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的門面裝點得不錯,這也是吸引劭添的原因之一。店裡的客人只有三個,劭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找了個地方坐下。
“少俠,您要點什麼?”劭添沒有想到問自己話的竟然是一個女子,眼睛盯着她,很久都沒有移開目光。
少女被他的眼神盯得發慌,臉也不由得紅起來。她知道對方不是貪圖她的色相,可是即使如此,少女特有的矜持也讓她不由自主的轉過臉去。
對面的三個男子頭都沒有回一下,把這一切忽略。只是,低頭喝着面前的酒。
“多餘的東西不要,熱酒一罈。”言罷,忽然沉默,好像從來就沒有說過話。
少女不敢多停留,怕自己的羞澀被對方看出開,其實像她這樣的女孩,多少是有些自卑的。
氣氛突然變得很古怪,三個人喝酒,一個人就那麼坐着。四個人彷彿在兩個世界,其實只是近在咫尺。
“你們,一起上吧!”劭添忽然開口,低沉,嘶啞。可是三個人卻如遭點擊般,放下了酒杯。
“我說,一塊上。否則,我都不需要出手。”劭添沒有動,甚至連拔劍都沒做準備。三個人終於回頭,三柄長劍,已然出鞘。
“上!”一聲令下,三人的劍幾乎同時掃出,快,快到連他們三個都不相信自己能揮出這麼快的劍。
血光閃動,沒有多餘的動作,三人死亡的一瞬間,劍收回鞘中。是否染血,不得而知。
“啪!”酒罈摔落在地,少女的臉色煞白,自己回來的一刻便看見三個人倒下,而兇手,竟然是這個看似剛剛出道的青年。
“酒,拿來。”少女不敢違抗,正要去再拿一罈,卻發現旁邊的坡酒罈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劭添的手上。“你,過來,陪我喝一杯。”不知怎麼的,劭添道。
他已經醉了,醉得連自己都不知道了。
玉家花園中,此刻,年輕男子在玉俠生面前站立。“族長,剛剛接到消息,血劍仙出現在江南,和一個女性高手交手。不過,現在沒人知道他在哪。”男子的名字叫于成龍,在玉家的身份很特殊,相當於玉家的統領,也是家族子弟。
“劭添,名不虛傳,不會辱沒,魏天宇的名號,可惜啊!對了,那個鬼手大佛的弟子,找他的人回來了嗎?”玉俠生問道。
“他們回來了,只不過,人被劫走了。”于成龍答的有些猶豫,他本來想說自己逃走的,可是還是說了實話。“劫走了?哈哈,好久沒有這樣的人了。”玉俠生思考片刻,看向于成龍,道:“成龍,交給你了,如果帶不回來,老規矩。”
“是!”于成龍應了一聲,安靜地退下,他就是這樣,不問原因,無條件地執行任務。
劭添可以確定,自己什麼都沒有做。雖然雖然少女在懷,即使他可能會有一點動心,但是就是不會發生。如果硬要一個理由,那就是他是劭添,僅此而已。
摸摸自己的腰側,劍還在,其實他有其他的方法確認,可是還是會下意識地用手去感受一次。身處的是一所簡陋的木屋,鼻間
是脂粉的淡淡香氣,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女人,那個要殺他的女人。雖然兩種香氣不同,劭添還是不由得將這些聯繫到了一起。
輕輕的放下熟睡的少女,確定沒有驚醒她。白皙的臉龐還有兩行不甚清晰的淚痕。這樣的亂世,如此柔弱的少女如何生存?紅顏薄命,天生如此。
遲疑片刻,劭添從懷中掏出一塊金牌。龍型的雕刻盤繞在牌的四周,一個巨大的陽文令字,格外顯眼。
可是,這是江湖上有名的金劍令。
他靜靜的看着,那一雙明眸,也早已鎖定了他,彷彿一柄刀,直刺入劭添的心間。
“你,來了!”劭添的言語中,沒有興奮,沒有恐懼。蘊含的是什麼感情,只有他自己懂。
女子將長槍慢慢地從背後拔出,神光四射。劭添臉色不變,心中卻瞬間泛起一股波瀾,他認得這柄槍。
這是天煞神君的兵器,逸嶽槍。飄逸如風,神威似嶽。
“你,究竟是…誰?”思緒回到了那個如血的夜晚,一代武林大豪,秦淵,就倒在自己面前。
劭添的身後,是無數的屍體,而他身上的傷痕,竟然在詭異的自動癒合。“我是誰,並不重要,不過,今天,你是爲過去付出代價。”
秦淵看了看那把血劍,臉色忽然變得黯然,慘笑道:“原來是你,爲父報仇。來吧!”
