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明湛揉了揉子熙的腦袋,苦笑道:"看來義父沒有白疼熙兒。"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以子熙的脾氣,動了他在意的人,是會急紅了眼跟人拼命的,竟是忍住沒對他動手,已是萬分難得了。
畢竟相處了幾年,情如父子,子熙能感受到柏明湛的傷心,不由紅了眼眶自責道:"義父,我……對不起……"
柏明湛搖頭輕笑,"不是熙兒的錯,是義父做的不夠好……"所以失去了再守護你和你孃親的資格。
柏明湛放開子熙看向稽明珠,眼神又變的冷寒無比,這一切都是因這個女人所起,娶這個女人,是他一生做的最錯誤的選擇,卻又不得不做這個選擇。
稽明珠的心結已經解開了大半,也隱隱的感覺到蘇晗不會和柏明湛再有什麼,她也並不是李秋豔那種異常狠毒非要趕盡殺絕置人與死地的十分陰毒之人,柏明湛的眼神一看過來,她便咬了咬脣直接走到蘇晗面前,垂首屈膝對着蘇晗跪了下來。
"蘇娘子,是明珠淺薄無知,誤會了你,明珠給蘇娘子賠罪了!"
這稽明珠也算是個敢做敢當的女子,她這一跪,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蘇晗怔了一下。沉默的看了她一眼,側身躲開,吩咐小容扶起稽明珠。"柏三少奶奶嚴重了,如此大禮,蘇氏萬不敢當,我還有其它要事,就不多留兩位了。"
蘇晗開口逐客,事情到這一步,與柏家的關係徹底到頭了。柏明湛帶着稽明珠離開,走前深看了蘇晗一眼。那一眼諱莫如深,痛不可抑,蘇晗卻是側身垂首,故作不知。柏明湛只得黯然離去。
"你找我有何事?"蔣項墨見蘇晗沉寂在那裡失魂落魄,不由心中很不是滋味。
若是他不先開口,這女人只怕脖子都要垂斷了。
蔣項墨一說話,蘇晗才發覺這貨還在這裡,不由奇道:"你怎麼還沒走?"
蔣項墨給她這話氣的差點絕倒,跳着鬢角道:"你火急火燎的找我何事?"
"我找你?"蘇晗懵了一會兒纔想起之前的事來,的確是她讓花草急匆匆去找這貨。
"我跟你說,我知道---"蘇晗正要說與蔣項墨她的發現,一擡頭見子熙正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和蔣項墨說話。不由的一窒,揉了揉子熙的腦袋道:"孃親有話要和蔣大人說,你乖乖去玩好不好?"
子熙偏頭躲開他孃的魔爪。揉的一點不舒服,搓麪糰似的,比義父差遠了,"我不想玩,你們說你們的,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蘇晗一掌狠狠的拍在兒子腦門上。"蘇子熙,你給我滾蛋!"
子熙痛的跳起來。瞄了蔣項墨一眼,嘀咕道:"這麼粗魯,難爲我爹當初怎麼就娶了你!"
這臭小子竟然當着蔣二說這種話,蘇晗似被踩了痛腳,揪住子熙就揍,"你還說!你個臭小子,你給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子熙哧溜從蘇晗腋下竄過去躲到了他爹身後,抓着蔣項墨的衣襟笑嘻嘻道:"蔣大人,你說要是你是我爹,你會願意娶我娘這樣粗魯的女人嗎?"
蔣項墨,"……"
"蘇子熙!"蘇晗發出了一聲震耳發潰的河東獅吼,震的蔣二耳鼓嗡嗡作響,他不由黑着臉看着這個粗魯異常的女人。
子熙見他娘動了真怒,急忙放開他爹的衣襟撒開小腿跑了。
對面的女人喋喋不休的說了很多,蔣項墨卻發覺他完全無法集中精神,幾乎沒注意她到底說了什麼,他的腦海中一直在徘徊着子熙的那句話,"你要是我爹,你願意娶我娘這樣粗魯的女人嗎?"
你要是我爹,你願意娶我娘這樣粗魯的女人嗎?蔣項墨覺得子熙這話如山谷迴音般一遍一遍不停的在他腦海中回放,逼的他根本無法集中精神聽對面的女人說話。
你要是我爹,你願意娶我娘這樣粗魯的女人嗎……蔣項墨猛然發覺心底有個聲音在替他回答,曾經他不願意的時候,他娶了;現在,他願意了,可是卻娶不了了,她已經又嫁了一個男人,還和那人有了子熙。
現在,他願意了……蔣項墨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他霍的站起身來,唬着一雙漆黑如墨的虎目神色複雜的望着蘇晗。
他這忽然的動作,再配上這要吃人的眼神將蘇晗嚇了一跳,口中的話都磕巴起來,"怎……麼了,我猜的不對?"
