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號三號,斷掉後方。二號八號,左右平行追蹤。一號四號,跟我走!上!”
“嗷,嗷嗷……”一聲慘叫後,雪原棕熊終於翻着白眼,倒在自己血淌過的雪地上。
雪地上的白色先是被染成了紅,這紅再漸漸隨着雪地的稀釋而變黑變暗。那羣圍繞在棕熊屍體邊的狼羣,也隨着雪地被染紅而漸漸變的快樂。簡簡單單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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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匹狼,一匹屬於雪原狼羣的狼。我有一身純白色的皮毛;我有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我有四隻銀白色的利爪;我還有一個聰明冷靜並且不屈的頭腦……
是的。我是一匹狼,並且我是這羣雪原狼的領袖。
我熟悉他們的性格,從一號到八號。我瞭解這裡的一切,從山腳到山顛。我是一個稱職的領袖。
我們奔跑在這片屬於我們的白色天地,我們在每隻獵物的屍體前大塊朵頤,我們砸開冰層或口含白雪解渴,我們住在屬於我們的山洞。我們從不愁吃喝,我們是這片銀色天空下食物鏈的巔峰,是生物的主宰。
然而除了獵物,我們還有敵人。那就是住在山腳下的獵人特里。
特里是個人類。懂得使用金屬的人類不可怕,可一個懂得使用火器的人類就不同了。那個火器,聽三號說名叫鳥槍。
特里隔三差五的就會上山來打獵。他會舉着他的鳥槍,不可一世地跑上山射這射那。凡是山上跑的都可以成爲他的獵物。有雪兔、雪狐、雪原松鼠、雪原棕熊以及……我們的九號。
起初我想弄明白爲什麼用來打鳥的槍會有這麼大的能耐,所以我就派一直負責偵查的九號前去調查鳥槍的威力。
……
九號的死使我不能原諒自己,更和這個特里結下了更深的仇。
我在山洞中曾經對狼羣這麼說過:“獵物,我可以和那個特里對半分。但他動我的兄弟,我就要讓他死。”
當時就引起了狼羣的共鳴,其中就數十號最爲氣憤。可惜力氣最大的他,也因爲氣憤而成爲鳥槍下的第二個亡魂。
從此我知道,人類不是好惹的。特里的鳥槍更不是魯莽可以對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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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住的木屋,門一關上就固若金湯,我也不敢再讓更多的兄弟死在鳥槍下,所以這場人狼大戰就一直延後,延後……
那天,我和兄弟們在山上狩獵雪狐。每匹狼都受我命令做着自己該乾的活。
雪狐很狡猾,懂得隱藏自己的行蹤速度又奇快。費了很大勁我們纔將其逼至一塊巨石邊。可這頓快到手的午餐,卻被一聲槍響給毀了.
從雪狐痛苦至極的眼神中,從雪狐皮開肉綻的頭顱上,我第一次看到了鳥槍的無敵。
是的,特里是不敗的。他只要一槍就可以結果我們輪流追捕半天才制住的雪狐,只要一槍就可以結果我們輪流撕咬半天才能控制住的棕熊。是的,靈活的雪狐,強大的棕熊,都只要一槍。
那麼我們,憑什麼去與其抗爭呢?
“撤……”我小聲道。
“老大你看,他身上披着的是九號的皮。”三號第一次質疑了我的命令。
“撤……”我有些惱怒。
“老大,特里在收拾雪狐的屍體,我們趁他帶獵物下山時,正好可以組織一場消耗戰。”八號也提出了他的意見。
“我說撤!!”
