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和小貓崽吃早餐
“嗷!我要期(吃)我要期(吃)!”十一少負氣地尖叫,手忙腳亂把東西往他面前挪,兩隻小爪在我眼前上下翻飛。
“你確定你都能吃得下嗎?”我氣定神閒地等這隻護食的貓崽子擡起頭才說出下文,“這家店裡的規矩是‘浪費可恥’——吃多少東西點多少東西,膽敢剩飯必須到後廚去刷碗洗菜倒泔水……”
“咕嘟!”才嚥下一口牛奶的十一少錯愕得貓臉發綠,趕緊悄悄把他面前的東西慢慢往我的方向推。
我也不揭穿他,起身又叫來一屜包子,喝着白粥,吃着小鹹菜,嚼着牛肉,和他安閒地吃早餐——能這樣平和的相安無事還真不容易!
要怎麼把這貓崽子甩掉呢?我邊細嚼慢嚥邊琢磨辦法。
對面努力大口吃飯的十一少看上去少有的乖巧可愛,低垂着墨扇似的睫毛,時爾揚起偷瞄一眼我的方向,立刻又埋下頭去。漂亮得如同畫卷般的小臉蛋上,倒也看不過分勉強的神色,讓人突然對遺棄他心生罪惡感。
罪惡感!?我莫明其妙地促促眉頭,想我紀雪聆絕非善類,對身邊的人或者事習慣性地擁有絕對權威,誰敢逆我的鱗誰就得給我消失。所以,我從來不會被所謂的罪惡感左右決定!
可是這一刻,我覺得自己冷硬的內心裡有一角意外地柔軟着——不再希望看到眼前的小貓崽子委屈地又哭又鬧。他肯定是個超級大麻煩,可……我只是始終不想給自己招惹麻煩,卻從來沒有討厭過他,是這樣吧?
“你是男生,以後不要隨便掉眼淚。”
“啊?”十一少驀地地擡起頭,鼓着半邊腮,呆呆地瞪着大貓眼,似乎聽到了讓他難以消化的話,淺如琉璃的瞳仁倏然映射出咄人心肺的溼潤。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好像……發出聲音的是悄然入侵我身體的另一個靈魂。
一陣響亮的鈴聲突然在十一少的身邊炸響,他回過神,從衣兜裡掏出個頭碩大的手機,接通後氣急敗壞地吼,“幹嘛呀黃藝!?大清早就敢冒出來跟我羅裡巴嗦!……”
不知道對方說了句什麼,十一少跩着倍兒足的少爺脾氣接茬吼:“你管我昨天爲什麼沒回家?我老爸都沒查我你管得着麼?現在?在吃早餐!吃什麼?你管不着!……”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小貓崽子衝着手機足嚷嚷五、六分鐘才狠狠地摔在桌上,期間店主探着頭看了他兩次,還以爲我們倆爲一個包子半片牛肉要掐架什麼的。
“紀雪聆,我要回去了——黃藝那王八蛋跟我爸告我黑狀,我要回家去跟他決鬥!所以今天……”他無比憾恨地嘆口氣,“就不能和你玩了,下次我再來找你哦。”
還有下次啊?您還是忙您的決鬥去吧!鬥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也沒關係!我謝謝您今天不能陪我玩,以後別再來了我才踏實呢!
淡淡地點點頭,我表示聽懂了。十一少留戀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半晌,卻沒有看到不捨的情緒,失落地嘟嘟嘴,三、二口把最後一隻包子囫圇吞下,默默地等我結帳一起走出早餐店。
“我送你回去?”
他耷拉着小貓腦袋跟在我身邊,高高豎起的衣領擋去半邊小臉,走到街口的時候小聲問我。
“不用,回去吧。”我淡淡的瞥他一眼,自顧而去。
B城初冬的北風沒有老家那麼凜冽,但在清冷空寂的街市穿行而過時,照樣帶着徹骨的氣勢。
回到宿舍,他們對我安然的全身而退大爲驚歎。崇遙抱着我上下察看,說心肝兒你能毫毛無損的回來真是奇蹟啊奇蹟!
