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學好玩麼
還沒開學宿舍管理寬鬆,崇遙他們吃了口飯,又找來個老牌搭子,立馬興頭頭關嚴房門擺開桌子壘長城,昏天黑地無休無眠,中間停留的時間總共沒超過二個小時,整整兩天兩夜的牌桌鰲戰,輸贏也從最初的幾千塊直逼到數萬塊。
除了現金、銀行卡還包括手錶、手機、PSP……總之崇拜把身上所有值點人民幣的東西都輸光了,還是借的錢才魂飛魄散地坐車回到309,進屋就開始挺屍,直到我們回來滴水未前、米粒未吃。
“我說你到底輸了多少錢,自己有數沒?”
高寧沒好氣地問他,看他被外人修理得象個叫飯花子,想不氣實在不容易。平時再怎麼愛挑刺逗悶子,關鍵時刻心裡還是向着他的。
“大概……十一萬塊……”
“多少!?”高寧受不了地一個高蹦起來,用力戳他的肩膀,恨不能戳死他的勁頭。
“你個敗家子可夠出息的!居然一場麻將下來把自己輸得傾家蕩產啊!那你的學費呢?住宿費呢?保費呢?生活呢?給個痛快話,這大學你到底還想不想讀了?”
聽着高寧一連串排擊炮般火力密集的鏗鏘詰問,黑皮小孩兒心有慼慼焉地猛點頭——嗷嗷!這糙人實在太敗家了!一口氣竟輸十多萬塊,就算你TMD有印鈔機也不帶這麼囂張的好吧!這讓還掙扎在溫飽線上的兄弟們還有啥奔頭啊。
“我……想退學……”
沒有任何徵兆,崇遙突然低着頭,聲音極其壓抑地回答。
啊!?退學!?
高寧五官猙獰地返身抓狂撓牆——剛纔話是說得咄咄逼人,可他沒想讓崇遙真往這道上奔,太讓人崩潰了啊啊啊!
我和黃藝無聲地對望一眼,他似乎在瞬間象我傳遞過來些信息,而我也清楚地領悟到其中意味……事情不是崇遙自以爲的那麼簡單——這小子栽進人家的圈套,被剝皮剝到亮光光還沒覺悟,也真可恨。
“哥,你這想法確實麼?”
在其他人詫異的眼光下,我淡淡地問。
崇遙不敢擡眼看我,黯然點點頭。
“行,明天我陪你去辦退學手續,然後讓陽陽給你定回S城的機票,票錢我給你付。只是——現在你給乾媽打個電話,當我的面把這事親口告訴她。”
“啊?”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叫出聲,包括崇遙在內,可是表情大不相同。
高寧半信半疑有點摸不準我的真實意思,黑皮小孩兒支撒着手乾着急不知道該說和什麼,十一少掄圓大貓眼,急得火星亂迸——他和崇遙在社團是一個組的,相處得還挺不錯,可啥不得了!
“飛飛哥,你你你別急着送遙哥走啊!”
十一少跳過來拉住我的手直搖晃,暗暗踢發呆的崇遙一腳,“錢算多大事,他沒錢我可以借他,我老多老多零用錢啦,不夠我爸有,我舅有,是不是黃藝?”
說着小貓崽子又飛快踢黃藝一腳。
黃藝點點頭未語,若有所思地凝視着我的臉。
我揉揉小貓崽子的漂亮短毛,轉頭瞥一眼耷拉着大腦袋一聲不吭的崇遙,聲音依然冰冷。“喵喵,這本來也不是錢的事,是他自己打從心裡不想念下去,你攔不住他。”
果不其然,崇遙垮成泥堆般的肩頭劇烈一抖,彷彿被我一句話平地拍個跟頭。他推開眼前的空飯盒,抱住頭趴在桌上,半天才悶悶的出聲,“心肝兒,我回S城再給我媽打電話成嗎……”
靠!你丫真回了S城肯定能瞞一時算一時,小小伎倆我還不知道。跟小爺耍花招,美死你!
“我倒忘記手機也輸在牌桌上了,是不是?”我幽幽冷笑。算我涵養好,否則我抽不死小丫挺的我!“沒關係,用我的電話。給哥你花長途加漫遊我情願,你打到欠費也成。”
我說着站起身,走到自己的鋪前拿揹包。崇遙猛地跳起來,死死抱住我的身體,禁錮住我的雙臂,用卑微乞憐的悽慘聲音小聲哀求我,“心肝兒,你別打,也別逼我打……我媽得氣死……肯定得氣死……”
沒有掙扎,我感覺到他說話時候,全身的重量都從粗實的雙臂向我壓來。幸好我的小身板子瘦而矯健,要不然他就象溺水者般死死抓住救命稻草,恨不能把我也拖到水底一般。
暗暗嘆口氣,我微微轉過頭,衝旁邊的向個人使個眼色,他們立刻一聲不吭地起身走出屋,走在最後的黃藝在關門前衝我做了個口形語,似乎是說“給我打電話”。
讓我給他打電話?我怔怔了,只是眨眨眼睛。
屋裡安靜下來,我掙扎開身體,自顧坐到桌邊。崇遙偷眼瞄瞄我,失魂落魄地往自己牀邊一癱,那半死不活的慫樣恨得我又是心疼又是想踹他。
“說吧,到底想不想退學?”
我慢條斯理地問他。
半晌,崇遙才囁嚅地出聲,“我真不想念了——學歷越高他們越會苛刻的折磨我,我不想變成他們的賺錢工具,我就想和他們一刀兩斷找我媽去……“
“你以爲把自己混成文盲,他們就不會逼你去看大門當出租嗎?”我嗤笑地反問,他猛地擡起頭,憔悴地眼底上,血絲看上去有些猙獰。
沒有出聲,但他的眼神告訴我,崇家人真要不想放過他,不是不會幹出這麼低劣又卑鄙的事情。
我沉了沉心神,先問他這個暑假是怎麼過的。他說真TMD不是人過的日子,自打腳丫子踏上S城的地皮,天天到崇家的企業裡上班,一天最少工作10個小時,累得跟狗似的。三次完不成任務就不能和杜老師見面或者聯絡,把他都折騰瘋了。
當然,崇遙爆發小宇宙之後的能量是驚人,爲了能見着自己親媽,多難多累多苦的活他都得幹。他拼死拼活把任務都拿下的結果,本意上只是爲了見到親媽,可從另一個方面也證明他具備極大的被開發潛能,使崇家當家人對他的控制和訓練越發嚴苛。
“也許他們慢慢的會把你培養成接班人,你覺得沒有這種可能嗎?”
這只是種試探——後面我還有更嚴肅的想法要和他談。
崇遙深深的看我一眼,乾裂的脣角浮起濃重到近乎慘烈的厭惡,毫無掩飾,纖毫畢現。
“我在那個家族裡長大到現在,對他們的冷酷人性不會再抱一絲一毫的幻想。他們選定的接班人必須擁有他們承認的純正崇家血統,而我——永遠也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