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束的外婆身體不好,跑了幾年,孩子沒找到,身體也垮了,問着問着就倒在路上了,查出來是心臟病,沒熬幾年就過世了。
老大爺哭得肝腸寸斷,中年失女又掉孫,沒過幾年,老伴也過世了。這世上唯一的牽掛只有一個沒有消息的外孫,日子過得不可謂不苦。年歲越來越大,行動也漸漸不便,找人之事更是難上加難,漸漸地也不報什麼期待了。
找了幾十年都沒消息的孩子,回來還認得自己嗎?或者,根本很早就……被壞人給抹殺了?
跟着隋駿去的幾人聽着老人的哭訴,都沉默了 ,戚柒和夏楠兩人眼淚也跟着簌簌地掉。
他們只能強言歡笑,跟老人說着李束一切都好,除了慶幸老人不看電視,不關注新聞,能讓他們趁機粉飾太平以外,還能怎麼辦呢?
一行人回來時在警局心情都很沉重,再看李束時,除了厭棄他的不配合之外,更是帶一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他若是還記得老人一點的好,都該回去看看,而不是在犯罪的路上,一錯再錯。
再次制定問訊計劃的時候,夏楠建議下一計重藥。
“從之前的審訊記錄來看,李束並不知道當年帶走他還把他送給領養夫婦的那個人其實就是當年殺害他父母的兇手。我們可以從這裡入手。得知這個消息時,他肯定會很吃驚,然後心防會有鬆動,然後再動之以情,跟他說他還有血親在世上,他外公一直等着他回來。”
隋駿有些猶豫。兇手是帶走李駿的人這一觀點其實只是推測,如果李束不爲所動的話,感情牌能不能打出去還是一說。
夏楠卻難得的堅持:“兇手肯定在這二十多年一直與李束保持着聯繫。李束是親眼看着自己父母如何被凌虐至死的,這種情況下他的心防非常重,從當時他外公外婆對他的關心程度和瘋狂的尋找來看,李束應該是自己主動跟人走的,不然別人肯定會發現異常。以他當時對外界的防備心態來說,能讓他跟着走的話題,只能與他們父母有關了。”
“什麼人這個時候會想着來帶走李束呢?根據李束後面人生的成長軌跡來看,排除了人販子的可能。那麼,就只能是——”
“兇手!”隋駿接了下來。
“但我有一個問題,李束是認得兇手的臉的,如果帶他走的人真的是兇手,李束怎麼可能會主動跟着走,而且在之後的交流中毫無芥蒂的跟他交流,成爲兇手的接班人呢?”
“很簡單,李束應該從未見過兇手。”
“什麼意思?”隋駿發現自己快要跟不上夏楠的思路了。
“李束的養父母並不是從孤兒院領養的他,對不對?”夏楠也發現這一點,她把語速降了下來。
“是,當時他們從醫院出來,他的養父被查出有無精症,沒有生育能力,結果接到一個電話,說給他們一個孩子,他們開門一看,李束就家門口,向從天而降,李束也確實沒有父母,所以就養了。”
“你不覺得這裡有蹊蹺嗎?”夏楠循循善誘。
“一個剛沒爹媽的孩子,怎麼可能隨便再認別人做爸媽呢?”
“對對對!你說的對!”隋駿一拍大腿。
“這中間是肯定有蹊蹺的。並且聯想到李束不記得外公外婆的事情,我覺得他的記憶可能是被人動了手腳,或者更直接一點,他有可能被人催眠過。“”
隋駿手放在下巴上,摸着胡茬沉思起來,時不時還拔掉一兩根長得過長的鬍子。
“小楠,還有一個漏洞。”
“你是指?”
“你們說兇手在李束成長期間一直在與他聯繫,想把他培養成接班人,但我們調查過他的朋友,並沒有符合你要求的這麼一個人。我很質疑你們的推測。並且,如果真的執行了你們這次定的方案,不論對錯,我們的底牌都漏給了李束,李束是一個思維很縝密的人,他會從中提取到很多信息,如果沒有成功,我們之後的審問就很難了。這是一次冒險。”
夏楠微笑,隋駿已經在思考方案的可行性了。
“所以,這是一次心理戰。我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丟失了一段記憶,兇手能在記憶裡做文章,我們也能,現在的突破點是,他並不知道自己丟失了一段記憶,人對於自己的記憶空洞是很惶恐的,因爲懼怕未知,他們會根據自己的猜測腦補進行填充。”
就像有很多時候人們在做完一件事後,有似曾相識之感。很大的可能性,並不是真的做過,可是覺得自己曾做過,潛意識對遺忘的記憶根據主意識再次填充,當覺得似曾相識時,再次回憶,記憶裡就有了這段補充的記憶,甚至可以回憶的詳細具體了。
“小楠,你的意思是?”
