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流楓國是熱鬧繁華的大國,十里長街,車水馬龍,四衢八巷,人流如潮。可若你到天璃冰都,那將是另一番感受。
萬里無忌的天山之雪,融化成一條條涓涓細流,匯成冰雪璃江,如一條琉璃色的透明綢帶,繞過那萬里冰城,寧靜而優雅得流淌着。冰城就在這一條古老而神聖的璃江上建了起來,圍着鏡湖,一圈又一圈地向外擴張,到如今已是有將近百萬人口居住的天璃國國都。
夜空寂靜,明月高懸,淡淡的冷華灑在鏡湖冰面上,是透徹的明亮。那明亮中,一少女提着粉色羅裙,一身狼狽。她擡起手,擦了擦額頭的細汗,露出一截潔白的藕臂,在皓月下更顯光潔如玉,垂着幾縷凌亂髮絲的臉半仰着,回望身後高聳入雲的神秘琉璃塔。
那琉璃塔由內而外發着一絲絲幽藍色的清光,經過厚厚的透明塔壁,到達外部時已是朦朧淺淡,別有一番美意。順着塔底向上望去,越是高處,亮光越淡越朦朧,最後與黑夜融爲一處。
少女凝望高空,直到尋不到哪裡是虛空,哪裡是聖塔,才轉過頭,略帶留戀地離去。那轉身的一霎,晶瑩的淚自眼眶滑落,在冰面上敲擊出一陣清脆而細微的聲響。
再見,神殿,再見,紫菱姑姑。
少女義無反顧地投身入鏡湖之外的萬家燈火之中,清瘦的身影在巷中遠去,直到再也尋不見那飄飛的衣角。
“有刺客!”隨着侍衛一聲驚呼,天璃的皇城炸開了鍋。兩個黑衣人一前一後地在皇宮恍如冰雪雕刻的屋檐上奮力逃脫。
大將軍韓佑祁一身戎裝出現在現場,二十七八歲的模樣,面貌魁梧,虎目灼灼,不怒自威。手上一柄長槍,即便是不出招,也帶着凌然的殺氣,那是一種從戰場上磨礪出來的氣勢,不動如風,威儀出衆。
不多時,皇宮裡亮出無數火把,如冰雪般琉璃色的建築在火光中更爲明亮,一時間,化身爲海底水晶宮。
那兩個黑衣人立刻在亮光中無處藏身,大批如流水般的士兵團團圍在了下面的院中,弓箭手搭起數排箭弩,隨時準備將他們射成刺蝟。
“慢着!”年輕的將軍擺一擺手,腳下一發力便躍上了屋檐,一柄冷冽的長槍阻了二人的路。“敢到皇宮裡偷東西,簡直不要命了!”他冷眼如刀,語氣譏諷,一點都沒有將眼前兩個盜竊者放在心上。
“少廢話,風,我們上!”出聲的竟是個女子。
她同伴見此,利落出劍,迎上了那柄長槍,“叮”的一聲,是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女子亦是拔劍,趁着長槍被同伴制住,正好取了擋路者的命。誰知韓佑祁力量驚人,被劍壓着的長槍一挑,在兩個黑衣人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之時,長長的槍柄如一條氣勢恢宏的長龍對着兩人就是一擊。兩人雙雙後退了好幾步。
兩個黑衣人互望了一眼,又齊齊迎戰,這一會他們好像是明白了對方力量驚人,不打算硬拼,而是以複雜而精妙的劍法,配合着發起一次次的攻擊。無奈韓將軍進退有度,絲毫不落下風,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大將軍。
“電,東西在我身上,你掩護我離開!”黑衣男子使了個眼色,不打算戀戰。
女子會意應了一聲。而韓佑祁哪肯放他們就那樣離開,長槍連忙打出一道道氣勁,阻止黑衣男子逃脫。男子急忙挽出幾個劍花抵擋,黑衣女子不捨地看了眼那男子,運足輕功,轉身離開。
這是韓佑祁才知自己上當,急忙上前想要攔住黑衣女子,奈何黑衣男子上前糾纏,那男子似乎毫無保留,用盡了身上各種武學,爲女子的離開爭取時間。底下無數的士兵見大將軍還在上面,紛紛不敢放箭,眼睜睜地看着黑衣女子凌空逃出了好遠。
韓佑祁氣怒,撐着長槍使出凌空一腳,正中男子前胸,男子悶哼一聲,長劍拄地,鮮血流出嘴角。此時夜空中早已不見女子的身影,他冷笑一聲,帶着一絲得意。韓佑祁更是怒火攻心,一腳將他踹下了屋頂。
一聲身體與地面的撞擊聲傳來,男子已只剩下一口氣支撐着,可嘴角卻是笑着的。
“先把他收押起來,待本將軍追回同犯一同處死。”韓將軍下了命令就追着女子逃離的方向而去。
這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在喧鬧的搜捕聲中,黎明漸漸到來。
在清晨的第一抹陽光裡,萬里冰城漸漸甦醒,一片明亮之下,竟是一座冰雪雕刻的城,處處是琉璃般夢幻的顏色。
“啊,還是第一次那麼真實地看到你,冰城,璃都!”少女伸了伸懶腰,理了理狼狽不堪的羅裙。“該去找莫回哥哥了!”她幸福地對着晨光笑了笑,那乾淨澄澈的笑容自有一段明豔的風采。
前方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一對訓練有素的軍人走了過來,他們挨家挨戶的好像在搜索着什麼,馬上就要到這一家了。這時鐘欣悅才意識到自己昨日竟然在一個大戶人家的門前睡了一晚,大概是太累了吧,逃出來一趟可真不容易,但是爲了眼前這麼美好的世界也值了!
