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隻手扶住了我,柏銘濤淺淺地擡臂一帶,“抱歉,失陪一下,樊小姐答應我在演奏這首曲子的時候和我跳支舞。”

“請便請便。”

我腦海中嗡鳴一片,一首曲子由遠及近。

樊玲,用腳尖點在地上,想像你是一隻輕盈的蝴蝶,你的裙襬是你的翅膀,哈哈,對對,就是這樣,我就說我這品學兼優、什麼都一把抓的小豬妹怎麼可能學不會跳舞,左,右,左,對的,旋腰,輕盈歸步,翔舞流塵,衣袂翩然如柳枝輕折,倒入我的懷中,閉上眼睛,樊玲,感覺到風、雲都在你眉宇之間了嗎?

我輕輕睜開雙眼,一張沉毅的面容深深俯瞰,眼睛璨如星辰。

彷彿一腳踏空,心從高處帶着寒冽的風聲墜落。我像沙漠中僅剩最後一點氣力的旅人,勉強讓自己站立。

我的視線穿過這重重的屏障看到那個男人漸行漸遠的背影,他邁出大門的挺直背影,利落決絕。

我穿過了擁擠的大廳,掠過長廊,跟隨着他的背影,聽見自己的急促呼吸,伴隨着空洞的腳步聲,輕飄得似要離開地心。

當年,他拖着行李面對着奔跑而來的我張開雙臂,“收拾好東西了嗎,是坐車還是坐船?這一走得過個三年五載才能回來了。”

啊?

要三年五載纔能有娃兒吧,那時候父母不肯也肯了。

他抱着我哈哈大笑,“反正要是提親不成,我拐你私奔定了。”

往事悠悠,歷歷如昨。

走廊的盡頭是扇門,門洞開,黑暗呼嘯而來。死寂的長街。

我慢慢地蹲了下來,眼淚無聲地往下落,一聲嗚咽都沒有,一張紙巾遞了過來,眼淚打溼了紙巾,一張接一張。

“這世上人們以爲貧富會是最大的距離,於是便消除貧窮,人們以爲貴賤會是最大的阻礙,所以便不甘於低賤。”我喃喃低語。

“其實最大的距離,是你所愛的人避你如蛇蠍,他與你形同陌路,相聞相望卻漠不相識。”

曾經的等待,現今的煎熬,無論是痛失所愛嘔心瀝血,還是風頭盛景攀於頂端,皆爲苦苦掙扎……

不能放手。

之前那麼天真地害怕着,害怕自己一鬆手他就會不見了。

那麼天真地以爲,他的傷痛不會亞於自己。

原來,堅持的……真的只有我而已……

“我應該感激他的,感情裡最忌諱的是以爲別人還對自己留有舊情,平白地牽念。他不讓我保有絲毫的幻想,了斷得乾乾淨淨,免去無端的折磨,這樣很好,很好。”

我笑,蒼白恣意的笑容。

“樊玲,”柏銘濤語氣裡慣常的沉靜淡定消失了,極輕極輕的聲音,“曾經相遇,總勝過從頭。”

輕輕的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卻清楚得如同燃盡的菸蒂輕輕燙在指上,灼痛入心,激出豔怖的血。

“你痛過嗎?你知道什麼叫做無可奈何嗎?什麼是放棄?什麼是求不得?你統統都不知道,你只不過是個局外人!”

任何場合皆變換自若,任何時候都尺度如恆,完美得像一座水晶城!

始終,把一切都計算到最好,靜如深潭;始終不強求任何事情,不動如山;始終不抱怨任何境況,難以觸及;始終在危險來臨之前就先消弭,無懈可擊。

這樣的人知道什麼是痛?這樣的他憑什麼做出一副同情至深的模樣來?

無法控制的痛將一切扭曲成光怪陸離的虛像,我已不能自已,我像一個失去理智的傷獸,只剩下野獸的攻擊性和嗜血的。

柏銘濤身上的每一寸都是靜止的,就像是在某個已經完全靜止的空間。

“我痛過,我也放棄過,我無可奈何過,我也有求不得。”他的半邊臉淹沒在黑暗中,那原本清朗沉毅的溫潤面容襯着厚重的陰影,“人生中最難拒絕的就是至親的要求。”

他的聲音溫澤如昔,卻透出隱隱悲涼。

“然而生命是一個神秘的過程,任何過程都代表着人生歷程的起點和終點,只是你站在終點的時候,永遠想不到這也是起點而已。”他的聲音苦澀而柔和。

本已冰冷的眼眶,被一股沒來由的熱浪衝入,牽連着整個心都疼痛不已,我咬着脣,我不敢擡頭去看他的臉。♀

那隻寬厚溫暖的手又遞過來一張紙巾。

我努力地擡起頭來,竭力拭乾被淚水迷濛的眼睛,我看着他,“柏銘濤……”我開口,“對不起……”

柏銘濤靜靜看着我,他的眼睛像一面海洋,映照着溫暖的光。“那不要哭了好不好,或者給我點時間回去拿紙巾來,你再繼續好不好?”

