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牆上很久，久到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聽着童依夢講述的故事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他好像還記得童依夢最後講述的故事。
大抵就是她自己怎麼樣開始愛一個人，又因爲自己的過往而怎樣的心理扭曲，明明發現了唐皓南和夏一冉兩個人之間是相互喜歡的，卻還因爲自己想要得到的，而努力在兩個人之間製造誤會，讓兩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錯過。
她講述自己是多麼的骯髒，只是爲了搶奪夏一冉的一切，出賣自己的身體，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夏一冉找麻煩。
而她這輩子就失敗的一件事，就是沒有在得到唐皓南的時候及時收手，如果那個時候她及時收手了。也許她的人生還能夠畫一個不算圓滿的圓。
董興亞閉上眼睛的時候緩緩的勾起了嘴角。
多可笑的想法，人這一輩子總是有那麼多後悔的事情，總以爲當初要是沒有那樣做的話，是不是結局就會不一樣，其實結局沒有什麼不一樣，種下什麼因果，就要遭受什麼樣的報應。
就算是她在那個時候收手了，唐皓南和夏一冉之間相愛的事實還是改變不了，這兩個人總有一天還是會走到一起，一切的誤會還是會解開，到時候，她依舊是那個被他們排斥在他們愛情之外的外人，到時候，依舊是一個循環往復的報復過程，其實真的沒有什麼不一樣。
就像是他，就算是當初沒有和惡魔進行交易，現在也未必會過得更好，很有可能，是一斤被自己的繼母給蠶食掉了。
閉着眼睛，他感覺自己迷迷糊糊的，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是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之間，腦海裡面亂七八糟的浮現出來很多人的臉。
又或許是因爲自己現在正和那個叫做的童依夢的女人只有一牆之隔的原因，他的眼前，此時滿滿的都是麗奧和童依夢的臉頰，不斷的循環往復的重疊着，一下一下的在他的眼前閃過，又重疊。
事實上，他確實是和一個頂着麗奧臉頰的童依夢聊了一晚上的天。
但是即便童依夢的臉上頂着麗奧的臉皮，她也絕對沒有麗奧愛一個人的魄力，其實麗奧愛的很卑微。但是偏偏，他能夠在這份卑微當中，感受到一份悲壯，很撼動人心的悲壯。
這世上要是說真的有一個人徹徹底底的做錯了，那麼那個人就是朗姆，明明面對一個自己深愛的女人，卻偏偏有着一顆扭曲的心臟，不單單要讓她看着他輝煌，還要讓她生不如死。
他是什麼時候知道麗奧其實過的生不如死的呢，是在一個午後，他還在和朗姆在一起整理着公司的賬單的時候，麗奧推門走進來。
她眼中有一抹猶豫，但是還有一抹豁出去了的決絕。
他還記得那天麗奧站在如同帝王的朗姆身邊，昂首挺胸的說着自己懷孕了的時候的表情，是那麼的孤高決絕，雪白的脖子仰的那麼高，好像不管遇見什麼都不會退縮一樣。
“我懷孕了。”
他分明看到朗姆按在鼠標上的手指猛地哆嗦了一下，以至於那天的財務賬單出現了紕漏，但是麗奧卻沒有看到，她凜然的眼睛裡面，倒影的只有朗姆的冷漠。
他冷漠決絕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緩步踱步到她的身邊，伸出兩根手指，緊緊的捏住了麗奧的下頜，力道之大，董興亞好像聽到了從他手指之間傳來的來自下頜骨的吱吱嘎嘎的聲音，真的很可怕。
然而女人的眼睛裡沒有一絲屈服，她甚至在被擡高了脖子連呼吸都費力的時候，倔強而虛弱的從喉嚨裡面再一次溢出了這句話。“我懷孕了，是你的孩子。”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落在麗奧的臉上。
他聽在耳朵裡面都覺得疼，連心臟都跟着顫抖了一下，然而麗奧的表情卻好像無動於衷，男人已經鬆開了她的下頜骨，她緊緊咬着已經打破的嘴角，倔強的將朗姆看着。
“你自己選擇，去醫院打掉還是我幫你打掉。”毫不留情的，朗姆一句話之間，就要抹殺掉一個鮮活的生命，他在一旁看着都覺得殘忍。
以往，麗奧從來都不會忤逆朗姆的說法，但是這一次，麗奧忤逆了他的想法，她倔強的拒絕了朗姆的要求。“我不！我要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朗姆的眼神，窄了又窄。
“你在說什麼？”
