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晗鬢角砰砰跳的厲害,一雙水眸大眼怒瞪着面前的人。
這貨就不能正常點,又抽的什麼瘋,還當着兩個丫頭的面。
蔣項墨擡目看過來,那眼神,卻又讓她不爭氣的耳根漲紅,心下也有些抑制不住的慌亂,只覺的那大氅變成了萬千鋼針,扎的她渾身難受,不由惱羞成怒的抓了肩上的披風就要砸過去。
蔣項墨一把按住她的雙肩,人也順勢欺上身來。
這可是皇宮門口,這人瘋了?
蘇晗驚怒的雙目噴火,他要敢胡來,她就真要下口咬人了。
蔣項墨卻是忽然停住了。
兩人的身體只剩一拳的距離,望着那清澈明眸中自己的倒影,他有一瞬的失神,直到手腕傳來尖銳的疼痛。
蔣項墨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狠毒的女人。
蘇晗努力忽視他那能將人烤焦的眼神,氣怒的頭疼道:"你有話快說,外面那麼冷,別把兩個丫頭凍着了。"
最後一句純粹是心慌意亂,胡亂找補的一句。
對個婢女都這麼體貼,對他卻是又掐又瞪,蔣項墨心中酸溜溜的,看了蘇晗一眼,壓低聲正色道∶"六皇子忽然中了毒,宮中大亂,今日入宮之人都要逐一排查。"
六皇子中了毒,蘇晗心中大驚。
皇子中毒,這非同小可,而且皇上就剩三個兒子,子嗣很是單薄了,六皇子是萬萬不能有事的,否則還不知多少無辜之人跟着遭殃,之前那幾匹快馬有去太醫院宣召太醫的內侍,也有去抓人的錦衣衛。
所有入宮之人都要排查,那自己不也成了嫌疑犯?蘇晗只覺得烏雲壓頂,倒黴透了,她壓根就沒見過那什麼六皇子吶。
想到外祖父一家的滅頂之災,當今皇上可是個嗜殺成性的,蘇晗只覺渾身犯冷,指着自己的鼻子,聲音都帶了顫意,"我呢?"
皇宮皇后皇子神馬的太可怕了,她不過走了一遭,不會成階下囚掉腦袋吧,她才二十,還沒活夠呢?
蘇晗這會兒哪還有心情計較這人離她太近還是太遠,因爲心驚,更靠近了蔣項墨幾分,她仰着臉,玫瑰色的紅脣幾乎貼到了人家的下巴上,也沒意識到,“會不會連累子熙?”
馨軟如蘭的清幽氣息,不知在夢裡出現了幾回的嬌軟紅脣,近在咫尺的距離,他只要微一低頭,就能貼印上去,去品嚐那份讓人迷醉難言的甜香……蔣項墨的呼吸一下子凝促了起來。
蘇晗急的抓狂,“怎麼辦,我就說右眼一直跳,果然要倒大黴,會不會連累子熙?”
一個心慌意亂恨不得奪命而逃,另一個心慌意亂,卻是心蕩神馳,兩人的神經根本不在一條線上。
蔣項墨咬緊牙根,別開臉去。
太丟人了,引以爲傲的自制力在這女人面前差點又把持不住,辦完這趟差,他再搞不定這女人,乾脆豁出去求皇上賜婚得了,大不了再娶她一回。
蔣項墨心中拿定主意,便穩住情緒端正了神色,一本正經的看向蘇晗,生怕自己獸性壓制不住,挪了挪身子遠離了蘇晗幾分,握拳抵在脣邊咳嗽了一聲道:"別怕,有我。"
蘇晗幾乎要淚眼汪汪了,她從來沒有看眼前這貨這般順眼過。
卻聽蔣項墨又忽然道:"我親自審你,暫時不用去北鎮撫司,先問你幾個問題,排除最大嫌疑。"
暫時不用去北鎮撫司,還有可能去……蘇晗差點一頭栽下車榻。
"小心!"蔣項墨急忙扶住她,可能有些情急,也可能有意爲之,一把將人給撈進懷裡。
一個溫香嬌軟,一個峻拔健碩,驟然的身體接觸,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兩人都怔愣了一下。
蘇晗反應過來便要從蔣項墨懷中出來,卻被這人抱住動不了半分。
於是,掙扎禁錮中,某女柔軟的脣就不小心擦到了某男的下頷,又因爲慌亂,不幸的,那脣從下頷一路摩擦貼吻到了某男脖頸咽喉處。
蔣項墨本就在壓抑自己的身體悸動,這下真是天雷勾地火,就差熊熊燃燒了。
他只覺全身血涌,脖頸處的血管更是青筋畢露,似要暴漲開來。
這一瞬他的眼睛都忍的赤紅一片,呼吸艱澀急促,大灰狼一般,望着懷中的人,簡直要一口吞入腹中。
