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花錢找罪受

花錢找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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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既然我們是花錢找罪受,那從踏入營地後的接踵考驗就不在話下。

先說住宿吧,千萬別幻想有空調有電視有浴房的標準星級客房,真實現狀是連軍訓營房都不如的低矮平房、板牀,還是室外廁所。

單是搖轆轆打井水這活就把我們幾個城裡孩子鎮乎得一溜跟頭。不是我們笨,最初下桶時沒摸到技巧,來來回回七八次連半桶水都搖不上來,鬱悶死人!

“靠!少爺不玩這個——反正包裡還有礦泉水……”

高寧氣餒之餘癱在井邊乾嚎。可嚎到一半自動收聲,在句樂行豹子一樣威嚴震懾的注視下,灰溜溜接着跟轆轆顛峰對決。

我們每天的任務之一是打滿兩大缸水,一隻缸足能裝下我們一半大小子,完全符合故事裡司馬光砸缸、司馬缸砸光那要求——可我們得小心伺候着兩隻缸,那是我們自給自足的用水來源。

比如說,即使白天時咬着後槽牙把負重登山、攀巖、速降、划船、撈魚、救援、拾柴……這些訓練任務都完成了,晚上想衝個熱水澡整理下兒自己,那麼打水、燒水、倒髒水、洗衣服挑腳上血泡這些活計還得抖着一身累得散花分叉的骨頭自己做,少做一樣句樂行都會掄着樹條子抽人,實足的教官幫兇,心狠得比岩石還恨人!

“句樂行你是魔鬼老豆!你絕對是!!!”

從第一天起,我們每個小傢伙都衝他吼過這句,而且吼叫的頻率從怨懟的幾聲迅速變成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魔鬼老豆總是八風不動地搖着樹條子冷笑,猙獰面目一覽無餘。如果誰敢稍有懈怠,火辣辣“啪”地一樹條立馬抽到,嘴裡的話更刻薄無情。

“別在這裝熊蛋,要不行立刻給我走人——我帶來的人,沒有吃不了的苦、受不了罪!”

這話說的,還把不把我們當男人!!!就算哀嚎幾聲也不能翻臉無情成這樣啊。我們幾個城裡小孩兒個個水水嫩嫩,在家裡滋潤得冒泡流油,即使高寧沒有父母在跟前,可他那個南方保姆也把他照料得妥妥當當,離飢寒交迫的地步還差着好幾百裡地呢。

“衛佚尊,不準幫寶貝兒背揹包!!!”

這是今天魔鬼老豆第N次衝我身邊的憨小子吆喝發威。

靠!你果然不是我親爸!每人負重5公斤在崎嶇的山路上攀登,肚子裡裝的還是幹饅頭、鹹菜頭和白開水,又累又餓還不準互相幫助,鐵石心腸也不過如此!

“我就幫!怎麼樣!”

看我汗如雨下的樣子,把衛佚尊心疼的鼻孔噴煙,掄圓眼睛衝句樂行吼回去。

我們四個小傢伙裡面衛佚尊的體力最強,幾天訓練下來,明顯比其他人耐操耐練。我的身體素質其實不錯,但耐力方面差強人意,遇到這種純粹耗能量磨骨頭的訓練,無處發揮佔有絕對優勢的爆發力和速度,所以顯得最爲文弱。

“你現在幫他就是以後害他——假使以後他一個人在山裡迷路,誰還能幫他背給養品?自己背不動就得扔掉,扔掉就失去給養,就會更多的喪失體力和生存的機會,你懂不懂?”

句樂行冷冷的反問,滿眼寒光四射。

這是實話,大家心裡都一清二楚,高寧和于靖陽繃着臉沒給衛佚尊幫腔。

可是……我的掬憨小子狠狠的攥着拳,黑水晶般的眸子裡燃起兩團烈騰的火焰,與他牢牢的對峙着。氣氛驟變,山林裡自由自在的風聲停歇下來,各種大自然的音響也空曠瞭遠起來。

“不會有那種時候——我絕對不會把雪聆自個兒丟在山裡!就算迷路我倆也會在一起!不信你就走着瞧!!!”

“我當然不信!”

直視着他激昂的雙眸,句樂行異常嚴峻地回答。

只有我能在瞬間意會到他的言外之意——那一年我們還未滿十七歲,漫長的人生裡任何可能都會發生。話說得太滿,反而會變成草率的承諾。看不到我和他的真正結局,句樂行永遠會心存懷疑和憂慮。

“我沒事,給我口水。”

小小的爭執在我心平氣和的打岔中不了了之。我從衛佚尊手裡接過水瓶淺淺地嚥下一口,又丟回還給他。早上裝上的山泉水還那麼沁涼甘甜,嗯……不錯。

“雪聆,我們走!”

膽邊長毛的衛佚尊憤憤地衝句樂行翻着大白眼,公然牽起我汗浸浸的手,帶頭開路。

這些天睡通鋪喂蚊子,我和他中間時刻眨巴着六隻眼睛,連送個小秋波都得七拐八轉費盡曲折,比在家裡更不自在。我早看出掬憨小子被窩巴得小火苗“噌噌”往腦門上竄,爆發是遲早的事,只不過少個由頭。

沉默地走出一段路,牽着我的大手忽然緊了緊。我歪過臉,掬憨小子正凝重地望着我。

“嗯?”

我挑挑眉,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嚴重問題。

他故意拉着我快走幾步,才低聲嘟囔道:“憑什麼他不相信我?小瞧人!”

原來鬱悶這事呢。我微微地捏他的掌心,小聲安撫他,“我信你。”

“嘿嘿……”

掬憨小子立刻明朗重現,得意地咧開嘴角送過快樂又知足的笑臉。不過他很快又皺起眉,醋勁實足地嘀咕,“他幹嘛老叫你寶貝兒啊?你是我的寶貝兒,我一個人的!”

挺豪爽一個大小子,小氣起來逆風都能酸八里地,真給勁!不過——嘿嘿,我喜歡~~~

“傻吧你!”我戲謔地扮個嘲弄的鬼臉,輕聲道:“那是我小爸爸,以後你也是他兒子,你當白讓你蹲五星級館子裡吃螃蟹呢?”

啊???他驚歎地張大嘴巴像河馬打哈欠那麼可愛,接着警惕地往身後掃一眼,滿眼謹慎的恍然大悟。

不是吧!???我氣得暗暗狠掐他的爪子——這憨小子居然都沒想過我爲什麼會特意帶他去吃一頓極其擺譜的鴻門宴?靠!我說他怎麼那麼大方自如呢,何着他那神經根本不是粗細的問題,是壓根本就無邊無際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