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霍成告訴我,自從於靖陽和紀家軍的孩子混熟之後,總是想方設法幫助他們,這期間花費了他相當的心思。
于靖陽和小霍成家境好是瞞不住的,身上穿的戴的樣樣都是精工細作。紀家軍的孩子們家境清貧可心地坦然,當他倆是好哥們卻從不肯佔他們一分錢的便宜。
他們說聆哥早前給紀家軍立下的規矩到死都不壞——餓死不要飯,窮死不偷搶。不過,如果於靖陽能幫他們找找勤工儉學的地方他們感激不盡,他們就想憑自己的努力掙錢。
勤工儉學的地方于靖陽自然想找就能找得到,巧合的是學校裡高寧這邊正張羅成立社團,我好心地把于靖陽也算上了。這聰明孩子茅塞頓開來了個現學現賣,把我後來帶環保男生社的種種手段都小小變通用在紀家軍孩子身上。
紀家軍孩子跟我摸爬滾打三年,對我的招法、思路那是無比熟悉,和于靖陽接觸越多就越覺得於靖陽幫他們的不少事跟我肯定有關係。
吳大頭他們後來分析的結論是,于靖陽只怕是我不方便親自出面而派來的代表,追問之下於靖陽承認說“是”,把紀家軍孩子樂得抱頭痛哭,一羣沒人疼的孩子以這總算又找回了心裡面的依靠。
“聆哥,我哥真不是故意要冒充你的名義,我可以保證的說。”
說到這裡小霍成停頓下來,小心翼翼地望着我小聲解釋。
我心緒複雜地牽牽嘴角,希望自己的表情不要由於意外而太過嚴肅令他心生誤會。
紀家軍被我拋棄之後,因爲擔憂、因爲牽念、因爲內疚、因爲無力,我幾乎從不敢過多地去想念他們。聽天由命、緣盡則散的宿命想法亦無法安撫我內心的莫名痛苦。
我以爲這份痛苦會在我的良心上糾纏一輩子,可我的小王子卻在默默之間幫助他們改變了人生命運,完成了我心願。
那一刻我突然對自己面對200萬獎金時所做的直覺妥協感到萬分慶幸——在眼看着于靖陽在我視線裡漠然離去的時候,我還不確定自己的想法,就當機立斷地改變原則留下他是多麼正確的選擇。現在我開始恍然覺悟,正如我對句樂行說過的,于靖陽就象我自己的一部分存在着,所以我不能失去他。
有了私底下於靖陽的大力幫助和管束,紀家軍的孩子如我所願全部升上高中,有幾個成績一直不理想的孩子被累得扒掉三層皮總算驚險過關。
高中之後,他們中有的人對考大學根本不抱任何渴望,學習情緒低落,于靖陽正頭疼的當口發生了張任事件。紀家軍的孩子本來就是打架敢玩命的橫茬兒,知道張任那人渣想動我,立刻炸成一團非要去找張任玩命,連於靖陽也按不住,他只好揹着我火速把紀雪印找了去。
要說紀雪印那小丫頭兒絕對是水火般無情的主兒,枊眉一豎杏眼一瞪,先把我的態度傳達了,又狐假虎威地呼喝他們一通,總算把他們的情緒平息下來。
于靖陽趁機煽動他們,說你們聆哥將來是做大事業的人,你們要還巴望象以前那樣跟在他身邊就得上大學,最不濟也得念大專,不然你們就是他的拖累,得讓他一輩子爲你們操心費神。
這話絕對夠狠也夠刺激,紀家軍的半大小子們本來就是自尊心極強的傢伙,一萌生出再跟回我身邊的念想那還不死死咬住不鬆口——天天能見着我當然是他們做夢都想的事,雖然有于靖陽幫助他們日子過得也還行,可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充滿遺憾。
把大家的勁頭鼓動得如火如荼後,于靖陽幫他們專門請了各科老師利用課後時間補習。
這些基本上被家長放羊的野性孩子高中三年過得特充實,但凡有點空閒不是打工就是補課,哪還有時間跟人打架逞強。好在他們早已威名在外,別人再沒事想撩閒也不願意招惹他們。
前些日子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把他們樂得北都找不着,覺得跟我的距離又拉近一大步。也有幾個特別有心眼的孩子爲學費的事着急上火,于靖陽又冒用我的名義爲他們做了件大好事,把學費的事都安排餒了。
“陽陽到底哪來的這麼一大筆錢?”
