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別讓我遇見你 我們家 都市言情 大衆 網
要說我剛剛成名後那段時間過的日子,跟用辣椒油拌飯的滋味相似——怎麼吃都燒得我騰騰冒火、五內如焚。唯一讓我心裡能美吧唧吐個大泡泡的事,是米凡把句樂行留下的家門鑰匙交給我的那個瞬間。
肉滾滾兒的米飯叔叔真是一大好人!第一天上課就讓我結業,送我出門前,他往我手裡塞過個嶄新的鑰匙包,笑眯眯交代清楚地址,揉着我的小腦袋說,“有時間先去看看你們家——你房間裡連個小燈泡都是你小爸爸親手安的。”
我在B城有自己的家,是我和句樂行的家——這個念頭佔據在我腦海中如同至高無尚的燈塔,把我的靈魂照得通亮如白晝,喜氣縱橫。
如果不是向我們家跑去的路上接到高寧的電話問我怎麼還不回去,我都徹底忘記了自己下午還有課,忘記了時近中午要吃午飯這些身外事。
“快了快了——就回去了!”
我樂顛顛地敷衍一句,接茬兒往我們家撒歡奔跑。我們家也在B大校園內,在教工宿舍區裡檔次較高的教授樓,樓前面建着排車庫。米飯叔叔說句樂行把車鑰匙扔家裡了,我有空記得每週至少幫溜一次車。
疾風一樣跑到26棟樓下,我站在第一個單元門前呼呼作喘。九月的秋老虎不是當假的,激烈奔跑的後果是大汗淋漓。胸腔裡歡快跳躍的心臟帶着驚喜的騰動,我大仰着下巴,眼睛定格在四層東側的陽臺窗戶上——那就是我們家,我和句樂行的家!
下午上完課已經四點半,吃完晚飯我們309四個人各忙各的。
高寧急着去學生會開會。B大是一座充滿青春活力的時尚校園,每年至少舉辦一次大型活動,比如校園歌手大賽、球類爭霸賽、棋類爭霸賽,至於規模略小一級的模特大賽、辯論大賽、歌詠比賽、演講大賽等等更是層出不窮。
今年校團委聯合學生會要以院系爲單位,舉辦秋季球類爭霸賽,高寧這頭任勞任怨、能力卓越的革命老黃牛理所當然被提名爲組委會成員。特欣賞他的校學生會副主席私下許諾說,這個學期他先委屈點頂個幹事的身份,明年學生會部長改選,一定給他提名個部長。
大學不比我們中學那會兒有隻手遮天的便利環境,有兄弟們撐腰,他想當主席就能當上主席。我對當學生幹部毫無野心,于靖陽對學生會發出的邀請敬而遠之,只有我妹入得教室上得禮堂,學生會的大事小事都大派派的摻一腳,成爲他唯一的堅定戰友。
崇遙這廝天生是個多動兒,報到沒出三天已經把宿舍樓裡各個寢室竄個遍,和幾個喜好打籃球、喝小酒、壘長城的傢伙稱兄道弟、混得熱火朝天。
他喜歡跟誰玩跟誰親近我從不過問,但我們309的規矩不能亂——朋友可以帶來玩,但寢室內禁止吸菸;你可以去朋友那玩,但我們十一點鎖門;啤酒可以進屋,但不能超過2瓶;白酒可以進屋,但不能超過半斤;撲克、麻將等娛樂活動可以進行,但不能影響室友的作息……
這些寢室公約一條條白紙黑字貼在牆上,崇遙第一次看到時是在他兩次半夜二點鐘酒氣沖天回來之後,他氣得死繃着臉嘴角抽搐,好懸沒當場口吐白沫。
規矩是誰定的他不用問也猜得到,規矩定給誰的那更是華山之顛一棵鬆——雷不闢他還能闢誰。
“心肝兒噯,哥哥就這麼討你厭惡?”