蘇晗真給他這副模樣嚇壞了,可腰間的手環的太緊,她根本掙不開。
"你放開。"蘇晗生怕被車外的兩個丫頭髮現,壓低聲怒推身前的人。
陷入愛情中的人,智商會變的很低,但有些東西卻是天生就會的,即便平時不會,也會在特定的時刻一觸即通。
"不放,一輩子都不會再放了。"這話沒經過大腦,憑着本能就脫口而出。
別說是蘇晗,就是蔣項墨自己都震驚了,不相信他能說出這麼肉麻的話來。
心頭咚咚大跳,臉上火燒,都紫黑成鍋底了,喘息更是不穩,聽在蘇晗耳中,簡直拉風箱似的,吱嘎的厲害。
蘇晗一陣惡寒,猛的從蔣項墨懷裡掙了出來。
只覺的這貨這兩天的言行舉止變了個人似的,死纏爛打,怪異的不行,簡直讓人凌亂透了。
她真是受夠了這人這樣,咬牙譏道:"六皇子中了毒,你很閒嗎?"適才也不知道是誰,疾色匆匆,八百里加急似的,臉色凝重的嚇人。
前一刻還驚恐的如一隻兔子,這會兒又伶牙利嘴起來,真是善變,可怎麼不讓人反感,反而有種特別的吸引力,讓人移不開眼呢?
蔣項墨直勾勾看着蘇晗,怎麼看都覺得讓人看不夠,上癮似的。
蘇晗卻受不住他這毫不掩飾赤果果欲?望的眼神,又窘又怒,還有說不出的慌亂心跳,她強自穩住心神,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挑了簾子對在冷風中瑟瑟發抖的花草和小容道:"上車回府。"
雖然這倆丫頭離車有一段距離,不知道車上發生的曖?昧,可娘子霞飛的臉頰,氣急敗壞的眼神還是讓這倆丫頭腦補了一通。
她倆互看了一看,貌似蔣二爺還在車上呢,她倆還是認命的繼續喝冷風吧。
不用猜也知道這倆丫頭想什麼呢,蘇晗咬碎了銀牙,簡直要擡腳踹人了,"你還不下去?"
柳眉倒豎,雙頰酡紅,明明是一副凶神惡煞的粗魯模樣,卻美的不可方物,望着這樣的蘇晗,蔣項墨內心很是困惑,嬌面如芙蓉照水,性情若烈酒焚心,一嗔一怒,一靜一動都有別樣的風情,吸攝人心,這樣的女人……當初,他怎麼就那麼厭惡她呢?
蔣項墨深深的困惑。
蘇晗卻很想破口大罵,什麼烈女怕纏郎,分明就是他媽烈女怕色?情狂,她再不要跟這個動不動就獸性大發的變.態二貨獨處。
她衝了兩個丫頭怒道:"還不上車!"
見娘子動了真怒,倆丫頭再不敢磨蹭,快步跑了過來。
對一見到人家就不受控制撲上去的行爲蔣項墨自己也深感無恥,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畜牲,兩個丫頭已經到了車邊,他沉目看了走在前面的花草一眼,比呼呼的北風還讓人膽寒,成功讓花草腳步一頓僵在那裡。
蔣項墨斂了所有雜念,轉身看向蘇晗,雙手放在膝上,端正了身子,正色問她覲見皇后的細節。
表情嚴肅,眉目堅毅,一派天子重臣少年將軍的威武正氣模樣,與適才的發?情變?態簡直判若兩人。
蘇晗暗罵了一句道貌岸然,偏對方一本正經,秉公辦案的作態,她恨的牙根癢,只得將入宮的事一一細說了。
聽到裘嬤嬤提到金猊香和七味,蔣項墨的神色立刻凝重了幾分,似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擡腳下了車,翻身就要上馬。
繮繩握在手裡卻又回身看了蘇晗一眼,見這女人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樣,不由又走回來,站在車廂外,壓低聲道:"六皇子只怕中的也是西域的之毒,七味有麻煩了。"
說完,伸手撈過早滑落在車廂裡的大氅給蘇晗披上攏在前襟,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注視着蘇晗的眼睛溫聲道:"萬一真需要嚕嚕的膽汁,你不能犯倔,哪怕是要嚕嚕的命,你也只能順從,沒有人能違背忤逆皇上,知道嗎?"
