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轉首一顧,周遭那裡還有陳單的影子,此際東方已現出魚腹白,黎明前夕,四面又是皚皚白雪。雪地上清楚的留下兩行排列的腳印,劉四立刻下達命令:“快去追,就算把整片地皮都翻過來,也要把這姓陳的叛徒給我弄回來。”
‘狼’的本性本就最擅長於追蹤,如今尚有七匹黑衣天狼,一路隨着陳單的足印追查下去。朱還雪眼看劉四安排得井然有序,她卻在沉思:
“這姓陳的爲何裝扮成連郎的模樣?昨夜劍府裡纏鬥之時,他好像還視死如歸,顯得周身是膽。怎會到此刻這緊要關頭,他反而不顧義氣,捨棄了樑皓和呂千惠,這一套彷彿不像他平日的作風。”
朱還雪確不曉得,只是在這幾天當中,陳單經歷不少變化,心性也轉變了不小。起初他丟失了潘師妹,後來得知她在‘宋江樓’,唯有攜帶小六子,一心想單劍贖小花。後來一切讓他明白,單憑蠻力是行不通的,必須武力和智慧並用。
一清如姬與鬼長老如何拯救小師妹,確不完全在使用武力。還有逃至廢園當下,憑‘鬼長老’的一身功夫,依舊擺脫不了軍隊的糾纏。最後還得靠‘禁城第一高手’套些舊日交情,犧牲了小師妹,衆人才得以脫身。
而最讓陳單感觸良深的乃是歐陽卷解決一品狀元那套手法。他出動了‘皇帝令牌’來辦事,如果單憑匹夫之勇,這些樁樁件件的事情,又如何能辦得妥當的呢?所以他幾乎在一夜之間成長不少,人類與動物的差別乃是懂得用腦,而腦袋呢?專用來解決問題的,而非只幹些意氣用事的事件罷了。
在另一方面,那條漏網之魚的陳單正不停地拔足狂奔,幾乎是慌不擇路,他也覺得好生奇怪,自己何曾如此落荒而逃過。即使在‘劍府’裡,面對滿堂俠士,他也未曾懼怕過。但此次他卻突然間變成了膽小鬼,他也正在懷疑自己:
“這位吹簫的女郎確是美若天仙,其樣貌好像比江南三朵花更爲豔麗一些。但獅膽一看到她就心懷忐忑,懼意頓生,只想離她越遠越好。人們總稱我爲獅子,乃比喻獅膽的膽量甚豪,而我以往的歲月當中,何曾有臨陣退縮的記錄,爲何此次反而變成膝蓋發軟,未戰先循了呢?”
隨後又自我安慰:“呂姑娘和她那師兄黑麪漢已遭西家天狼俘虜,倘若加多一個獅膽也只多賠一條性命罷了。倒不如先行退避,然後再伺機去援救她們。”
他慌不擇路,對附近的地形又完全不熟,簡直就狂奔亂竄,所幸四周皆冰天雪地,視野幾達半里之遙。此處該屬是荒郊野外,因此周遭數裡幾乎沒有宅,也不見人跡。又奔跑約一柱香時分,天色開始黎明,前方遠處才冒出裊裊炊煙。
陳單確定了方向,毫不猶豫,立馬往人煙處奔馳,因爲他此刻已飢腸轆轆,須找些食物來填飽肚子。來到近處,方曉得是一座極爲宏觀的別院,從外形上看,朱門銅環,金碧輝煌。大門口前有幾級石階,右左各擺立一座石獅子,獅子那一身雕工精細。該是富貴人家的府邸,卻讓人不解,爲何把院子蓋在此荒蕪之地。
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前不着村後不及店的,孤別別的好像從大森林中冒出一棟建築物來,陳單可沒心情去細加研究。立時猛提一口氣,腳下用盡全力往上彈跳,整個人已像一頭蒼鷹般飛越過高高築起的圍牆。
早晨的陽光普照大地,由高處窺望這整座遼闊的莊子,不由得令他倒抽一口涼氣。原來這座莊院還佔地極廣,東南西北各處都栽滿了奇花異卉。
要知此刻正屬寒冬,花卉裡栽種的草木須不畏暴寒,這可要費盡一般功夫的,所耗不菲。此等格局也唯有皇家子弟才能辦到,而且其規模龐大,足見不凡。
更不凡的還是這裡有假山和人造湖,小橋建築得別出心裁,彎彎曲曲的橫貫了東西,處處亭閣林立。而其間華夏數棟,凸顯出富麗堂皇,雄偉壯觀,恐怕連‘紫禁城’裡邊的擺設,也不遑多讓,不過如此罷了。
陳單此刻那有心思去觀賞這些建築物,他只急得覓地藏身和找些食物餬口。望着右方有棟粉紅色的廂房還冒出炊煙,料定那裡可能是膳食間。陳單舔了一下嘴脣,腹裡好像有雷聲在打鼓,顯然是餓急了,忙往那廂房奔過去。
陳單瞧準方向,彷彿一頭老鼠在找尋糧食似的,一溜姻就躲進其中一間最爲華麗的閣樓廂房裡去。豈知剛剛把身形隱藏在後門處。就聽及房內傳出乒乒乓乓,有人正發怒摔爛敲破一些瓷陶碗碟之類的雜音,隨後是一衆下人惶恐的叫聲:
“大小姐,求您別再扔了,您如果吃不慣京菜小品,老奴這就叫廚房燒上幾道江南著名的佳餚端過來。但大小姐你已是數天粒米未進的了,好歹也得食用一些。要不然打明兒八爺真的怪罪下來,老奴和一衆下人們可如何擔待得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