今日再見吳二太太,特別是她面紗下的那雙冷豔孤傲的眼睛,蘇晗終於想通那雙眼睛爲何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了,分明就是與那個叫李秋豔的女人如出一轍,她很懷疑她們是同一個人。
"美顏館的館主是不是就是李秋豔?"蘇晗雖然被蔣項墨這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的發怵,還是忍不住問他,只要那美顏館是李秋豔開的,發生的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釋,因爲那奇香丹,李秋豔對嚕嚕和她恨之入骨,卻忽然消失匿跡,這很不尋常。
李秋豔的另一個身份竟然是吳二太太,這件事蔣項墨也是昨日才知道,他沒想到蘇晗這麼聰敏,僅憑一雙眼睛就識破了李秋豔,他心中這般想着,口內卻鬼使神差的道了一句:"子熙的生父是個怎樣的人?"
嘎?蘇晗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你說什麼?"
她說的這事和子熙的生父有毛關係?再說子熙的生父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蘇晗很想反問過去,捂着嘴生生忍住了。
那雙水汪汪清靈靈因吃驚瞪的很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蔣項墨,幾乎能將人所有的心魂都吸了進去,只想沉浸其中……不知過了多久,蔣項墨陡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他掩飾般的攥緊拳頭,一張黑黢黢的臉頓時漲紅滾燙,黑紅交加使他整個面龐都成了紫黑色。
偏蘇晗這個蠢女人很認真的又問了他一遍,"這件事跟子熙的生父有關係?"
蔣項墨有種想奪門而逃的衝動,他僵硬的扭過臉不去看蘇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繃着聲音道:"這事我知道了,你這些天別出門,子熙也是。"
蘇晗點點頭,忽然又驚叫了一聲,將蔣項墨嚇了一跳,急忙回身看她。
蘇晗苦了臉道:"可是我明天要去報恩寺參加盂蘭盆會啊!"
這個一驚一乍的女人,到底懂不懂身爲女人應該沉靜如水溫柔嫺雅,蔣項墨擰眉按了按太陽穴,他遲早要被這女人氣的血管爆裂七竅生煙。
就在蘇晗以爲蔣二不耐煩的時候,蔣項墨看她一眼道:“一定要去?”
想到外祖父每年對中元節都異常鄭重的態度,蘇晗認真的點頭。
蔣項墨聽罷蹙了蹙眉,竟是不發一言轉身走了。
蘇晗瞠目結舌,這人真是有病,多說一句會死,不想回答做什麼多嘴問她?毛病!
望着蔣項墨大刀闊斧揚長而去的嘚瑟背影,蘇晗恨的牙根癢,她伸開雙手五指張開對着蔣項墨的背影齜牙咧嘴的揮舞,口中還唸唸有詞,“妖魔鬼怪快離開,妖魔鬼怪快離開……”
卻不防蔣項墨倏的又轉身看向她。
"咳咳……"這女人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忙裝模作樣的攏了攏頭髮仰頭看天,"呀,不知道明天會不會落雨……"
蔣項墨沉着臉看了蘇晗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
蘇晗左手狠狠抽打右手:叫你幼稚,叫你幼稚!
"娘子?"花草氣喘吁吁的回來了,不是她偷懶在路上耽擱,而是那蔣二爺一聽她的話健步如飛,讓她拍馬難及,就衝這一點,她肯定蔣二爺心中有娘子,太有了!
這丫頭一見她家娘子正神神叨叨的自虐,不由古怪了臉色,不用想,她家娘子肯定對蔣二爺做了什麼二貨事情,這會兒正懊惱呢!
這一個兩個的是怎麼回事?她適才正迎上往外走的蔣二爺,那蔣二爺劍眉上揚,脣角抽搐,看着像抽筋,又似在悶笑,不過若真是在笑,他那笑也太含蓄了,還有些壓抑不敢盡興的意味,配着他人高馬大的黑塔山形象很是詭異不協調。而偏生她看的專注,冷不防迎上蔣二爺猛的看過來的眼神,差點沒把她的心臟都爆停了。
還有更讓人吃驚的,那蔣二爺竟是也受了驚嚇一般,刷的就唬沉了臉,笑意頃刻不見,一張臉肅穆沉黑的厲害,好不嚇人,嚇的她沒敢多言就奔了進來,卻又見她家娘子這傻不愣登的模樣比那不正常的蔣二爺也強不到哪裡去。
"蔣二爺走了?"這丫頭敏感的覺察出一股不同尋常的意味,難道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娘子和蔣二爺之間真發生了點什麼奸.情?
花草忍不住拿眼神曖昧的詢問小容。
小容卻正低頭沉思,今天發生的這些事讓她很茫然,娘子與三少爺成了這般局面,她該何去何從?可是讓她離開娘子,離開這個家,她又從心底感到難過。
往宵壬慣常隱身的地方看去,小容眼底閃過一抹悽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