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言的臉煞白煞白的。他不能接受,幾個小時前還在跟他大吼大叫中氣十足吵架的母親,幾個小時後,就被診斷出了癌症。雖然他們母子不合,雖然他對她很失望,但畢竟是他的母親,血濃於水。這次若不是這次她突然暈倒,檢查出來了這個病,再過一段時間,恐怕就更加麻煩了。若是發展到了晚期……
他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楚墨言閉了閉眼,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再次睜開眼時,裡面一片清明,“你確定手術能行?”
醫生點點頭,“早期還有可能,要是發展到中期或者後期的話,恐怕……很難。”
“那什麼時候開始動手術?”
“過幾天吧,病人情緒近期並不穩定,會對手術產生不良影響,這幾天,無比要保證病人心情舒暢。”
楚墨言點點頭,“那你去安排吧,日期定下來通知我。”
醫生點頭應下便去安排了。
楚墨言攜着沈嫿進了房間,楚夫人已然悠悠轉醒,瞥見一旁立着的楚墨言和沈嫿,脣動了動,頭往一旁扭去,似乎不想看見他們。
沈嫿推了推楚墨言,讓他先出去,並給他一記,放心吧,這裡有我呢的眼神。
“伯母。”楚墨言走後,沈嫿輕輕喚道,聲音輕柔,莫名帶着一股親和力,讓人心底的煩躁不由自主的沉澱。
楚夫人依舊沒有回頭,嘴卻依舊不饒人,然剛醒過來,氣色大不如前,聲音也不若往常那般尖銳,“怎麼,看我變成這個樣子,是來看我笑話的?”她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
沈嫿眉眼之間依舊透着溫婉,並沒有因爲楚夫人話裡飽含的諷刺而有絲毫改變。
“伯母,不是的,我是來替墨言向你道歉的,不該惹你這麼生氣。”
楚夫人終於回頭拿正眼瞧沈嫿,“喲,你還沒和他結婚呢,有什麼資格替他向我道歉?要道歉,讓他自己進來。”
“伯母,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個性子,怎麼可能放得下架子。”沈嫿幽幽開口,語氣裡有絲無奈。
楚夫人一愣,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沈嫿繼續說道
,“伯母,其實,從我決定和墨言在一起的那一刻,我是真把你當作母親的。當然,這話說出來,您可能覺得我虛僞,可我心底是真真切切這樣想的。”
即便病着,楚夫人神情依舊錶現的很是高傲,“你知道就好。”
“可是,伯母,你爲什麼不願意相信我呢?”
“我從小就沒有母親,和姐姐相依爲命,自然也沒有那個福分去感受父母的關懷。小的時候,上學時,看見別的孩子總有父母接送,每當看到他們臉上那開心的笑顏,我總是很羨慕。”
“可我也只能羨慕,因爲無論我如何渴望,他們都不會像天使一樣出現在我身邊。他們留下我和姐姐兩個人辛苦的生存着,可即便過的最苦的那段日子,我都沒有怨過他們,恨過他們。”
“我總是在想,他們或許有什麼迫不得已的理由吧,這個世界上有哪個爲人父母的,不愛自己的孩子呢?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孩子好。”
“可,父母和孩子的想法總是有出入的。伯母,我也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也體會過這種感覺。就拿忘川來說,我認爲一些東西忘川會喜歡,對他好,可買回來之後,他看都不看一眼,那時我才明白,他根本不喜歡。”
“伯母您和墨言相處也一樣,您認爲對墨言好的東西,未必是墨言所喜歡的。可是伯母,捫心自問一句,難道您不希望墨言過的開心幸福嗎?”
楚夫人眸光一震,視線落在沈嫿身上,許久,才緩緩開口,“你是在告訴我,你就是那個能讓墨言開心和幸福的人?”
“是。”毫不猶豫的響亮聲音在空中響起,那聲音裡帶着十足的自信。
“或許,以前我不會這麼認爲,甚至對這段感情還會退縮,會逃避,可那一次,我看到墨言他……渾身是血的倒在我的懷裡時,我才發現,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樣。”
“深紅的顏色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原來我已經愛他如此的深,深入骨髓。看着那汩汩往外流的鮮血,我恨不得代替他去承受,我寧願,倒下去的那個人是我。”
“這也是爲何,我明明知道伯
母你不喜歡我,千方百計的阻撓我和墨言在一起,而我依舊要留在墨言身邊的理由。”
“倘若墨言有難,我願意爲他付出生命,可我唯獨不能承受離開他。”
楚夫人定定審視着沈嫿,那雙黑白分明的眸,裡面是豔麗明媚的色彩,就好似清晨,冉冉升起的陽光,明媚絢爛,甚至,將她臉上的那道淺淺的印痕都比了下去。
目光落在她臉上時,首先吸引的是那雙明媚的,好似會說話的眼睛,而不是那張透着幾分妖嬈的臉。
楚夫人承認,倘若沈嫿臉上沒有那道疤痕,又擁有名門後裔的身份,憑着她那張絕豔的臉,絕對配得上楚墨言。
可她……偏偏,既沒有顯赫的家世,又有那麼多……不堪的過往。
一旦嫁入楚家,遲早有人會對他們楚家說三道四。
一個功勳顯赫的家族,怎能容得下那些閒言碎語,要知道,流言蜚語亦能……傷人。
“既然你願意爲墨言付出生命,那爲何不能離開他?”楚夫人問,聲音到底是沒有了之前的尖銳。
看着沈嫿那張明媚的容顏,楚夫人忽然想起,沈嫿和楚墨言都和她說過的一句話。
她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楚墨言想要的?即便楚墨言接受了,那是不是開心快樂的接受她所給與的?
“伯母,您我都心知肚明,離開我,墨言的心便死了。而離開他,我的心也死了。”目光幽幽看向窗外,沈嫿開口,“伯母,我還是當初那句話,要是伯父當年沒有娶您,您是否會如現在這樣,度過了幾十年幸福快樂的日子?”
這一次,楚夫人認真思考了沈嫿的再一次問話。
在公寓和楚墨言大吵一架之後,楚夫人便知道,要想讓楚墨言放棄沈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以她自己相逼,都沒能讓楚墨言停手,楚夫人便深深明白,她再也不可能改變楚墨言的決定。
沈嫿靜靜坐在楚夫人身邊,也不催她給答案。
沈嫿相信,冷靜下來的楚夫人,會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
許久,楚夫人的聲音帶着絲滄桑,“不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