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建文那家公司,名字很高大上,叫凱恩斯國際傳媒有限公司,選的地段也各種高大上,就在地王大廈對面的金城大廈這邊。
上班第一天,羅建文非要過來載我,還順道帶上陳正強,一羣人雄赳赳地往辦公室殺去。
我懶得管會不會再次被罵成狗,罵我是關係戶,罵我是狐狸精等等,我更擔心的是陳正強會不會隔三差五給我鬧出個什麼岔子,我拿多少的工資都不夠修補他的爛攤子。
羅建文給我開的工資是4500塊,還說如果我寫的廣告詞有客戶採用,按照投放量給我提成。
我挺滿意的。
至於陳正強,依然狗腿子巴巴地巴結羅建文,一個勁地對羅建文點頭哈腰喊羅總,最後被羅建文安排到外務部去,說得通俗易懂一點其實就是跟着一羣老同事出去跑會展搬器材。
我以爲陳正強會找我抱怨說什麼工資不高的老子不幹,太辛苦的老子不幹之類的,誰知道他很服從這樣的安排,才下午就屁顛屁顛跟着幾個同事出去會展中心了。
不知道寫廣告詞的人是不是就我一個,反正我坐在那裡翻了好幾個小時的資料,都沒人往這邊走動,吃完午飯回來依然沒人,我疑惑了,給羅建文打了內線。
羅建文估計蹺二郎腿在辦公室喝茶呢,一聽到是我,懶洋洋地說:“過來喝杯茶吧。天氣冷,思維都被凍住了,你肯定一個字都寫不出來。而且今天你們那個部門的,都拿獎金去廣州白水寨了,你一個人在那無聊。”
遇到這樣的老闆,我還能說什麼呢?
我肯定要對着不明真相的圍觀羣衆說:“放開那個如此開明的老闆,讓我來!”
也確實沒點兒能憋出一句廣告詞的靈感,我屁顛屁顛穿過幾條逶迤的走廊,敲開了羅建文的門。
門一推開,我就後悔了。
因爲我看到謝存輝端端正正風度翩翩地坐在那裡,他的臉正好面對着門這邊,我一開門,他就看到我了。
依然是魅力四射的笑容,卻難以讓我覺得如沐春風。
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進去,對着羅建文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羅總好。”
誰知道,羅建文沒一點兒外人在就要注意形象的樣子說:“拉倒吧,陳三三,你可別喊我羅總了,怪得很,直接喊羅建文,親切。”
我乾笑了一聲,乾巴巴地說:“那我喊你羅老闆吧。”
正對話間,一直沉默不語的謝存輝忽然冷不丁來了一句:“陳小姐果然是一個手段不簡單的人,總是跟那些成功人士聊得來,做得了朋友。難道是因爲陳小姐歡場呆久了,懂得如何取悅男人?”
謝存輝之前說的話總是模棱兩可意味深長,讓人難以分清他到底是敵是友,可是現在我心裡面亮堂着,他是那種爲了達到目的不惜花點力氣佈局的人心思縝密,耐心驚人,還特虛僞,註定不是同一路人。
更何況,感覺他不太待見張明朗。
雖然我早跟張明朗沒關係了,但是對於不待見他的人,我也看着不爽。
我還有點兒無恥,感覺是不是羅建文搶了張明朗的生意了,那樣我不能幫羅建文太捧着謝存輝,這樣簡直就像背叛張明朗似的。
還要,他現在一開口就這樣損我,所以我輕笑一聲,淡淡地說:“謝先生真會開玩笑。對於我來說,謝先生那纔是真的成功人士,我有段時間感覺自己就要和謝先生成爲朋友,到最後才發現事與願違。”
謝存輝也輕笑,盯着我淡然地說:“陳小姐纔是愛開玩笑,那天給陳小姐發了短信之後陳小姐沒回復我。後來我再打電話過去,那個號碼關機了,我就自認爲陳小姐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我一怔,最終回了一句:“抱歉,那時候換了號碼,不知道謝先生這樣的成功人士還記掛着我這樣的小人物。”
大概是聽出了謝存輝和我的對話裡面有微微的針鋒相對,羅建文趕緊打圓場說:“陳三三,過來坐這邊,今天喝的是好茶,是謝總帶過來的。”
謝存輝也笑笑,加上一句:“對的,陳小姐應該好好品嚐一下,說不定陳小姐之前沒機會喝過那麼好的茶。”
那意思,換誰聽了都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我早明白了謝存輝第一次見面展現給我的不是真實的自己,所以也就笑笑附和說:“謝先生說得很對誒,我這樣的小人物自然沒喝過那麼好的茶,不知道謝先生會不會覺得我現在喝了,有點暴殄天物了?”
