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作者有話要說:不浮躁不心焦,我要慢慢的寫慢慢的慢慢的,這個慢是心境上的,以一種很詳和的心態來寫。

也許因爲我寫過狼影,所以大家覺得我寫的應該再象狼影一樣激情四射,對抗強強,那麼大家就要失望了,因爲這個故事不是狼的再版,一個寫故事的人不會一再重複自己,否則不如再去寫狼影了,當然我萬分後悔我繼續用了“我願乘風”這個ID寫這個故事,因爲它太讓大家先入爲主了,也因此直接導致大家的失望,抱歉千萬了。

千幟雪,不是狼,只是一個很平緩無聊的故事。

樊玲,你知道什麼是絕望嗎,是當你的天堂塌陷後,你墜入地獄,你發現連地獄都消失了。

樊玲,如果我可以愛你少一點,如果在這世界上我們不是還有牽念,那麼我老早就拉着你從這頂樓往下跳了,我們同歸於盡!

霧氣中,一種徹骨的,電鑽般的極至痛楚從心臟處炸開,眼淚從身體裡疾涌出來。

“樊玲,睜開眼睛看我,樊玲!樊玲!”

還差一點,死死拽着他的衣角,不放手,“立偉,不要走,立偉。”死命的拽着,和那雙有力的臂膀撕扯,不鬆手,嘶喊着,一聲聲的喊着他的名字,“立偉,你忘記你當初的承諾了嗎,立偉,”竭盡全身的力氣,喉嚨裡都沁出血絲,“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你會買一輩子的燒鵝給我吃的。”

“我已經連買燒鵝的錢都沒有了。”他失去理智的大喊,一把甩開我,“你知道我看着你看我在工地上開卡車的感覺嗎,你知道我後來跟着你看你一路哭到人才市場去應聘,被陳方李氏那老巫婆奚落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每天看着你笑着去上班實際上知道你是在屈辱自己的自尊那是種什麼感覺嗎,樊玲,那是種活生生的凌遲,你知道那種把自己的心劈成兩半是他媽的什麼感覺嗎!

“我不在乎,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在乎。一份工作,一份爲生存而需要的工作而已,那並不是折辱,那沒有超過我的極限,我們試過更難的時候。”

“我在乎,因爲在更難的時候我並沒有獲得過高高在上的感覺,從高處跌落,比一直身在底層更加難熬,看着那些根本沒有才華根本沒有資格的人嘲笑我,等着那些以前根本不屑於去理睬的人任意的支使我,你知道我爲什麼寧願選擇到工地上去工作嗎,因爲我沒有辦法在熟悉的環境裡面對那些輕蔑的目光。樊玲,人在沒有選擇的時候表現出來的忠貞,是不需要太放在心上的,現在我有高敏,我選擇她放棄你,因爲我要榮華富貴,我不要和你一起貧辱到死!我不想這樣活着,你知道嗎,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樊玲,你以前的瀟灑呢,你從來都從容面對失敗的那種氣魄呢,你拿得起放得下的,你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一支支的毒箭刺入靈魂,那拔不出來也按不進去的絕望穿透肢體,淚珠一顆顆由眼眶滑下臉龐,啜泣到沒有聲音,“失去你不是失敗,是絕望,立偉,我可以輸掉全世界,惟獨你,我輸不起你,立偉,我輸不起。”無法停止的顫慄,抓住他的指尖,拽着他,一鬆手就是生離死別。

“我不要你,樊玲,我求你,你放手,放了我,不要再逼我了行嗎,我他媽的後悔愛上你了,我從愛上你我就倒了八輩子的黴,你放手!”極度的悲慟與痛苦,絕望與心碎,他充滿血絲的眼睛殘忍的盯着我,“你留不住我的,樊鈴,你死死的留住一個心不在你這裡的男人有什麼用,沒有用的,你放手!我要娶的人是高敏,我要的人也是高敏,不是你!”

“你看着我的眼睛說你愛她,你愛她,你對我說!”

他死死的瞪着我,眼睛都似侵血,他張口,他閉上張口再張,“愛情有多重要,值得用一生去埋沒嗎,樊玲,愛情是你的全部,你去保存,去爲它堅貞,爲它尋死覓活,但你不能這麼自私,不能要求我爲它犧牲,我有我的生活,除了愛情,我還要更多的東西,樊玲,你太貴了,我要不起你,你知道嗎,要你代價太大,我沒法負擔,這和愛沒有關係!你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如果你對我還有點情分,那麼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不指望你祝福我和高敏,但我希望得到安寧。”

一張一翕的嘴脣,字字置於死地的斷句,身體冷,象冰一樣的凝結,體內還有血,在這無間的黑暗中,還有血可以從身體裡抽出,不要再醒來,不想再醒來,這樣的痛苦,生生世世都不要再承受。永遠。

“樊玲。”

“樊玲,你給我醒來。”

好痛,好痛,不要再叫我,不要管我。

“樊玲,你母親把你當公主一樣養着,不是讓你爲一次失戀就去死的,你給我醒來,你要你媽媽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不是!”