我忍不住輕輕抿了抿嘴角,我想要微笑,但是幾乎同時,眼淚也落了下來。

柏銘濤輕嘆了一聲,將手伸過來,“這個袖子你就將就用一下吧。”

他苦惱的語氣,令我終於笑了出來。

下一瞬間,他深邃的眼睛裡染上了一抹微笑,那抹笑容勝過眼中的一切,也掩蓋了所有的情緒,只剩下一種類似欣慰的溫暖和放心……

“我帶你去個地方,那裡應該很適合現在的你。”

第二十三章

大約一個小時後,柏銘濤帶着我爬上了南山頂峰,一座古剎掩映在蒼松之中,飛檐依山,門庭古樸。

柏銘濤繞過正門,順着一條小徑,來到了一個小門前,叩響廟門,一個僧人開門。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現在已經過了入寺參觀時間,如果要寄宿,請往前門登記。”

“小師傅,我找惠明大師,我叫柏銘濤,請你前去說一聲。”

僧人合掌作揖,“請施主稍候。”

不一會兒,僧人回來說:“兩位施主請跟我來。”

僧人領着我們寺院,穿過正殿,進了一間禪房,一位身穿灰色僧袍的老者盤膝坐在禪榻上,他微閉着雙眼說:“柏施主,近來可好?”

柏銘濤合掌躬身行禮,“承蒙大師掛念,一切都還安好,此次深夜冒昧前來打擾了大師的清修,還請大師見諒纔是。”

“佛門之地哪有‘打擾’二字,心靜自然,只是你來得如此匆匆,可是有何疑難之事難以開解?”

“大師,我此番是帶我的朋友靜心來了。”

老者睜開眼睛。

“大師,這位是我的朋友,樊玲。”

我上前躬身行禮,“大師好。”

老者目光落於我的臉上,緩緩開言:“樊施主,俗事之中,妄念甚多,‘靜心’二字終在於心,你也算與我有緣,老衲贈你兩句,眼前的因,是因,眼前的果,是果,因果得失端視於我們做人的洪量,阿彌陀佛。”

這幾句話傳於耳底,有一種莫可言之的感覺……

老者復閉上眼,“法明,帶他們去清心閣。”

我們走出了禪房。

“開悟要這麼容易的話,也就無所謂禪機了。”柏銘濤點我,不想我困於其中。

僧人打開清心閣,屋內清磚鋪地,桌椅呈現出古舊的色澤,一股墨香在閣中迴盪。

僧人作揖離開。

柏銘濤取過筆墨紙硯,“我以前常來這裡寫字,清淨境,生歡喜心,你也試試,佛家講禪定,道家說無心,我們俗人都做不到,不如試試土辦法,忘我。”

他展開紙,擡頭問詢於我:“抄這篇地藏經?”

我點點頭,這股墨香味聞着舒心,柏銘濤研好墨。

我好久沒有用毛筆了,手生得很,一字一筆地寫,筆尖用力太甚,墨濃難化,像一團一團的墨雲,漸漸地,筆力越來越順,我胸中鬱郁,筆下勃發,龍飛鳳舞,只在“發泄”二字,一氣呵成,拂開一旁,再拿一張,信筆而揮,眼裡腦海裡全是這部佛經——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草木、稻麻竹葦、山石微塵,一物一數,作一恆河;一恆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內、一塵一劫,一劫之內,所積塵數,盡充爲劫……

一路寫下來,筆間開始徜徉自得,墨裡一片化機。

待我放下筆的時候,胸臆間一片清爽,我心懷感激。

這段時日以來,持續於心的鬱結和頻頻波動的情緒,耗損我的心神,再加上今天的這一場劇烈震盪,一場大病本已是在所難免,但是此時不知不覺已經舒緩了大半。♀

也算是逃過了一劫。

屋裡清寂,就只剩我一人,我拉門欲出,突然一個念頭涌了上來,怎麼都抑制不住,我彎下腰,順着存放經文的格子一個一個地看過去,柏銘濤,我拉開寫着他名字的格子,裡面一層一層的紙張層疊,數量之多令人瞠目。

我隨手拿下來一張,都是他所抄寫的經文,濃淡相融的墨色,空靜疏淡的字跡裡浮現出他的從容與靈慧。我費勁地從最底下抽,我就不信一個人一開始就能練到這等境界。紙張太薄,捏成了一團才扒拉出來。

天地蓋載之恩,日月照臨之恩,國家水土之恩,父母養育之恩!