羅建文直接被我雷得人仰馬翻,他眼神複雜地瞥了我一眼,示意我閉嘴。
我想了想,我確實有點兒孩子氣了,我再看不慣謝存輝,他也是凱恩斯的客戶,我這樣的罪下去,估計凱恩斯沒點好果子吃,而我現在也是凱恩斯的一員,就相當於我沒好果子吃。
清醒了過來,感覺自己有點過分了,我只得乾笑了一下,不再作聲。
但是謝存輝忽然哈哈大笑,眼光一直盯着我,卻慢騰騰地對羅建文說:“羅總,你從哪裡挖來這樣的人才的?到底是年輕啊!還真是前途無量啊!凱恩斯有這樣的人才,我總感覺不用跟我們邁科做生意,也能在深圳做得很大啊。”
我以爲羅建文會把臉一沉,黑着臉讓我給這個叼炸天的土豪道歉呢,誰知道羅建文卻淡淡一笑,無所謂一樣地說:“沒辦法,我們凱恩斯寫廣告詞的同事都是這樣的性格,自由自在,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這點我很是滿意。”
謝存輝又是呵呵笑了一聲,冷不丁對我說:“陳小姐這樣算不算是持寵而嬌呢?”
幸虧我剛搬來龍崗那陣有段時間在茶樓上了幾個月的班,對於泡茶這事我在行,我覺得羅建文這樣護着我,我不能跟謝存輝鬧僵了損害他的利益,所以我很自然地拿去茶具搗鼓了一番,將謝存輝面前的杯子滿到9分,思慮了一下才開口說:“一直以來我覺得謝先生是那種比較大度的男人,就算我有些什麼做得不好,謝先生也會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計較。還有我覺得謝先生是一個比較隨意的人,可以開得起玩笑的,不知道是不是呢?”
謝存輝愣了愣,眼神複雜地掃了我一眼,忽然起身,衝羅建文說:“羅總,今天就先談到這裡。剛纔我們談的事宜,後面我司會有人跟進的,還希望羅總多費心,讓邁科年底的業績可以漲一倍,那樣大家都能過個肥年。”
羅建文也站起來,一本正經地跟謝存輝握手,還一路把他送出門口去。
他回來的時候,我正喝着謝存輝帶來的茶。
羅建文就坐我對面,盯着我淡淡地說:“你跟謝存輝之間有誤會?”
我把頭微微一低,半響才說:“對不起,不該得罪你的客戶。”
羅建文挺無所謂地說:“沒關係啊。如果一個男人連這樣的氣度都沒有,那麼我也懶得跟他做生意,指不定哪天,出了點麻煩事,還不能好好解決了。”
我哦了一聲,又抿了一口茶,前言不搭後語地說了一句:“羅建文,這茶真是好茶嗎?怎麼感覺跟我在超市裡面買的那種十幾塊一包的差不多啊?”
羅建文拿起茶几上的煙盒掏了一根菸叼在嘴上,一副本土豪要壕得沒朋友得語氣說:“這不怪你,不是你味蕾有問題。在屌絲看來,哈根達斯的味道就跟小士多裡賣的那種五毛錢的小布丁一個鳥樣。”
我鬱悶啊,但是我又沒吃過哈根達斯,也不知道是不是,所以我張了張嘴,沒有嗆回去。
羅建文抽完那根菸,突兀地說:“你先回去幹活。”
我站起來,說了一聲好,正要往外面退,羅建文又加了一句:“下個週末,邁科要舉辦年終酒會,到時候,你給我當女伴吧。”
我遲疑了一下,最終輕聲說:“羅老闆,你還是找一個比較經常出入這些場合的女伴吧,我沒去過這些場合,怕到時候給你丟人了。”
羅建文卻懶得看我,懶洋洋地說:“好啊,我還沒在那種場合丟過人,破個例也不錯。”
我徹底無語了,閣下你如此奇葩愛好,臣妾確實爲難啊啊啊啊啊!
誰知道,就在我沉默遲疑的當口,羅建文兩手一攤,慢騰騰地說:“過幾天我帶你去買一件禮服。你陪我出席這樣的場合算是公事,別想太多。當然,這樣的酒會不是電視劇上面各種土豪鬥豔的酒會,就是簡簡單單各個商業夥伴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別太緊張。”
我哦了一聲,說了兩句特不要臉的話,我說:“那麼,給錢嗎?會算加班費嗎?”
羅建文可能被我雷到了,表情有點囧,老半天才指了指門口說:“給錢的。你出去一下,我有私人電話要打。”
我給羅建文帶上了門,邁着輕輕的步子走回了自己的卡座那裡。
解除了電腦的鎖屏,我忽然看到自己的qq閃個不停。
李洪波在qq裡面說:“陳三三,你有空能幫我跟婷婷好好談談嗎?她最近有點怪怪的。”
我趕緊問:“她怎麼了嗎?”
李洪波那邊磨磨唧唧老半天才發過來說:“之前她喜歡粘着我,但是這幾天我想牽下她的手,她就很急着把我的手丟開。回家也是,我想抱抱她,她就各種頭暈啊之類的,我說帶她去看醫生,也不肯。我問她是不是有事,她說沒事。但是這樣擺明就是有事啊!”
我只得忙不迭地安慰李洪波,說我週末有空找劉婷婷出去逛街,好好跟她談談。
感情這事,我實踐經驗是不多,但是我理論多,我覺得我能拿下劉婷婷。
可是我萬般想不到,原來兩軍交戰,太過輕敵不是好事。
而我跟劉婷婷那點三年而來相濡以沫的小小友情,註定因爲男人,而變得面目全非。
只是,還沒發生的事情誰預料得到。
反正我無法預料。
正如我無法預料得到,我依然飛快地重逢了說過狠話說要希望永遠不要再見到的張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