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熙從來沒有這麼直白深切的表達他對蔣項墨的愛。
他哽咽着邊哭邊道:"娘,求求你了,你讓我跟七味叔叔一起去,娘留在家裡救曾外祖父行嗎?我也會醫術,我還會解毒,我也能幫七味叔叔一起想辦法……"
曾外祖父被壞人抓走了,雖然他也很擔心,可是爹爹就快要死了,他好不容易纔找到爹爹,他不要爹爹死。
兒子從沒有這樣痛哭過,可憐兮兮的哀求……蘇晗的一顆心都碎了,她左右爲難,不由狠下心甩開子熙喝道:"子熙,你到底懂不懂事?七味叔叔一定能救好你爹,可是你曾外祖父正在受苦,正在等着我們去救他,你要懂事,學會顧全大局……"
子熙完全聽不進去,拼命搖頭大哭,"我不要,我就要爹,就要爹……"
蘇晗眼淚嘩嘩落下,揚起手就要打子熙,花草忽然衝進來攔住她,流淚道:"娘子,要不我們帶子熙少爺一起去京裡吧?"
"花草!"蘇晗對花草怒喝,子熙還沒安撫好,這丫頭跟着舔什麼亂?
花草卻抹了眼淚深吸一口氣道:"娘子,奴婢覺得我們在這裡除了等消息幫不上任何忙,若是我們去蔣侯府,老侯爺德高望重,在皇上面前也極有臉面,即使……"她想說即使蔣項墨真的救不過來了,憑子熙這一層關係,也可以求蔣侯府派人去救老爺子,若是皇上有心爲蔣項墨報仇,也可能會派出人手,不比只靠着柏明湛這邊又多了兩層保障……
花草的話讓蘇晗一時沉默在那裡,子熙已經跳起來道:"這就進京,我們去救爹爹,讓曾祖父去救曾外祖父……"雖然子熙還未與蔣老侯爺見過面,卻是聽他爹講了很多老侯爺年輕的時候那些英偉不凡的事蹟,讓子熙幼小的心裡對曾祖父充滿的崇拜之情。
外面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花草忙出去一看,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了。
兩個婆子竟是互相扭打在一處,狠狠揪扯着對方的頭髮,都是髮髻凌亂一身的狼狽,袁婆子更是破口大罵,雖然臉腫的似豬頭根本聽不清她在罵什麼。
黃臉長痣的雖然人瘦,下手卻是夠狠,臉沒被揍,嘴更跟刀子似的,見花草出來看,衝着那袁婆子呸了一聲道:"咱們雖是老夫人身邊有頭有臉的,那也還是個奴婢,小主子再年少那也是主子,你不說捧着敬着把老夫人吩咐的差事做好,竟是挑唆着我做那奴大欺主的事來,你自己不知死活,卻連番的拿着老夫人的話對我威逼利誘……"
聽着這婆子意有所指的話,花草撇了嘴冷笑,還是子熙少爺厲害,讓這兩個婆子差事沒辦成倒先起了內訌,這讓花草對進京充滿了信心,有鬼靈精怪的子熙少爺在,什麼牛鬼蛇神都不攻自破。可笑這黃臉的婆子還扯了老夫人的虎皮做大旗,那也得看她家娘子怕不怕老夫人那隻老虎,這次再回去,不管進不進蔣侯府,老夫人再想如從前那樣搓磨的娘子沒了半條命,那簡直是做夢。
花草等這倆婆子打的精疲力盡了才冷着臉喝道:"一百下打完了嗎?"
袁婆子好些沒昏過去,她不敢瞪花草,卻是赤紅着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黃臉的婆子,那表情恨不得將對方咬死。
面對那兇狠的眼神,黃臉的婆子心中不由的一怵,忙堆了諂媚的笑臉對花草道:"回這位姑娘,已經打完了。"
見下馬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花草也不追究到底有沒有滿一百下,要是娘子決定進京,誰還有功夫理會這兩個賊婆子。
她指了那黃臉的婆子道:"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那黃臉的婆子垂目狠狠的抽搐了脣角。
來的時候她們兩個還盤算着老夫人只要孩子,不要孩子的娘,那女人不過是休婦一個,小少爺認祖歸宗與她再沒什麼關係,她們是蔣侯府出來的,自恃身份比一個休婦強多了,根本沒將蘇晗看在眼中,何曾想,她倆人差點丟了半條命卻還要到一個棄婦的丫頭面前伏低做小。
這黃臉婆子那個憋屈不甘,把後槽牙都咬的鬆動了兩顆,卻只得滿臉賠笑的走到花草身旁。
花草問這婆子,"你怎麼稱呼?"