象一把利刃從體內剝開,我睜開眼睛,大睜着,和天花板上的燈對視,沒有感覺。

“樊玲,回答我,和我說話,你醒了,你和我說話。”熟悉的聲音,悅耳的音調,我轉過頭,鞠惠,她怎麼搞得這麼狼狽,又是汗又是眼淚的,一點都不符合淑女標準。我坐起身來,“鞠惠你出差回來了,怎麼這麼狼狽,去撒哈拉沙漠了是不是,好奇怪,我剛纔做了一個夢。”我看着她自己都覺得可笑,“我夢見立偉離開我了,我拉着他哭,和九流電視劇裡的一樣,苦苦哀求他,你說好不好笑。”我呵呵的笑,發出的是好奇怪的嘶嘶的沙聲,我無暇理會,我低下頭到處找我的鞋子,“鞠惠我不能和你多聊了,立偉的爸爸被人誣告,說是收了回扣,現在被拘留了,我趕着去找莫礫幫我辦理保釋手續,鞠惠。”她抱住了我,緩緩的將我抱在懷裡,她打溼了我的肩膀,我乖乖的讓她抱着,爲什麼哭,鞠惠,誰欺負你了,我不敢問。

“樊玲,是你打電話給我的,你一直對我說好痛,好痛。樊玲,丁立偉離開了,他的父親被高敏保釋出來了,他在一個星期後就要和她結婚,你們分手了。”我看着前面白得發亮的牆壁,腦子裡抽不出一點影象,我眨着眼睛,一點意識也沒有的任淚水涌出來,他一步步後退,象逃跑似的逃離了我,逃出我們的家,歷歷在現,爲什麼開啓動我的記憶,爲什麼要將我喚醒,爲什麼我還要醒來。“樊玲。”鞠惠鬆開我的時候,我癱了下來,冰冷的液體注入我的體內,緩和了胸口的炙熱感,但隨即一陣反胃,翻江倒海的嘔吐,拼命的吐混合着鮮紅的汁液,發出刺鼻的腥味,“樊玲,樊玲,淒厲的吼叫,鞠惠狠狠的抓着我,她把電話放在我耳邊,她死死的把它貼近我,“玲玲啊,你身體好不好,吃東西了沒有,要注意身體啊,我和你爸爸想來看看你,你看方不方便。。。。。”

我按下電話,抓着它,哀嚎,象野獸似的悲鳴失聲,鞠惠抓着我,一直沒有鬆開她的手,她的溫度透過衣服傳進我的體內,她對我說,“誰活着不痛,誰身上沒有傷口,如果不能確定的確是生無可念,那麼就還得活下去,爲掛念的人,事,好好的活。樊玲,你是鬥士,你不可以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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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一瓶一瓶的營養液輸下去,但是身體依舊一天天的虛弱下去,鞠惠費盡所有的心思做各種菜式灌我,沒有用,閉着眼睛夜復一夜等到天明的人,是不可能擁有健康的。鞠惠索性連班也不上了,搬到醫院來做全陪,她說,“你爲你的愛情壯志成仁,那我爲我的知已壯烈犧牲,這樣纔夠悲壯不是,樊玲,現在誰先忘記了對方誰就是勝利者,不是非要抱着一塊死的,太陽底下,你有好多選擇。”在鞠惠的氣息裡,我漸漸能睡一小會,復驚醒,那一句句斷句,二十多年的歲月,我深愛的男人,我們互許下的一生承諾,到最後他卻只剩下後悔!