“爲父報仇,來吧!”思緒回到現在,劭添淡然一笑,劍,沒有出鞘。
“今天,做個了斷。”女子的聲音,依舊帶着幾分柔美,即使是此刻的情緒複雜,卻依舊如此。
沒有回答,不,劍就是回答。出手無情,女子甚至沒有看清,劭添是怎樣移動的。
血盆大口般的劍氣已經將他籠罩,沒有遲疑,槍芒暴吐,竟是一式乾坤翻覆。槍桿如同火焰般掃動,槍尖卻似暴雨連珠,血色的劍氣一震,隨即消弭於無形。
可是殺招沒有停止,不知何時,也不知如何,血色的長劍已經當空劈下,勁力灌入百會,連刺女子的四神聰要穴。身形艱難的移開,一縷秀髮輕輕落地。
她看着他,驚訝與死裡逃生的喜悅混雜在一起,可是剛纔那種感覺真是太難受了,彷彿什麼東西將自己鎖定。心跳加速,握槍的手已經顫抖,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想要報仇,根本不可能。
“爲什麼手下留情?”她冷冷的問道。
許久,沒有回答,劭添不知道在想什麼,握劍的手,緩緩垂下。
好機會!長槍貫出,全身的勁力匯聚其上,她拼了,這一擊,定成敗。
血劍微鳴,天空中,驚雷劃過。剎那之間,劍隨着雷光,檔向了長槍。
雨如注的下,突如其來的雨,不知在爲誰,哀鳴。
長槍已經穿過了胸膛,這一次,沒有躲閃,不是幻覺。
“你…你‥.”
劭添沒有回答,因爲他,已經不可能回答。沒有臨死前的掙扎,沒有悲涼的言語,生前的血雨腥風,這一刻,似乎都煙消雲散了。鮮血混合着雨水,手中緊握着,
他的劍。
劭添,死了!
雨,下得更大了!
雨後的青雲客棧,來了兩個客人。
本來客棧有客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是今天的事很怪。
一僧一書生,要得是酒肉和素菜各一份,這並不奇怪。怪就怪在,那僧人摸樣的年輕人吃的是酒肉,那書生卻反而吃素菜。
他們兩個,自然是雨辰和鬼手大佛的弟子,王竣鶴。
“雨兄,多謝,多謝。”王竣鶴在路上就已經和雨辰互道了姓名,立刻便稱兄道弟起來。雨辰微笑,並不答話,兩個人遂專心吃飯。
一陣風,在背後颳起,在這樣的天氣裡,這是很正常的。然而,這天生敏感的神經,使得他不由自主的回頭一瞥。
對視,兩人眼中各有一道神光射出。雨辰一驚,對方的內力並不高深,然而神光內斂,腳步無聲卻步步厚重,一看便知道下盤功夫鐵板橋非常紮實。
然而於成龍心中驚駭,卻比雨辰更甚。對方平常的面容,內力卻是含而不發,呼吸之間也看不出間隔。人雖坐着不動,然而蓄勢待發的緊迫之感。在看旁邊的王竣鶴,自然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不由得暗歎不妙,只好隨機應變,找在兩人身後下座。
氣氛非常的微妙,于成龍和雨辰對於對方都有七分戒備,這裡人煙稀少,若是動手,雨辰顧及王竣鶴的安危,畢竟涉及的事情很大。于成龍則是怕兩人不戰而走,自己想要追上,很難。
醒來,頭痛欲裂,周圍的景色和聲音漸漸清晰,新鮮的空氣,對於他來說再熟悉不過,這裡是潛逸閣。
“俜之,你終於醒了。”金劍那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只是禮貌性的迴應了一個笑容。不自覺的輕撫自己的臉,鬍子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刮。旁邊的瀑布如同鏡子,他自己都有點認不出自己了。
誰又能想到,這就是曾經的江湖奇俠,白馬銀劍,王俜之。
多少次的在死亡邊緣走過,他憑藉的靈敏的感官,躲過;即使在強大的對手,那一手穩健和紮實的劍法,也使他立於不敗之地。
可是後來,他突然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誰又能想到,他會頹廢到如此?又是什麼讓他變成這個樣子?
一個“情”字,足矣!
“劭添出了點問題,而且,我還有一個特殊的問題要處理,最近不能出門,你能行嗎?”金劍不急不緩,看似輕描淡寫,卻有不可抗拒的力度。
“不了,我已經,不能再用劍了。”王俜之淡然道,沒有回頭,緩緩向外走去。
“夢中癡情苦,不知何解?”銀劍輕蔑地一笑,沒有停留,反而加快了腳步。
“嗖!”回身,即使是很久沒用劍,可是反映和天生的靈覺沒有絲毫退步,緊緊抓住襲來的暗器。
張開手掌,只是一顆鈕釦。
默默的,他的身影已經消失。
“我保證,你會有,驚喜。”金劍狡黠的一笑,聲音在風中飄蕩,只是這些,王俜之都沒有聽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