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鬧上門的傢伙絕非等閒之輩,已經不是第一次來社團辦公室鬧騰的十一少骨碌着大貓眼四下踅摸我,高寧是真拿他沒轍了,站他背後衝我做吐血狀告饒。
“紀雪聆你能說了算,對不對?”
十一少蹦過來糾纏我,仰着小貓臉特可憐巴巴地衝我發射無助光波。這小貓崽子絕對有當演員的天份,他要扁着小嘴皺着小鼻子撒嬌起來,四大皆空的佛祖都得心肝顫。
可惜——我心冷如鐵。
“你一個月生活費多少錢?”我淡淡地問他。十一少茫然地抓耳朵,說我也不知道啊,我花多少我爸給多少,大概……可能……也許……
“我們社就收困難學生,他們沒有一個人月生活費能達到200元——你不夠標準我也沒辦法。”
我用愛莫能助的口氣打斷他的支吾斷然下結論。
“可是!我也很窮啊!”十一少蹦起來狡辯,高寧不懷好意地說你怎麼窮啦?連自己一個月花多少錢都沒數,可見你家富得流油!地板縫都拿金粉抹的吧!
“嗷嗷!我真的很窮喵!~~~”
十一少滿地打滾,撒潑大鬧,“我家司機很窮,我家保姆很窮,我家保安很窮,我養的紅鬍子、綠鬍子很窮,我家裡所有的人都很窮——不信你去問問他們喵!~~~”
這傻話把在場所有人都笑瘋了,黑皮小孩兒心軟地過去硬拉起他,說同學你還是回去吧,俺們社真的只收貧困生。俺們社是要領大家打工掙生活的地方,大家可忙哩。
“你很窮嗎?”十一少反手拉住他,掄圓大貓眼認真打量黑皮小孩兒,見他點頭立刻大喜地從口袋裡翻出錢包,抽出一張金燦燦的卡硬往他手裡塞,“給你我的信用卡,裡面的錢到你畢業也花不完,把你的名額賣給我好吧?”
“啊?這個……不興賣的……”黑皮小孩兒用特別困擾的語氣跟他解釋,“你就是再有錢,也買不來‘窮’的。”
說完,黑皮小孩兒異常堅決地把金卡塞回他的手中,機靈地躲到角落裡再不沾他的邊。
“嗷嗷!你們這裡這麼熱鬧這麼好玩,就帶人家一個喵!”
十一少眼見最好糊弄的山裡孩子都不給他面子,氣得滿地亂爬。
我們冷眼瞅着,該忙什麼忙什麼,忙完收拾東西打算鎖門走人,十一少無賴地往地上一躺,哼哼唧唧說你們今天要是不讓我入社,我就睡在這裡!
我冷笑,衝拿着鎖頭的黑皮小孩兒擺擺頭,漠然道:“他愛睡就睡,反正這辦公室他也搬不回去,我們走!”
大家看我根本不吃他那套無賴招數,立刻齊齊整整魚貫而出。反正裡面就幾張舊桌子幾把板凳,全給他砸了也不值得在乎。
“嗚哇!——飛飛哥他們都欺吾(負)我不帶我玩……我真的很窮喵……一個盆(朋)友都沒有……飛飛哥哇……”
悽悽慘慘的痛哭聲高一聲低一聲從背後往我們耳朵裡灌,如同魔音穿腦般讓人呼吸艱難、腳步濘滯。
高寧緊繃着小臉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沈豐抓住胸口的衣服亂搓**,喃喃自語,“我TM的怎麼覺得自己要抗不住啊?這小崽子哭得真可憐……不對!快走快走!咱們可憐了他以後他可未必可憐咱們!”
本着農夫絕對不救蛇的智慧決心,我們一羣人面色如鐵地拋開身後的哭聲火速竄開。TNN的!一個小老爺們這麼愛哭,你是水作的啊???
第二天早上我們去辦公室看看,房門大敞四開,裡面倒沒有預想中的一片狼籍,可是地上扔着七、八個菸頭和一地菸灰。
沈豐蹲在地上看看,說是大熊貓,市面上賣一、二百塊錢一盒,估計是十一少家裡什麼人來把他接走的。那小貓崽子身上只有香噴噴的浴後乳液味道,應該不抽菸的。
黑皮小孩兒沒吭聲,勤快地把地掃乾淨。這話沒人再提,我們都希望事情過去了。可是第三天晚上,一位外表特別謙雅、穿着特別精英的中年大叔拎着一隻密碼箱直接找到309。
“陛姓陳,陳險峰。”他笑眯眯地自我介紹着,把密碼箱穩穩妥妥放在腳邊,特自然的在書桌邊堂皇落座,周身散發着強大的迫人氣勢。
“您什麼事?”高寧繃着小臉上下打量他,嚴肅地發問。
“是這樣,我聽說貴社在組織新年慶祝活動需要一些贊助,我們家一向熱心教育事業關心青少年成長,而且我的一個晚輩剛好也在B大就讀,算起來咱們也是一家人嘛,所以不揣冒昧,我就親自過來見見你們兩位社長同學。”
高寧飛快地瞄我一眼,不約而同的念頭在我們的視線中擦出萬道火花——百分之九十九應該和十一少有關係!
早有耳聞石家最愛拿錢砸人,整個物理系都被他家的錢砸趴下了,整個劇組也被他家的錢砸趴下了,現在輪到我們“市調社”成爲石家金錢外交的目標。
狡黠地眨眨眼睛,高寧笑嘻嘻地撩撥陳險峰,“我們需要贊助千真萬確,不過這事由法律系會在負責,今天早上他們彙報已經完成任務——您來遲了哈。”
陳險峰篤定的微笑,鏡片後面的眼神裡卻散發着冰冷的光芒。
“同學你就是高寧社長吧?呵呵,剛纔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是個精明強幹的孩子。俗語說有錢好辦事,你們搞活動費用大着呢,贊助不是越多越好?”
高寧挑挑眉,收起笑容反問他,“收下您的贊助是不是還得答應你什麼條件啊?”
話語扯巴到正題上,陳險峰點點頭,把腳邊的密碼箱拎到桌面上,從容打開,一瞬間我和高寧都驚得面面相覷——哇靠!精英大叔您果然是拎着錢箱子來砸人的!這滿滿一箱子紅花花的百元大鈔可不是小數目啊!
陳險峰容我們倆目瞪口呆片刻,才笑眯眯的開口,“條件倒是有一個,對你們來說很容易辦到……”
“您要用這些錢買下‘市調社’,送給那位十一少玩?”
我冷冷的打斷他,心裡騰地飛竄起一注火焰。
陳險峰臉色微僵,完全沒料到我會把話說得如此直接生冷。從一進門他就開始用餘光留意我,雖然沒有交流,可他心裡一定對我有所瞭解。
“其實,我們家石一就是想加入貴社,這個小小的要求你們不難做到。”
僵硬的氣氛之下,陳險峰的目光在我臉上凝固少頃,才保持着精英風度淡淡地開口。
“您大概對學校裡發生在十一少身上的事情都有所瞭解吧?”我直視着他沒有溫度的眼睛,較量眼神兇狠的話我未必會輸。
“那麼——您知道‘市調社’是怎樣的社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