“你敢扣她一毛錢,我就把你告到破產,炒她,你試試,陳方李氏對吧,只要你敢,我方鞠惠保證令讓你在本城無立椎之地,道理,對不起我跟不象人的人從來不講道理,你能把我怎樣。”鞠惠扔下電話,因爲我,她一直處在爆裂邊緣,陳方李氏的電話,正好首當其衝成了靶子。

“不要說粗話,那不淑女,”我無力的說。她瞪着我,挑釁的又說了一句,頗爲大聲,我搖搖頭,“你繼續這麼要死不活的,樊玲,你就下死力的糟蹋自己吧,我。。。”她摔門而去。

人的本能在受到巨大傷害卻不能卻傷害別人時,傷害的就只有自己,這是基能,一種本能的發泄,這具軀體有它自己的意志,我無法控制。

電話再次響起,難道陳方李氏還不死心嗎,我支起身子,慢慢的拿起了手機,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我一頭的冷汗,“喂,樊姐嗎,我是王師,我從海南迴來了,你看看什麼時候方便,跟我把裝修的尾款結了。”我渾噩的腦子半天才反應過來,王師,裝修我新房子的王師傅。

“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山林西路1號,新房子的這裡,我還有些工具沒收完。”

我忘記了這件事,房子裝好的那天正是公司出事的時候,之後的賠償清單把它列了上去,房契也交給了律師事務所代爲處理,可是還未等我第二天去和索律師簽定賠償金的交付方式,我的太陽穴突突的跳,我彎下腰,那個電話,告訴我立偉的爸爸被拘留的電話,然後跑到工地看見了立偉,我象蝦米一樣蜷縮着,等待痛楚穿過去,慢慢麻痹。

“你在那裡等我,我馬上到。”套上衣服,把頭髮梳直,一碰頭皮鑽心的痛,俯在鏡子前,冷汗從額頭滴落,我飄得象一抹無主的幽魂,臉頰凹陷,蒼白得彷彿一下子就會消失掉了,“202牀的,你去哪裡,你還不可以出院。”身後傳來的大呼小叫不能令我停下腳步,我要去的地方沒人能阻止我,人到絕境的時候是需要抓住點什麼的,那套新房子是我現今唯一能抓住的證明了,證明我們有過美好有過歡愉,在我們之間並不是只剩下懊悔。

王師看見我的時候,驚叫出聲,“樊姐你怎麼瘦成了這個樣子,丁哥。。。”他驚懼的截斷了話語,這個名字讓我呼吸急促,整個身體在沸騰卻又死一般的冰涼,“這是你的尾款,”我把在信宏公司工作的工資卡給他,上面應該夠付了,密碼是XXXXXX,王師從我的手上接過,“”樊姐,我送你回去吧,你需要休息一下。”王師不安的說,“我自己會回去的,你走吧。”我看着他,“你走呀。”我突然拔高的聲音令王師慌亂,“好,我走,我走了,樊姐。”

我站在客廳,白色的電視牆,用鵝卵石鋪成的,這是我和他去海南一顆顆連揀帶買的,河西走廊,那道設計上有些浪費的長廊被我們用隔斷巧妙的圍起來了,放上藤椅,正對窗外,一處喝茶看書的好地方,順着長廊是我和他的主臥室,“立偉,我要一個更衣間,你記得哦,要放很多很多的衣服,一面大大的鏡子,可以讓我有模特秀的感覺。”

我緊緊的抓住胸口,心臟在劇烈的跳動,跳得似要連根拔起,我無力的躺了下去,明明再堅持一下就可以得到的,明明是已經握住了的幸福,,我貼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淚一串串的落下,捨不得,我真的捨不得,立偉,我捨不得。

我不知道自己趴在地上過了多久,正對着牀位的那面牆被一大塊布蒙着,我爬起來,臉一半冰涼,一半滾燙。我撕開緯布,一大片的綠,滿心滿眼的綠盛進眼底,碧綠的水中兩隻胖胖的白鵝帶着7只小鵝在水中玩耍,鵝爸爸對鵝媽媽說:“樊媽媽,帶着我們的七隻小鵝去參加2008奧運吧。

愛的溫度有時候就是一隻燒鵝帶來的能量,當你啃着鵝腿對我綻放笑容的時候,那是上帝給我生命中的最美好的禮物--給我摯愛的妻子玲。

我伸出手,慢慢的觸摸着這片碧綠,紅色的血液從我的手心中滲出,在碧綠色中渲染開來,我拿起手機,撥通他的號碼,在這空蕩的房間,寂靜裡只回旋着一個破碎沙啞的聲音:”愛的溫度有時候就是一隻燒鵝帶來的能量,當你啃着鵝腿對我綻放笑容的時候,那是上帝給我生命中的最美好的禮物.”對面是巨大的死寂,“立偉,立偉,”我貼着冰冷的手機,低喚他的名字,

“立偉,我愛你,立偉,我愛你,立偉,我愛你,立偉,我愛你”萬籟俱寂,直到手機都“譁”一聲歸於黑屏,擡起頭,窗外是和夢裡時相仿的藍天白雲,燦麗陽光,和風習習,睜開眼睛依然是這個世界.

腳步,一個輕捷而緩慢的腳步慢慢向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