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既是我尊敬的長輩,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有什麼心裡話,都喜歡跟她說。她也常常講故事給我聽,只是有些鬼故事,我既想聽,又怕聽。
一直上了高中以後,我纔沒有和奶奶同睡一張牀。
印象中,奶奶總是那麼大度、善良、勤奮和忙碌。
一眨眼,我便到了上初中的年齡。那年,我幸運的考上了我們鎮重點中學——營前中學。因爲比較遠,所以,我只能選擇住校,只有星期六下午回來。
每當回到家,還沒跨進家門,我就看見奶奶獨自坐在客廳裡的竹椅上打瞌睡,於是,我高興的大叫一聲“阿婆!”奶奶就會本能的“哎”的應一聲,當她擡頭看見是我時,立刻兩眼放光,精神煥發,笑得合不攏嘴:“乖仔,回來了!”
然後,便高興地從椅子上起身,徑直去廚房。
當我把東西放到臥室返回廚房時,奶奶已經把壁櫥裡的剩菜全端出來擺放在餐桌上了。
洗了手後,我便坐在桌旁幸福地開始享用好吃的午餐。
奶奶則靜靜地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我狼吞虎嚥。
我呢,一邊吃一邊不緊不慢的和奶奶說着我們學校有趣的人和事。奶奶偶爾也會簡單的評論一下。說到好笑之處,奶奶也會張開嘴巴大笑,露出兩排沒有一顆牙齒的牙牀,可愛極了。
一個禮拜沒回家,覺得家裡的菜味道好極了。儘管是冷飯冷菜,可絲毫不影響它的美味。畢竟,我沒吃午飯。
我是個節儉的人,因爲下午只上一節課,一點十五分上,兩點鐘下課。所以,三點半左右便能到家。
爲了節約一頓飯錢,我便常常餓着肚子回家。
有一個星期天,像往常一樣,砍柴回來後,我就鍘豬草。
因爲每天一奮箕待鍘的豬草是奶奶的任務,而奶奶八十多了,我不忍心奶奶太勞累,所以,我想盡可能的幫幫奶奶。
可是,這次回來有點晚了,似乎時間有點趕。可我依然固執地想把它鍘完。雖然奶奶催了我好幾次,可我還是埋頭拼命鍘。爲了不讓我上學遲到,最後,奶奶假裝生氣地用柺杖趕我走。
無奈,我只有聽話的放下手中的活,有些遺憾的去上學了。
奶奶跟着我出來,一邊走一邊說:“昨夜剛剛下過大雨,估計河水漲起來了,千萬千萬別過河!走上灣過大橋,這樣,會比較安全。聽見沒有?”“好的,奶奶,你回去吧。”
可是,奶奶又要像往常一樣站在河岸邊,非要看着我過了木橋,上了坡,直到大櫸樹轉彎處,看不到我爲止,才肯轉身回去。
爲了不遲到,我幾乎小跑着奔向學校。
可是,到了三叉路口,我又猶豫了。究竟走哪一條路好呢?
向上,山路,近一些,可以省一半時間,可要過河,不知河水漲了沒有;向下,遠一些,可比較安全。
思來想去,爲了不遲到,我還是鋌而走險地走了上面。
然而,當我氣喘吁吁地來到河岸邊時,我傻眼了,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這句話的含義。
怎麼辦?返回去?可時間來不及了。再說,學校已經近在眼前了,趟過這條十幾米的河就到了。可河水洶涌而渾濁,又有點讓我望而卻步。
我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一個既安全又快捷的兩全其美的好方法。可時間卻在一點一點的過去,我變得有些焦躁不安起來。
心想:要不,試一試吧,說不定能渡過去呢?
唉,若有根柺杖拄着,也許會安全些。可我環顧四周,沒有。
於是,我捲起高高的褲腳,鼓起勇氣試着下到河裡。渾濁的河水,讓我無法辨清水下的狀況,只能小心翼翼的用腳摸着石頭過河。水很急,我有點站立不穩,可稍作調整後,我又繼續前進。
當我來到離岸邊三四米遠的地方時,一個急流狠狠地衝過來,瘦小的我立刻失去重心,一個趔趄,我“啊”的一聲倒了下來,瞬間,我就被水沖走了。
我隨着浪花沉浮不定。求生的本能,讓我幾次想爬起來,然而,湍急的水流不給我機會。我幾乎快要絕望了!心想:完了,也許,自己將被衝到陡水水庫喂大魚了。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我好像感覺水流沒那麼急了,於是,我拼盡全身所有的力氣,掙扎着想爬起來。可是,有好幾次,我剛要起來,又被衝倒了。
是的,我是個從來都不輕言放棄的人!更何況是面臨生死攸關、千鈞一髮之際?
幾番努力後,我成功了,真的成功了!我穩穩地站了起來。
上岸後,我忽然看見我的一隻紫色的涼鞋正晃晃悠悠的被水衝向下游,漸行漸遠。我這才發現自己腳上只剩下一隻鞋子。儘管這是媽媽給我買的新鞋子,也是我特別喜歡的。可我再也沒有勇氣下水去追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它飄走。
這時,我的心依然“咚咚”地跳過不停,想起剛剛那驚險的一幕,我全身瑟瑟發抖。天哪,我差點就去見我爺爺了!
稍稍平靜下來後,我這才發現原來這裡是個轉彎的地方,河水流到了這裡自然就變得平緩了一些,這是我能爬起來的前提條件。真的要感謝這個灣!
再看看我下水的位置,這才猛然發現,我居然被河水衝了十多米。想想剛剛不知喝了多少如此渾濁骯髒的河水,我有點想吐。
我就像一隻落湯雞,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乾的。連背在身上的書包也溼了,書包裡的書本、衣服、菜、米都溼了。
見此情景,我心痛極了!
這時, 我遠遠的看見同學們都陸陸續續、匆匆忙忙地從寢室往教室方向趕,看樣子,快上課了。
怎麼辦?可我如此狼狽不堪的樣子,同學們將笑死的。爲了那一點點所謂的尊嚴,權衡再三,我決定上了課,再回校。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終於,我期待的上課鈴響了。
於是,我心一橫,再次鼓足勇氣選擇一個水流沒那麼急的地方渡過河去。這次,很幸運,我居然平安抵達彼岸。
一路上,除了碰到了三兩個遲到的老油條外,幾乎沒有什麼人。我鬼鬼祟祟地衝進寢室,摸黑換上乾淨的衣服後,就急急忙忙地奔跑着上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