紙上文字簡略的筆勢緩慢沉重,似有千鈞之力,勾勒出一個觸目驚心的輪廓,觸目驚心到我不忍再看,我揉進了包裡。

走出清心閣,天空微微發白,黑夜已過,竟是清晨了。

問詢僧人柏銘濤何在,他們向上一指,一條好似蜿蜒綢帶似的石階向上延伸,漸隱於繚繞的雲霧中。

我向上而行,兩邊青山綠樹,蒼松古柏,他立在一個石臺上,晨光落在他臉上,勾勒出沉默的剪影。

我走上石臺,放眼遠望,雲海蒼茫,遠處寺中傳出一聲悠鳴般的佛音鐘聲。

在鐘聲裡他低低的嗓音響起:“樊玲,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哭?”

山頂的風聲拂動着我們的衣襟,千年的古剎靜靜地佇立在我們的身後,千年裡發生過的故事對於現在的人來說不過是鐘聲響於耳畔的一瞬,那一瞬間的恍惚可敵得過漫漫紅塵?

從南山下來,回到了酒店,生活就好像螺旋一般,轉了一大圈,傷了心,痛了懷,還是要回到原點。

柏銘濤低頭注視着我,“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就要回F市了。”

我站在樓梯口看他離開。

一聲聲鈴音劃破了沉靜,我將手機放於耳邊,還口,電話那邊的小秦就噼裡啪啦地說了一大串語義不詳卻非常激動的話。我凝神聽了半天,片刻後我欣喜若狂,我不及多想,拔腿就奔,從樓梯往下一路忘形地呼叫:“柏銘濤,柏銘濤。”

柏銘濤站定在樓梯下,看着我像火車頭一樣直衝下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止住了我差點剎不住車的趨勢,“你這速度是想跌斷你的脖子嗎?”

他臉色微沉,顯現出難得的慍怒。

我畏縮了一下,立刻又被打從心眼裡冒出來的喜悅淹沒了,“蔣峰,蔣峰他獲得了新人獎,他在國際廣告技術展覽會上獲得了新人獎!”

我完全管不了對話的對象是否知道我在說什麼,我的聲音是過度的興奮,“我要去G市,11點鐘就是頒獎典禮,我不可以錯過。”

“現在是8點,去G市坐飛機的話也需要1個小時45分鐘,你最好現在先去確定飛往G市的航班。”柏銘濤非常理性地提醒我。

“對、對。”

我拿起電話就要撥,電話號碼是多少?我擡起頭看着柏銘濤,他用食指揉了揉額角,表情是啼笑皆非,“酒店的大廳就可以諮詢飛機航班。”

我甚至來不及體會尷尬這種情緒,直奔諮詢臺而去。

“小姐,我想請問從S市飛往G市的最早的航班是幾點?”

“您好,小姐,最早的一班是8:20的。”已經來不及,“那其次呢?”

“下面的一班是8:55。”

“好,請你幫我定這一班的機票。”

諮詢臺小姐將聽筒拿離耳邊,“小姐,8:55的機票已經沒有了,你看可不可以改成9:30的那一個航班?”

“這個航班幾點鐘到?”

“時刻表上是11:35到達G市。”

“不可以,我有很急的事情,我必須11點到達G市,麻煩你給我想想辦法。”我緊張地盯着諮詢臺小姐。

“對不起小姐,8:55分的航班滿額,您最快也只能坐9:30分的那一班航班了,你看呢?”

“麻煩你,我一定要在11點趕到G市,你幫我想想辦法,退票啊,什麼都可以,費用沒有關係。”

“對不起,小姐,我們沒有辦法。”諮詢臺小姐甜美的笑容也澆不滅我的心急火燎。

我像一隻小貓圍着自己的尾巴轉圈圈,“小姐,我一定要坐8:55的這一班,實在不行我帶張摺椅到飛機上去坐!”