她急忙繞着院牆悄悄逃走了,該不會這麼快就發現我了吧,我可不要被抓回去,我還沒看到我的莫回哥哥呢!
在神殿的時候,看冰城那麼小,好像手裡的玩具一樣,可是這真到了眼前卻是七街八巷,繞都繞不出來,“莫回哥哥的府邸到底在哪裡?”她自言自語着,委屈地快要哭出聲音來。
她一個人站在封閉的小巷子裡,空蕩蕩地,沒有一絲人氣,她又不敢上大街上去,怕被人認出來,抓回神殿去。一個初來咋到的小姑娘一時間沒有了主意,蹲下來嚶嚶地哭泣了起來。
“吵死了!”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音,冷的就像是天山上的冰雪,要將你的心也冰凍住一樣。
欣悅好奇擡眸,環顧了一圈,只見屋頂上還仰睡着一個男子。頭枕着雙手,一條腿架在另一條曲着的腿上,旁邊還放着一柄劍,看打扮像是一個劍客。
“哎~你是誰啊?怎麼會睡在屋頂上?”鍾欣悅好奇地問着,眼睛卻是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男子的臉。這男子長得比她的莫回哥哥還要好看,雖然只是側臉,但是那剛毅中帶着柔和的輪廓,英氣而不失多情的劍眉,高挺如削的鼻樑、溫和而性感的薄脣都是造物主如此完美的傑作。他輕闔着神秘的眼眸,只餘下撲扇着的稠密而細長的睫毛,看上去彷彿是睡着了,卻又像是在閉目凝神,悠然的姿態,瀟灑不羈。
“你到底是誰啊!”見那男子沒有任何迴應,鍾欣悅又重重地問了一聲。
“我聽得見!”男子似有不悅。
“那你爲何不回答?”鍾欣悅不解。
“沒必要告訴你!”那語氣還是冷冷的。大抵帥哥的語氣都是這樣的吧,誰讓他們有資本呢,鍾欣悅心裡如是想,心中的怒氣也就降了許多。可是外面在搜捕,她不能冒然出去,現在就只有求助於眼前這個冰山一樣的帥哥了。
“喂,你下來幫個忙好不好?”
“不好!”
“你陪我去找巫咸大人好不好?”
“不好!”
“你就給我指個路好了!我不用你陪!”
“……”依舊沒有反應。
“啊!”一陣淒厲的**聲傳來。屋頂上的人終於翻身下來,然而隨着他輕巧地落地,一陣更爲淒厲的喊叫聲響起,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良家少女被**了呢!“你很吵,知不知道?”一雙暗沉的眼睛直逼少女,語氣裡冷氣森森,彷彿要吃了你一般。
而鍾欣悅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來。本以爲美男的正臉該是何等的絕代風華,卻不知男子的另一面卻是覆着一張冰冷的銀色面具,面具上的表情像個惡魔一樣,恐怖極了。大概是理想與現實的落差太大,她一時間難以接受,於是就成了現在這幅要死不死的模樣。
那男子似乎也沒真的想拿她怎麼樣,怒視了一會,便轉身朝巷口走去,望着那一個孤單的背影,竟有些落寞的味道。
鍾欣悅愣了一會神,總算是清醒了過來,“等等我!”初來咋到,不管怎麼樣先拐到一個同伴再說,那人雖然脾氣差了點,但是看上去挺厲害的。
誰知男子根本沒理她,腳步絲毫也沒有遲疑地向前而去。
鍾欣悅雖然是一陣氣惱,卻還是小跑着跟上了。途中男子沒有回頭阻止她的跟隨,也沒有留下來想要和她結伴,只是漫不經心地在冰城如玉般鋪陳出的冰街雪巷裡面遊蕩着。
陽光漸漸強烈,城中搜捕犯人的聲勢是越來越浩大了,處處都能聽見官差在抓人的聲音,冰城一時間人人自危,深怕家中不知何時跑進來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以至於受到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