這樣的例子我們見過不少。”
“還會有什麼比推入火坑更悲慘的？”白岫霞不懂，急着問：“呂姐姐，還有什麼悲慘事，你快講呀！”
“那就是和隱婆一起串通，把剛誕生下來的嬰屍拿去熬成一窩補湯。”呂四娘爲了展示她故事的份量，一字一字地說。
“你講什麼？”白岫霞臉上變色，雙目圓睜：“真的把女嬰熬成一窩補湯，到底誰敢喝這種死人湯？”
“等着喝這類補湯的人可真多，有些財主年輕時縱慾過度，把身子掏空了。他們聽說這類補湯能令身體起死回生，可以來個採陰補陽。”呂四娘解釋。
“好噁心喲！竟然把活生生的人熬成湯。”白岫霞皺緊眉頭：“而且還有人敢把它喝進肚子裡，真不明白這些人的心肝到底用何物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