我吼了起來。我不想再有任何意義上的犧牲,無論是奪回獵物還是復仇。
特里的確是個出色的獵人,我剛發出了響一些的聲音,他的子彈已經在同一時刻射進了我的前肢。
“快跑!”我低吟一聲轉身就跑。兄弟們緊隨其後,三號和七號習慣性地墊底掩護。
雖說我負傷在身,但他們還是跑在我後頭,這不單單是狼羣的規矩,還是他們的忠心表示,我懂得的。
只是我今天辜負了他們的忠心——我沒有爲九號和十號報仇。我真希望這第一次會是最後一次。
……
回到山洞中,母狼五號和六號爲我舔舐着傷口。從她們關切的眼神中,我讀到了恐懼。
只因那個傳說,紅眼白狼不敗的傳說,今天不攻自破了……
“你們別傻了,我不是好好的嗎?皮外傷而已……孩子們吃了沒?”不知爲何,我竟有些心虛。
“吃了,吃了。”她們的回答聲有些顫抖,不像以前這麼安心了。
於是我知道,我這個一家之主是時候該出去證明誰纔是真正的“不敗”了。
是鳥槍,還是我這匹百年一遇的紅眼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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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睡的不太安穩。可能是在想着復仇的事,可能是因爲夜空上出現了流星一樣的飛行物體。總之兩件事都攪的我心煩意亂。
我想天一亮就該好的,所以沒有過多注意那顆流星的不正常……
可是第二天的早晨,我發現我已經不在山上的洞中,而是在山腳。
確切的說,我是在山腳獵人特里的屋子裡。
怎麼回事?我不知道。我竟蓋着人類的被褥,睡着人類的牀,住着人類的屋子,有着人類的身子……
我理解不了這一切。智囊三號不在身邊,鬼點子八號也不在身邊,我有些迷糊了。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我有着特里的身子。也就是說,我可以復仇了。
我可以先把掛在牆上的鳥槍咬斷,再傷害一下自己,或者直接毀了這幢屋子。
但我沒有那麼做,因爲這些都不急。在這之前,我應該先弄清楚我和這具身體的關係。比如,我是特里,那麼山上的紅眼白狼是否還在?是不是他變成特里了?抑或是死了?
我笨拙地邁了幾步,適應雙腿行走後,推開木門想上山去一探究竟。卻突然被身後一個小男孩拉住。他眨巴着淺藍色的雙眼,關切地提醒道:“爸爸,你忘了拿槍啦。”
從這個男孩的眼神和話語中,我知道了他就是特里的兒子。我想了想,尊重了他的關切,我拿上了掛在牆上的鳥槍。
同時我也很疑惑,我竟然聽懂了人類的語言。是否這又意味着,我丟失了狼羣的語言?
“爸爸爸爸,再殺一匹狼回來啊。再給我做頂狼皮帽子!”
前邁的腳步頓了一下。我不明白,是什麼力量使他在眨巴着那雙充滿童真眼神的同時,還可以吐露出如此血腥的話來?
原來人類,天生就是一個個嗜殺魔鬼嗎?
我沒有回答他。我今天的任務只有一個——弄清楚紅眼白狼和我的現狀。
……
上山的路我很熟,可這兩條不聽使喚的腿卻讓我踉蹌了一路。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不速之客出現了——一頭張牙舞爪的雪原棕熊。
不過沒事,我有鳥槍。
我學着特里的樣子慢慢舉起鳥槍。左手托住槍身,右手指伸進扳機孔。
瞄準,扣扳機。
“咔嚓……”不是“呯”。
哪裡不對?爲什麼沒子彈射出來?
棕熊在接近。
我冷靜地看着它,慢慢向後倒退。這退後不代表我氣餒了,我是在拖延時間回憶三號說過的話——“鳥槍很落後,沒有保險銷。”“鳥槍的準星很差,就算可以連射,子彈也是以T字形散開的。”“其實鳥槍有個很大的缺點,必須先拉動槍身下方的套筒,將子彈上膛後才能射擊。射完後還需再將子彈上膛一次纔可繼續射擊。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差來對付特里。”
上膛!
我想起來了,左手握住套筒向後一拉。“咔……”果然聽到了子彈蓄勢待發的聲音。
然後,我射出了第一槍。
我看到子彈嵌進棕熊胸部皮膚內,擠出了一搓毛髮。但奇怪的是它並沒有倒下,甚至連血都沒有流。
我納悶,想繼續射出第二發子彈,但情急之下忘了上膛。就在我重新將子彈上膛,再次瞄準準備射擊時,棕熊已經一掌朝我拍來。
常年的捕獵生涯讓我很清楚棕熊的攻擊習慣——它會在攻擊時用上整個腰部的力量,兩隻手掌一起朝你頭頂壓來,所以下蹲和起跳是躲避不了的。
我身子迅速朝左一偏,勉強躲開棕熊來勢洶洶的攻擊。棕熊也好像用力過猛,兩隻手掌竟陷進了雪地裡。
趁它還未起身,我迅速對着它背部瞄準,並連番開起槍來。
上膛,射擊,“呯”。
上膛,射擊,“呯”。
槍聲響徹天空,子彈殼叮呤噹啷地飛出槍膛再落到地上。
可棕熊的皮實在太厚了,我的子彈不但沒有使它流血,反而激起了它的憤怒。只見它巨吼一聲,弓下身子就朝我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