於家雖然是真正的大富豪,但我不相信于靖陽個才成年的孩子就有權力動用數十萬的錢財——這事不問清楚我心裡根本踏實不了。
“我哥啓動了他名下的慈善基金——他跟大夥說是你聯繫的的無息助學基金,等他們畢業工作後如數歸還就成,沒有時間限制。”
小霍成給了我一個意外的答案,于靖陽從來沒有跟我提及過他名下有慈善基金的事情。
據小霍成解釋,于靖陽死去的大舅霍陽生前最大的願望之一就是成立他自己的慈善基金,用他的方式幫助一些他想幫助的人。
這個遺願後來被事業成功的於爸大力實施,而且於爸還在於氏家族每個孩子名下都設立了慈善基金——從孩子出生百日起,由於家的企業每年從利潤中抽成積累,到孩子成年後按各自己的想法啓動回報社會。
“我信陽姐是在去維也那深造前啓動她名下的慈善基金,她資助的是先天失聰的農村貧困女童完成高中教育。不過她人在國外,和那些女童從來沒見過……”
信陽?這名字禁不住讓我有種說不出的微妙失神。不是對於靖陽未曾謀面的姐姐感到好奇,而是她的名字中也有一個“陽”字,想想于靖陽說過的一些關於霍陽和於爸的事,心裡恍惚然想到些說不清的東西。
霍陽——於信陽——于靖陽——在於家的私密結界裡,英年早逝的霍陽顯然不僅僅是一個名字,他的思想、他的理念、他的品質都是深遠不滅的存在,帶着讓人敬畏而崇拜的烙印不停發光發熱。
從那天起,“霍陽”這個名字也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因爲我清楚地記得,很早之前于靖陽說過覺得我很象他。
高寧和紀爸把紀雪印接回家的時候,我和小霍成該聊的事、該定的事早都說完了,這孩子正抱着我的壯壯熊耍賴打滾不肯回家,嚷嚷說睡我屋地板也成。
“地板那是我的地盤,沒你的份兒!”
不容小霍成多說,聞到話音的高寧從客廳裡躥進來掄圓眼睛衝他叫囂,氣得小傢伙恨不能撲上去跟他對咬。
我妹乍然看到小霍成心虛得臉色鐵青,偷眼溜着我的臉色貼邊兒貓着,雖然沒出聲可一臉巴不得小霍成快走的表情。這下可把小霍成給委屈着了,紅着眼眶把小臉埋在壯壯熊後面,哼哼唧唧起來。
對於這種嬌縱小孩兒有時候真不能過分嗆茬兒。擺手把高寧和紀雪印都趕走,我坐到牀邊胡擼胡擼小傢伙的腦袋,他閃出一隻眼睛癟着小嘴用餘光瞄我。
我說成成今天咱們事先沒跟你家裡打招呼,我留你住下肯定不妥當。咱們不是明天晚上一起聚會嗎?你得幫我把他們都通知到,好多事等你去做呢。
“可我就想多跟你在一起呆會兒,人家都想好幾年啦。”
“嗯。”我摟過他的小肩膀疼愛地笑笑,“那成成明年也考B城的大學吧,到時候你可以經常去我們學校玩,好不?”
“嗷嗷!”小霍成一下子興奮起來,神采奕奕地拔着胸脯跟我保證,“聆哥你等着我哈,明年我肯定考去,到時候我要住你那兒你可不能再送我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