“我說我要將這個孩子生下來。”明明不算大聲的宣告聲，他那天聽着，卻有種震耳欲聾的感覺，其實現在想想，是真的很深愛吧，所以根本就不捨的打掉這個男人的孩子。
於是的她在朗姆的面前噗通一聲跪下來。“我這一次主動求你，求你讓我留下這個孩子。”
以往，朗姆總是喜歡看麗奧拋棄尊嚴的低下頭來求他她的樣子，可是那一天，朗姆的表情，更多的卻是無動於衷。
他冷冷的別過臉，不理會女人倔強的哀求的聲音。
“我之前說過的，你跟着我贖罪可以，但是絕對不可以懷上我的孩子，你不配生下我的孩子。”
朗姆的態度堅決，麗奧好像比他的態度還要堅決，就一直的跪在那裡，緊緊的閉着嘴巴不說話。
“去醫院打掉吧。”朗姆的語氣，第一次變的有些許的柔軟，或許是帶着絲絲的哄騙，又或許是有什麼其他的意思，但是他的最終目的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想留下這個孩子。
“只要你讓我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麗奧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是她眼底的悲傷，已經足以逆流成河。
朗姆的眼神好像終於有一絲絲動搖，轉頭將麗奧看着。“這是你自己說的，只要讓你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你做什麼都願意。”
麗奧猛地一點頭，“是的，我做什麼都樂意。”沒有哪一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那好，到時候你可不要後悔。”
一甩手，朗姆離開，留下覈對到一半已經出錯了的賬單，麗奧也跟着從地面上爬起來，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她哭了，只是在的朗姆轉身離開之後。
他相信，他見到的這一對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倔強的一對人，簡直是一個比一個倔，一個比一個可怕。
所以到最後釀成的悲劇，沒有任何人能夠挽回。
那個時候，他纔看到了童依夢，她穿着囚服，因爲吸毒而眼窩深陷，或許是因爲艾.滋.病，又或許是因爲什麼其他的原因，她的臉色十分的蒼白，蒼白的像是一個鬼一樣，朗姆就這樣將麗奧帶進去看她。
“如果我要她變成你，要你變成她，你願意嗎？她可是一個有艾滋病的人。這裡可是監獄。”那天，他是跟在兩個人身邊的，他當時就站在麗奧的身邊，能夠感受到麗奧的身體，在那一瞬間，猛烈的震動了一下。
然後她看了一眼童依夢。“只要能讓我把孩子生下來，我什麼都願意。”還是最開始的那句話，卻比最開始說起來要更加的悲壯。
“那就好。”好像很滿意一樣，朗姆微微點頭。
那天，他還以爲朗姆是在嚇唬麗奧，也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的醫學已經先進到了這種地步上，可以將兩個人的人皮生生的換下來。
然而那天，當麗奧生產完躺在手術室裡面的時候，他被朗姆叫進去，走進手術室之間，他看到醫生手中託着一個還渾身沾滿鮮血的小孩走出去。
麗奧有些虛弱的睜開自己的眼睛。“我能不能看一眼我的孩子。”
回答無情到連他都跟着泛起了眼淚。“我只答應了你讓你生下來，卻從沒說過，要讓你看見他。”
他親眼所見，那天的麗奧閉上眼睛，沒有隱忍的落下了兩行淚水，然後手術進行，另外一個女人被推進滿是血腥味的手術室，手術長達25個小時，他甚至都懷疑過麗奧還能不能從病牀上走下去。
無數個醫生交替着在這個充滿了血腥味的手術室裡面進行着手術，各自負責接手自己最擅長的部位。
他分明看到醫生削削剪剪，將麗奧輪廓分明的臉變成了童依夢的娃娃臉。
有用各種各樣的假的骨頭顛來墊去磨來磨去，將童依夢的臉頰變成了麗奧的的臉。
然而當包紮結束，他以爲一切都結束了的時候，他見識到了朗姆更加無情的一幕。“你們想辦法破壞了她的大腦，讓她失憶，或者……讓她瘋掉。”
原來這世上，只有更絕情，沒有最絕情。
然後朗姆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童依夢的身邊，在董興亞還在心驚肉跳的時候，俯身凝視着他。“從今以後，她就是麗奧，她就是你的合作伙伴。”
雙腿已經發軟，他忙不迭的點頭。
然後猛然從夢中驚醒，在黑暗中伸手抹了一把頭頂，竟然全部都是細細的汗珠。
他竟然將過去發生的所有恐怖的事情，都當成了噩夢一樣，重新切身溫習了一遍。
是不是再不抓緊想念就沒有機會了，所以連夢境都在一再的重複着提醒他，曾經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