他個糙人臉皮厚,直接問出口,還傷心欲絕般誇張地張開手臂撲上來,試圖確認我是不是真的翻臉無情。
我撥開他的手臂,冷冷瞪他一眼,招呼黑皮小孩兒開路去圖書館。有些問題,不回答的態度比批評的語言更尖銳確定。
那之後足有二天的時間,生氣的崇遙一個字都不跟我說。冷戰到第三天早上他神奇地恢復如常又開始對我噓寒問暖,可我立下的規矩他也默默地沒再敢違背。
“你不去圖書館啦?”
今天我出門前黑皮小孩兒眼巴巴地問我。
平時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情我到哪兒黑皮小孩兒跟到哪兒。假如我不帶着他,他寧可關在寢室裡啃書本打掃衛生,估計樓不塌他絕不出門。
“嗯。”我衝他輕快地笑笑,挽起揹包踩着五彩祥雲下樓。
中午時間不充裕,我就在26棟樓下樂陶陶地站了會兒沒上樓——人說好飯不怕晚,第一次進我們家進得慌慌張張那多遺憾。我要好好獨享進入我們家房門那個剎那的極致幸福,所以晚上要做什麼我連高寧都沒告訴。
傍晚六點前後的校園裡行人不少,越接近教工宿舍區我心裡越美得一塌糊塗。飯後出來散步的人彷彿都向空氣裡散發着幸福安祥的芳香,呼吸進我的肺葉,留下縷縷溫暖的甜意。
26棟就在眼前,一單元就在眼前,402的深灰色保險門就在眼前。我以莊嚴的心情把那柄閃鑠着銀白光澤的鑰匙慢慢插進鎖孔,轉動、再轉動,“嗒!”轉到盡頭。
我們家和我想象的一樣寬敞乾淨,三室二廳的標準格局,傢俱不多,客廳裡那組寬大的深杏色布藝沙發讓我尤爲滿意——閒時倒在上面打滾看電視肯定特舒服。
站在門口,藉着傍晚黯淡的光線打量完房間的各個角落,我才喜衝衝地打玄關裡的鞋櫃,果不其然地看到一新一舊兩雙男式拖鞋。但是——目光下移,在第二層我看到了一雙明顯不太嶄新的女式拖鞋。
有女人在我們家出入?儘管只是小小的疑惑,卻讓我胸口莫名地有股淤堵感浮起。淡泊歸淡泊,但在某些方面我是個獨佔欲極強的霸道小孩兒——句樂行是我一人的,這個念頭由來已久。
打開燈換上鞋,我把書包扔在鞋櫃上,開始推開客廳四周的門巡視。呵呵,因爲懷疑而引起的細微不快馬上被拋在腦後,新奇與感動讓我突然很想抱着句樂行開心得大哭一場。
我和他的臥室都在南向,各有十一、二平方米,佈置得完全相同,一張雙人牀一組四開門的衣櫃。他衣櫃裡的衣服不多,想是去德國時間比較長被帶走了大部分,而我的衣櫃裡滿滿當當,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給預備齊了。
他回國後我問他怎麼買這麼多衣服,連冬天的羽絨服都有一長二短三件。他笑眯眯的說也沒特意買,都是想我想得厲害的時候在街上瞎轉悠順手買的——只要閉起眼睛,我穿上那些新衣服的樣子就在他眼前走貓步,看着那些衣服他心裡能略微好受點。
“句樂行是大笨蛋,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以前的事——我根本沒有恨你!”
看着他深沉中流露着澀澀苦意的溫柔的眼神,那時已經恢復記憶的我心疼地批評他。
我不恨他嗎?現在當然不恨,可是8歲那年我承受不了他留給我的絕望與悲傷,我知道我對他拋棄我的事實恨之入骨,我清楚記得我曾經聲淚俱下的對他咆哮說,我至死都不能原諒他。
他說當我抱着絕對信心投奔他,對他撕心裂肺的哭喊“死也不要當孤兒”時,他沒有答應我的苦求棄我而去。那之後的無數個夜晚,我都會在他的夢裡不停的哭喊不停的破碎……
他以爲徹底毀掉了我的人生我的幸福,可那次我對他說,如果他不回到我身邊,我的人生我的幸福才永遠不能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