對着花草這婆子可不願自稱奴婢,"大家都叫我廣田家的,我那個渾人是大爺院裡的管事,爲人忠厚老實,很得老侯爺和老夫人讚賞,所以老夫人才派了我前來接小少爺回府……"提到她男人不由的挺直了身子,語氣也有幾分傲然,問一句喋喋不休的說了很多。
這個真夠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行了……"花草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蔣二爺怎麼樣了?讓你們來搶子熙少爺是誰的吩咐?"
雖然一語道破了實情,可這話說的也忒難聽了,語氣更是放肆,簡直沒將她們蔣侯府放在眼中的樣子。
這婆子眼神閃爍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道:"可不敢當姑娘這個‘搶字,二爺昏迷不醒,老夫人也是愛曾孫心切,更是爲了寬二爺的心,讓小少爺多在二爺身邊陪着,說不定能早日醒過來,纔想着接小少爺回去……都是那袁婆子曲解了老夫人的意思,才讓小少爺生了誤會……"
果然是那個老虔婆,花草愈發的對老夫人厭惡,心中冷笑,孫子還躺在那裡半死不活,還顧得上派人來搶曾孫子,這老虔婆心可夠寬的。
花草沉着臉對那婆子道:"行了,哪來那麼多廢話,讓你帶來的人準備一下,小少爺跟你們回去,明天啓程。"
"啊?"這婆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少爺人小卻兇惡的可怕,不知用了什麼邪法子讓她們膝蓋劇痛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來,還有一個金黃色毛茸茸的東西,齜牙咧嘴的往她肩頭一跳,白森森的牙齒咬着她的脖子簡直讓人魂飛魄散,還有院子裡的幾個彪形大漢一看就是練家子,她們想強行帶走小少爺是不可能了。
本以爲這差事要辦砸了,回去後不死也得脫成皮,沒想到她們竟然主動讓她們將小少爺帶走。
這婆子只覺得喜從天降,簡直要激動的哭出聲來。
到了第二天,看着一身清淡素雅姿色絕俗的蘇晗牽着子熙的手上了馬車,這廣田家的不由張大了嘴巴。
不是說小少爺跟她們回去嗎,怎麼這休婦也跟着回去了?
隨即她瞭然的扯了扯嘴。
就說嘛,這女人怎麼可能順順當當的讓她們帶走小少爺,老夫人真是有先見之明,這女人果然要母憑子貴厚顏無恥的要跟着賴進蔣侯府。
只不過,別說二爺毫無知覺的昏在那裡,就是二爺好好的,只要老夫人不點頭,這女人想進蔣侯府,那可真是比登天還難,根本是癡心妄想。
這番心裡話廣田家的自然不敢表露出來,相反,看着豬頭狗臉的袁婆子,和麪沉如水不怒自威的小子熙,她對蘇晗極爲恭謹客氣。
袁婆子看着廣田家的對那母子二人諂媚迎奉,反而對她頤指氣使不由恨的咬牙,賭咒發誓的要逮了機會給廣田家的好瞧。
留了林嫂子母女看家,蘇晗和花草還有子熙一併菜團坐了一輛車,秦護院親自趕車,另外兩個護院一左一右的跟着,蓬頭垢面的七味跟着坐在車頭,衆人只以爲是個小廝,誰也不會想到他竟是蔣項墨唯一的希望。
檢查了所帶的物品,特別是珍稀的藥材和孤本的醫書典籍,花草落了簾子吩咐趕車,卻見柏明湛匆匆而來,一併跟着小容和一個婆子。
自祭拜了宵壬,小容自覺的無法毫無芥蒂的面對蘇晗,便回到了柏府養傷,時間是治療傷痛最好的藥,兩個月的沉默和整理讓小容想明白了很多事。
她喜歡宵壬是她的事,與宵壬無關,宵壬喜歡娘子是宵壬的事,與娘子無關,她又怎麼能將宵壬的死怨恨到娘子身上?
而且在娘子身邊五年,她早已將娘子當成了她的親人,宵壬不在了,最初的一段日子她生無可戀,可漸漸的,她沉默的時候更多的是回憶在娘子身邊發生的事,與娘子和花草還有子熙少爺一起相處的點點滴滴,甚至得知穆老爺子被劫持,她竟然有種害怕再次失去至親人的驚恐。
她這才明白,宵壬在她心中重要,娘子在她心中同樣重要,她已經失去了宵壬,她不想因爲宵壬再離開娘子。
娘子是宵壬用生命保護的人,爲了宵壬,也爲了娘子給她的那份珍貴的親情,她要用心的跟着娘子,就向宵壬那樣,替他把沒做完的事繼續做下去,用心用生命守護娘子,直到一輩子或者她死去。
無視兩個婆子鬼鬼祟祟的窺瞧,柏明湛身姿峻拔矜貴優雅的站在蘇晗的車前,口氣卻囂張睥睨,"師妹,你放心的去,但是有一條,無論何時都不要委屈了自己,不管你惹了什麼禍事,師兄都給你兜着,可記住了?"
(謝謝mili619、amandayun的粉紅,謝謝may903932和小妖送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