“我們可以讓他發現自己的記憶空白,並在他發現的同時,馬上進行引導,通過對外公的描述,建立起對我們的信任和對兇手懷疑的槓桿。”
“你這說白了就是利用漏洞,挑撥離間的意思嘛!”
隋駿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夏楠比了個大拇指,”理解到位!“
“這種情況下,就算我們預估不到位,也可以根據李束的反應隨時調節,組長你是個中老手,我就不耍大刀了。”
“哈哈,那可不,小楠啊,你真是我們的一個寶啊!”隋駿被這順手的大屁拍得心花怒放。
路臨琛剛湊過來,就聽到這麼一句話,臉黑得不行。
長腿一伸,照着隋駿屁股就是一腳。
“哎呦誰偷襲我!”隋駿一聲怪叫。
“你怎麼進來的,誰放你進的?我要通報批評!進來也不敲門,一點禮貌都沒有!”
“你們局長在外面讓你去找他,我敲了半天門,你們聊得太忘我,我這才進來的。”路臨琛白眼翻上了天。
“他又鬧什麼幺蛾子!”隋駿嘟嘟囔囔出去了。
夏楠噙着笑歪頭看着臉還黑臭黑臭的某人。
路臨琛嘆一口氣,夏楠真是自己的剋星,再大的火看着她的笑臉,也早煙消雲散了。
夏楠不施妝粉也水靈靈的,再一笑,真是
如一汪清泉,澆得他乾涸的靈魂滋滋做響,她是他的必需品,一日都不可缺。
“你來做什麼?”夏楠樂滋滋的看着他。
看男朋友爲自己吃醋,真是改善心情的一劑良方,大醋傷脾,小醋怡情,夏楠深知箇中滋味,而路臨琛的醋瓶子隨時隨刻都是翻的,她現在扶都懶得扶囉。
“找你們局長有事。”路臨琛把夏楠的手牽過來,揉了又揉。
“局長辦公室不在這裡。”夏楠眨眨眼。
“反正不是找你的。”路臨琛把她的手一扔,又捏起她的臉來。
“那你找局長做什麼?嘶,輕點!”夏楠吃痛,捶了一拳。
“捏住嘴了都還在嘰嘰喳喳。這個案子也跟我有關,我想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喔。”看出路臨琛不太想說話,夏楠也安靜下來。
兩個人發了幾分鐘呆還是出去了。
戚柒和孫黎發現了夏楠紅了幾個色度的臉,對她擠眉弄眼,“嘖嘖嘖,夏組長,你的臉怎麼紅啦?暖氣開得太足,受不了了嗎?”
戚柒尾音拖得長長的,轉了好幾個彎。夏楠好懸忍住沒摸自己的臉,一臉正色道”戚醫生,你口紅塗牙齒上了。“
戚柒一臉驚恐,"真的假的,鏡子鏡子在哪裡?!"等聽到夏楠和孫黎兩人爆笑時,才知道被騙了,氣得上來就要撕夏楠,幾人鬧成一團。
新一輪的審訊收穫不小。
隋駿調整了方案,一開始就直接讓李束和他的外公通了一通電話。
李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拿住電話時手都是抖的。老人家更是激動不已,來來回回的問李束的近況,李束初時還不好意思開口,到後來應了一聲外公後,對方強烈的感情讓李束紅了眼眶。聽及老人直言想見孫兒一面時,李束眼神不自覺向隋駿瞟了又瞟。
收線後,隋駿把老人這幾十年的追孫之路說了,李束的手劇烈的抖了起來。他原來擁有他最渴望的親情,世界上還有兩位可愛的老人一直在念着自己,可是,自己怎麼就忘了呢?
隋駿趁熱打鐵,“其實,當年帶走你的人,就是兇手。”
李束猛地擡頭,“這不可能!”
這是他這麼多天來,對隋駿說的第一句帶有情緒的話。
這步棋,走對了。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從我們調查的結果來看,兇手一直致力於把你做爲他的接班人來培養。這是我們的線索。”
隋駿把整理的檔案擺在上李束眼前。
問訊室裡沒有人聲,只有越來越快的翻紙聲。最後,他閉上眼,手插進頭髮,表情痛苦,顯然是有極強烈的情感在醞釀。
“讓我見外公一眼。見了他我再跟你們談。”
“好,我答應你。”
心理戰取得初步勝利。隋駿走出審訊室時腳步都輕快了不少,直到夏楠攔住了他。
“how old are you!雖然你立了很大一功!我不否認,但你這是在得寸進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