諮詢臺小姐瞪大眼睛看我,我話一出口,連自己也嚇一跳。

“對不起,小姐,她只是在藉此表達她的決心。”

柏銘濤技巧地把我拉向一邊,滿臉無可奈何又想笑的表情,我看着他,眼睛一亮。

“你一定有辦法的,拜託幫我弄一張飛機票吧!”我睜大眼睛,雙手合十,一臉的懇切,像看救世主一樣仰視他。

柏銘濤看着我,“你公司的這個員工真的這麼重要?”

“非常重要!他是我的小孩!”

我簡潔有力的回答讓柏銘濤的表情變得相當的吃驚,他的臉色令我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我已經狂喜得忘形了,簡直是有些張狂了,“等會兒我在飛機上會告訴你,對了,你能不能和我一塊去?這個小孩子真的很需要你。”

柏銘濤怔了一下,嘴角浮現出煦暖的笑意,“我發現,現在和你對話實在不是一個好主意。”

他讓我在沙發上坐下,“你在這裡等我,不要走開。”

他的背影挺直剛毅,每個線條都充滿了成熟的意味,使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依賴感。

我臉上盛滿了笑容,這個酒店沙發很軟很舒服,靠背也很適合人體背脊的需要,總之,天藍藍,海藍藍,心情飛揚得像是要飄起來一樣,這是這麼久以來我生活裡最好的一樁事情。

我猛地從沙發上立起來,我差點忘記了,我拿出手機很快撥通了電話。

“蔣先生,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蔣峰獲得了新人創意獎,這是國際藝術廣告展覽會首次設立的獎項,只有一名新人可以獲此殊榮!這個獎項將在今天舉行頒獎典禮,我到時會把照片寄給你。”

我說完掛電話,對於這種彆扭的男人我也不指望他能有什麼表示,不過作爲一名父親,他有權利在第一時間知道這個好消息。

柏銘濤回來了,我擡眸與他對視,嗅到了嗓子眼。

他如絃樂一般的聲音平靜地響起來,“馬上趕去飛機場登機,已經來不及收拾東西了。”

這樣的狂喜讓我喘不過氣來,我想蹦起來——YEAH!

一路上我忙着給小喬打電話,告訴她事情的原委,並讓她把我們的東西帶回F市。

機場裡廣播不停地播放着航班的時間並催促客人登機,即將登機和下機的人錯身而過,交織出一副繁忙的景象。

當腰間扣上了安全帶,我才終於大大地舒了口氣,反觀柏銘濤,依舊是平靜而淡定的神情,看不出一絲應有的忙碌和慌亂。

這個人即使身處於最喧鬧嘈雜的環境,也能讓人感應到他身邊氤氳着的平和氛圍。

飛機緩緩起飛,漸漸加速,一個,駛向了雲層。

我眯起眼睛,一手撐着下巴,看着艙外的白雲。

“向上是晴空白雲向下還是晴空白雲,這纔是真正奠外有天。”我轉過頭來看向柏銘濤。

“哦。”他發出一字單音,看着我,長眉微一挑,我心下明白,此舉是爲追解釋而來。

我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凝了凝神,緩緩地開始講述:“蔣峰是我在人才市場招聘來的,我見到他的第一眼……”

敘述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爲你根本不可能把那段經歷用語言完全清楚地反溯出來,比如心情,比如震撼,比如破碎。但是它總歸是一些零星的記錄,記載着一個少年的某個階段。

在我從頭至尾的敘述中,柏銘濤都很安靜,直到我講完,他坐在那裡,始終不語,像是突然間變成了一棵樹。

我回過頭去看他,跌進了一雙極黑極深的眼眸中,他的笑容一點點深化,剎那融化了所有剛毅的線條。

“你要我做什麼?”他低低地問,低到宛如耳語,盛滿了然的縱容。

“我想請你讓蔣峰成長爲一個心理健全、心智成熟、人生觀和世界觀都完整的少年。讓他擁有足夠的堅強和**,能夠冷靜面對變故,從容應付,有信念有原則,懂得進退攻防選擇放棄,讓他找到真正的自己,學習着讓自己的人生完滿。”

柏銘濤雙手交握,忽然微笑,“簡單任務?”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令雙眸更爲深邃。

我極清楚地回答:“在我的心裡你是最適合的人選,因爲這些特質你身上都具有,而且還不只這些,一如你身上具有的奢華,不是令人目眩神迷的斑斕,而是歷盡璀璨後的淡定迴歸,一如你溫和的自傲,不驕不躁的底氣和隱含的寬容,一如你……”

柏銘濤的呼吸有瞬間停頓,“樊玲,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談判高手?”他眼中跳躍着火焰般的笑意,“誰教給你的這一招,嗯?以帽子攻勢淹沒對方清醒的神智?”