蘇晗早被這話震驚的不行,根本沒注意到蔣項墨這體貼曖?昧的動作。
花草和小容兩個丫頭忙紅了臉垂首。
"保護好你們主子,速回府。"蔣項墨沉着臉吩咐了一聲,主要是針對秦護院。
雖然擔心這女人犯傻,蔣項墨還是咬牙策馬而去,到底有所牽掛,又派了兩名錦衣衛暗中護送她回了府,至於府上的安全,暫時是不用擔心的,和姑蘇一樣,她所居的院子裡裡外外隱匿了很多高手,有他的人,也有柏三的人。
一想到柏三還不死心,對着他的女人掏心掏肺的好,只要她開口,柏三那貨只怕天上的星星都要想法子給她摘了,蔣項墨就鬱悶的想撞牆,不過眼下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等柏三來了,非"好好招待一場"給他接風不可。
蘇晗根本沒將蔣項墨的話聽進去,回府後跳下車就將嚕嚕抱在懷中。
她後悔了,七味救醒蔣項墨的那一天她就應該回去。
她神色慌亂的吩咐兩個丫頭收拾些緊要的東西,立刻啓程回姑蘇,連子熙一併帶走,榮華富貴都是拿命來搏的,她想明白了,什麼都是虛的,只要兒子平平安安無災無難的長大,她就滿足了。
見已然亂了方寸的娘子,花草遲疑道:"娘子,咱們這一走,七味怎麼辦?"
萬一六皇子真是中了和蔣二爺一樣的毒,沒有嚕嚕的膽汁,七味治不好六皇子,就是欺君的死罪。
是啊,七味怎麼辦?
蘇晗一下子呆在那裡。
嚕嚕是子熙一樣的存在,七味也是她的家人、親人,她自私的走了,七味怎麼辦?
小容默默的倒了杯熱茶給她,溫熱的茶水下肚,蘇晗的心緒終於不再那麼慌亂,她抱緊嚕嚕。
如今只希望六皇子中的不是那種毒,否則再看着嚕嚕受一回苦,她真是心疼的沒法活了。
可是,很快,富裕德的到來打碎了蘇晗的最後一絲希望,簡直讓她深深絕望。
六皇子中了與蔣項墨一般無二的毒。
雪上加霜的,在六皇子中毒之前,兄友弟恭的四皇子曾給六皇子送了一份御膳房的糕點,六皇子貼身伺候的便一口咬定六皇子是吃了那點心纔出的事。得知六皇子出事後,四皇子很震驚,根本不能置信,爲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將六皇子剩下的點心也吃了,於是,兄弟倆躺倒了一對。
御膳房已經被砍了好幾顆人頭,眼下皇宮內人心惶惶,走路都摸着腦袋,生怕哪一會兒被一刀砍了。
富裕德來有兩件事情。
一是奉皇上的命令來親自盤問蘇晗入宮的細節。當今皇上顯然是多疑的,對蔣項墨的言辭並不盡信,但好歹給了蔣項墨幾分薄面,沒有如柏明秀和其他入宮的嫌疑犯一般被押入北鎮撫司。
二便是將嚕嚕帶走。
沒有嚕嚕的膽汁做藥引的方子,對兩位皇子的毒根本無濟於事,七味是個好樣的,沒有吐露嚕嚕分毫,咬牙頂住皇上的雷霆之怒和崔院判爲首的一羣太醫的冷嘲熱諷落井下石。
眼見皇上殺性大起,根本不聽任何人解釋,就連潘貴妃都被降了位份由貴妃變成了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皇后親自出來勸說皇上,被皇上盛怒之下推了一把,磕到龍柱上昏了過去,整個皇宮簡直人仰馬翻,惶惶自危,蔣項墨生怕再發生穆家當年的慘案,使得皇宮血流成河、殺戮一片,才迫不得已說出了藥引的事來。
富裕德話未說完,蘇晗已經眼前發黑,幾乎栽倒在地。
她當然不是擔心自己,她是心疼捨不得嚕嚕。
"蘇娘子,蘇娘子?"見蘇晗失了魂魄般臉色蒼白如紙,好似一瞬生了大病,站都站不穩,富裕德也嚇的不輕,忙上前虛扶了蘇晗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