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完半場球,我家那位能千里聞腥味的超級愛熱鬧糙人崇遙奔來了,好多男生糊在紀雪聆身後流着口水擦着鼻血正找不着機會上前搭訕,崇遙一到飛起連環窩心腳把他們統統踢出一丈開外,自己獨站有利地形把我妹照料得眉開眼笑,一會兒冰淇淋一會兒水果一會兒小點心,恨得那些男生衝着他的後心差點萬箭齊射五馬分屍。
等我們踢完全場下來,好傢伙!紀雪印身後的護花使者正夠四大金剛——除去于靖陽、崇遙和從賽委會潛逃回來的高寧,連身爲籃球主力的沈豐也大咧咧跟邊上蹲着湊熱鬧呢。
我說小豐哥你們今天不用練球?
沈豐衝我“嘿嘿”笑,那什麼不是咱家小印妹妹來了麼,哥哥我爲表示歡迎,特意央求教練提前十分鐘結束訓練,大家過來聚一聚哈。
我斜眼向崇遙一瞪,看他飛快望天的心虛樣,不用過腦子我都知道,給沈豐通風報信的非他這好事的傢伙莫屬。
沈豐仗着自己高一年級還混得有頭有臉,死活非要請我們吃飯。我妹笑眯眯地看我,她對沈豐印象明顯不錯,不然就算他高出三個年級小丫頭兒也未必給個笑臉。
我們六七個人在校門口挑了家店面乾淨的小飯店,熱熱鬧鬧小撮一頓。要去的時候黑皮小孩兒不好意思跟着混吃喝,躡手躡腳溜邊想踅回寢室啃他的硬饅頭去。
“莫罕,一起走啊!”
身爲東道的沈豐很有眼色,長臂一伸勾過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說你看大家都去,你咋能不給哥哥面子?
黑皮小孩兒偷眼瞄瞄我,小聲說那……我去。
這山裡孩子少言但很知好歹,自打我們知道他吃過草根樹皮的事,寢室裡立馬新增一項吃宵夜的習慣,主要由天天晚歸的高寧和崇遙負責。他們倆一個忙約會一個忙玩樂,吃完館子心照不宣地往回打包。
都說是飯桌上吃剩下怕扔掉浪費,可我打眼一看,十次有九次是特意要的外帶。我一般吃點意思意思,主要交給黑皮小孩兒填飽肚子。說起來讓人心酸,沒有這習慣之前,黑皮小孩兒承認他好幾次從夢裡餓醒只好下地灌水飽。
吃完飯紀雪印非鬧着要上309玩會兒,我不禁皺眉。倒不是我們寢室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而是我怕她受不了我們樓裡那污穢不堪環境的刺激。
之前小丫頭兒來過二次,報到時和剛開學時,當時樓裡以新生居多,高年級的學長都沒回來,製造垃圾污染環境的速度遠沒有達到現在的狂野程度——爲什麼說狂野?因爲連舍監都沒勇氣來監督我們、連輔導員都沒信心糾正我們,你說還能用什麼詞形容樓內邋遢到猖狂的羣衆?
我臉色不佳,大家的臉色同時集體尷尬。都說鮮花得往牛糞上插才能生存,可如今的文物樓連牛糞還不如,更象一座惡臭沖天的大垃圾堆。就我妹那丁點兒委屈不受的小脾氣,一腳踏進去不崩潰纔怪。
“哎?你們都不想讓我去?爲什麼呀?”
紀雪印伶俐過人,看我們居然敢有不歡迎之色,立刻杏眼含威,薄怒冉冉,眼波流轉之下冷哼一聲,扔下我們拔腿就往文物樓凌波風馳。
“哇!——”
從邁進文物樓大門到推開309房門,紀雪聆震驚得臉色鐵青牙關狠咬,終於踏進乾淨整潔如同世外桃源的309後,她一頭撲到高寧的牀上放聲大哭。
所有人都寒蟬若噤的看着我不知所措。他們這些小老爺們普遍的通病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女生掉眼淚。要是不知道人家爲什麼哭就不知道怎麼哄;要是知道人家爲什麼哭卻沒辦法哄急得連死的心都能有。 www⊙Tтkǎ n⊙¢O
我心疼地暗暗嘆口氣。甭管別人有沒有辦法,我這做全能哥哥的人必須第一時間衝上去堵泉眼;別人都忙着找豆腐撞頭的時候我得想轍扭轉乾坤——想當合格的好哥哥我容易麼我!
“小印,咱不哭啦!”
我坐到她身後柔聲招呼着拍拍她不停聳動的纖美肩頭。
小丫頭立刻“哇”地再次放聲,淚流滿面地撲到我懷裡。我慢慢拍着她的後心,肩頭的衣服被瞬間濡溼。這股溼意帶着十萬英尺深的強勁力道,直穿我的靈魂底層。
“小印妹妹,男生宿舍都這樣,男生那個……都不講究這個……環境衛生……”
沈豐湊前兩步好心地小聲開導。
紀雪印猛地從我肩上擡起溼漉漉的小臉蛋,厲聲道:“你放屁!我們高三時候班級49個男生就我1個女生,我連抹布都沒摸過,可我們班一直是衛生紅旗班——男生有什麼了不起!?大學男生就有特權這麼噁心丟人現眼!?”
沈豐哪遇見過小女生厲害起來針尖兒大的面子都不甩他的場面,臊得無地自容,挺大的個頭掩面一頭紮在桌子底下。
我輕咳一聲,小丫頭兒正火大,但還是強忍着狠狠剜了眼正往崇遙身後抱頭鼠竄的高寧,怒他居然長顆鼠膽敢知情不報。
一轉眼,她衝于靖陽復又淚水漣漣楚楚可憐地哽咽:“陽陽,你立馬給我想轍,這破樓絕不能讓我哥再呆——一週之內把我哥轉系到咱們新校區去,也讓我哥住公寓樓。陽陽……”
此言一出全體失色,目光齊刷刷落在於靖陽俊美無儔的臉上。于靖陽沉穩地思忖着,隱含期待的目光溫柔地睇向我——紀雪印的想法只怕也是他沒有說出口的想法。只要我微微點頭,他完全有能力做得到。
“陽陽!轉系我要一起轉!”
高寧突然從崇遙背後探出小黑臉堅定而躁動地嚷嚷。他就是長在我身後的小尾巴,走哪跟哪,愁死個人!
“啊?”崇遙徹底呆掉,大腦袋卜楞來卜楞去——于靖陽有多大能量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我要真想轉系,也不過於家打個電話的事,什麼校規什麼條例從來就不是給特權階級定的。
“心肝兒……你轉系我也轉……”
他苦着臉哼哼,說出來的理由還是那一哭二鬧三吊的內容,卻讓人徒生黯然,“我答應我媽好好照顧你。要是做不到我哪還有臉回去見她。我這次不開玩笑——不爲我媽和你,這破學校我死都不來念。”
我淡淡地瞥他一眼,對他的情誼忽爾微微感動。甭管他身上毛病有多少,可這份孝心品下來是真的。平時嬉笑怒罵時看着他玩笑實足,關鍵時刻卻做不得假。
“別啊千萬別啊!大傢伙兄弟一場咱們從頭計議,你們別說撤就撤行不!”
沈豐挺大的個頭一寸一寸從桌子底下往外拔節,表情比剛纔被我妹暴撅時更難看。我瞟過去,他用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衝我嘀咕,“你看莫罕,他都快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