我懶洋洋地白他一眼,坐到桌邊戴上耳機開始專心背大學英語。今天約了九點和高寧一起聽經濟系會的人彙報工作進度,這段空閒時間我分秒必爭地用來學習。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紛爭。這次和四系聯辦新年聯歡活動,合作起來自然也少不了勾心鬥角的齷齪事。
管理系、藝術系、法律系表現都不錯,有于靖陽和紀雪印的作用自不必說,蘇向榮的熱情參與也是重要因素之一。此人極其善長走上層路線,我疑惑其背景之餘讓于靖陽留心打聽,結果卻頗令人吃驚:蘇向榮者,居然是B大現任校長的親外甥是也,只是他從未向身邊的任何同學透露。
知道了實情,有些看似無端的事立刻清晰起來,比如我被誣告爲“校霸”的事件,爲什麼他比任何人都先一步知道消息,爲什麼他聯合同學鬧到校黨委立刻引起高度重視;比如我們足球決賽時,爲什麼事前他能察覺“黑哨”線索,爲什麼比賽當天校領導成員會突然到場觀賽……
他不對外公開自己的身份是非常聰明的選擇,這絲毫不影響他遊刃有餘的活動能力——學校裡真正想巴結校長大人的教職員工大有人在,他們挖空心思之下覺察出這位“蘇太子”的身份並不難,裝着糊塗爲他大開方便之門不過舉手之勞,何樂而不爲呢?
但在我的眼中,蘇向榮從頭到尾都只是蘇向榮,我依然把他當成萍水相逢的同窗平淡對待。他那麼聰明的人不可能覺察不到這份無形疏離,所以始終不敢對我有任何逾越的言行舉動,難爲他還始終堅持着拼命向我身邊靠攏。
相對於他的分寸感,我們系會的幾頭大瓣蒜頭就不太知道自己的斤兩。前二次工作碰頭會我沒參加,高寧回來就罵娘,說其他系會都在踏踏實實開展分配的工作,把事情做得有鼻子有眼睛,而我們系會的幾頭蒜卻硬裝老大,拖拖拉拉讓人窩火。
他們什麼意思?我問高寧。
靠!高寧輕蔑地撇嘴,還不是覺得“市調社”這座大廟蓋他們地頭上了,所以他們理應有老大的作派老大的禮遇。別的系跟我們聯辦是沾光,想當初他們纔是這次活動的真正主辦者!還當咱們都是圍他們轉呢。
這個週末我和你一起聽彙報。
我淡淡地說了句,心裡已經作出決定。想跟我們叫板,馬上就讓你站着進來哭着爬走!
九點鐘我和高寧到達辦公室,過了十多分鐘,那幾頭大瓣蒜才輕移蓮步和風晃進。高寧二話不說,直接問工作進度,他們支支吾吾扯出各種理由,什麼會裡事情怎樣多,什麼系裡事情怎樣多,什麼系黨委那頭安排怎樣多……總之就是工作毫無進展。
不動聲色聽他們扯巴完,高寧眼含火光地看看我,我使個眼色讓他稍安勿躁,轉動着手中沒有記錄一個字的筆衝他們微微一笑——後來他們特別怕我在開會時露出那種透着徹骨殺氣的淡漠微笑。私下裡他們偷偷總結說,我笑得越雲淡風輕,說出的話越讓人痛不欲生。
“想不到你們要承擔這麼多繁重的工作,高寧你事先沒有做好統籌安排,這是不對的。”我平和地開口,高寧冷眼看着他們頻頻點頭的受用德性,氣得冷“哼”一聲。
“綜合考慮,”我特別特別和煦地把話說下去,“我個人覺得你們手頭那些重要工作哪件都耽擱不得,否則系裡責怪下來我們也有責任。可是聯歡活動的準備工作停滯不前總不是辦法——畢竟是千人規模的活動,辦不好我們責任更大。”
這種天氣出門,就是個折騰啊折騰。
三點鐘下的火車,九點又坐進辦公室,人還是暈暈的。不過,月月在努力,看下班時能不能再更一章。
一日又更只會是偶然,月月心力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