我有些失笑,這真心話說得竟像是在刻意恭維了,我且不理,只追問:“那你是答應了?”我滿臉緊張地注視着他。

“……我答應了。”

我的心安定下來,他的承諾具有一種莫可抵禦的力量,只要他這麼說了,就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了。

飛機準點到達,我們一下飛機就直奔會場,遠遠就看見小秦站在門口,她神情焦灼,車一停穩,我立刻跳下。

“小秦。”我招手。

她飛跑過來,“快,還有3分鐘會場就封門了,這是入場券。”她急急地說着,擡起頭來纔看見柏銘濤,她一愣,“柏臺。”一臉的驚異。

柏銘濤一頷首,“進去吧。”

三個人直入會場,人聲鼎沸,場面盛大,很有中國特色的鈴聲此起彼伏,還都不重樣!

“蔣峰在那兒。”

小秦拉着我從人流中擠過去,他自然是今天的焦點,各家媒體都在爭相報道,他直直地站在中間。

“蔣峰。”我在人羣外喊他,蔣峰揚起頭來,眼睛突然亮了,像是被點燃了的火苗。

“老闆。”

他不顧自己處於鏡頭前,使勁地往外擠,我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冰涼,微微發顫,我露出了無比燦爛的笑容,“我陪你一起站在小山之巔。”

紛紛揚揚的星光落在蔣峰的眼中,那一瞬間他的微笑讓時間達到了永恆,鎂光燈閃爍不斷,此起彼伏。

“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嘉賓,來自全國各地的廣告精英朋友們,大家好!這裡是國際廣告技術展覽會頒獎典禮現場,感謝各位的光臨。”主持人林夜美麗登場,她話鋒一轉,“在聊齋故事中,我們常常看到‘攝’這個詞。它往往是一個黑匣子放出的一道金光,將不屬於人間的事物收納其中,傳承後世,這就是攝影、攝像的前身。”

林夜出彩的開場白贏來了一陣熱烈掌聲,“時至今日,經過28年發展歷程的廣告業,商家們更是希望攝中的‘金光’一閃,將廣大消費者的心收納其中,從此對其死心塌地。攝衆傳媒的核心是——從浩如煙海的信息中攝取出最大的亮點,吸引消費者的視線。將想要傳達的信息準確無誤地傳進消費者的眼中,並使他們對其傳達的信息產生興趣和信任。而如何能‘攝衆’,這就需要我們廣告業的生命源泉——創意來回答了。

“創意是廣告終極力量靛現,只有出奇制勝的觀念,新穎獨特的表現手法才能激發出消費者解讀的興趣,可惜的是,目前市場上越來越多缺乏廣告創意的複製品,千篇一律的廣告表現形式和手法已經令消費者麻木,甚而產生了厭惡,這意味着我們的廣告業必須一個向質量型轉變的調整期。

“今年將是中國廣告全面開創的一年,也是廣告業新的時代起點,步入這一起點需要全體廣告同仁的努力,我們希望涌現更多更優秀的廣告創作人員,爲此今年我們國際廣告技術展覽會特別設立了一個獎項——新人創意獎。此次獎項的評選活動,是由中央電視臺特別協辦,新華財經、中國廣告專業協會、新聞出版總署、廣電總局、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中國影視製作中心、國際創意協會承辦,由搜網和S市電視臺進行全程直播。此次共有700個單位報送的18600件創意作品參賽,符合條件入圍的作品有1362件。經過我們19位評委的反覆篩選,最終一致通過,國際廣告技術展會首屆新人創意獎的得主是——《時空進程》廣告的製作人——蔣峰!”

燈光猛然亮了,所有的光線都聚集在了蔣峰的身上,音樂的節奏變得明快而激昂。

“讓我們有請頒獎嘉賓,中國廣告協會會長費長青先生爲第一位‘新人創意獎’得主蔣峰頒發獎盃。”

掌聲如雷。

燈光匯聚下,人羣環繞中的蔣峰站了起來,他注視着我,我迎着他的視線,臉上滿是欣喜的笑容,我的眼神裡充滿鼓勵和驕傲,他筆直看過來的眼神清澈透亮,彷彿初升的陽光,帶着一種難以形容的熱烈,閃耀着炫目的光芒。他平靜而堅定地伸出手,“老闆,你能陪我一起上去嗎?”他望着我,眼眸牢牢固定住我的身影。

“有請新人獎得主蔣峰上臺。”主持人催促的聲音,音樂聲點如鑼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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