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冉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立即給陸遇寒打電話。
打了好幾遍纔打通。
彼時,距離唐皓南遇難已經過了十幾二十小時了,陸遇寒剛趕到紐約,就接到了夏一冉的電話。
“舅舅,唐皓南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夏一冉在電話裡有點不淡定地問。
陸遇寒蹙眉,她是怎麼知道的?
“舅舅,你說話啊,妮妮在哭,大黃在叫,妮妮做噩夢說唐皓南出事了……我這心裡也不踏實!”陸遇寒沒吱聲,夏一冉又急切地問。
陸遇寒滿身疲憊,他也還不知道唐皓南的情況,“別墅失火了,他在裡頭……具體怎樣,我也不清楚。”
“失火?”夏一冉愣了,喃喃反問,“他不會跑嗎?!”緊接着,理智地問。
“他長期吃安眠藥,神經系統出問題,手腳常常失去知覺、常常暈倒!失火的時候,他可能犯病了!”陸遇寒心疼地吼,“冉冉,我沒想到你這麼狠心!”他轉瞬又斥責道。
夏一冉滿腦子裡都是唐皓南三番兩次在她面前暈倒的樣子。
第一次,在馬路邊;
第二次,在河堤邊;
第三次,在公寓裡……
神經系統出問題……
他是因爲生病了,才那樣,她之前以爲不是什麼大毛病……
“他現在怎樣……舅舅,他現在怎樣?我不想他死的……我不想……”她喃喃地說,捂着嘴,不知爲什麼,突然就很心痛,很怕唐皓南真死了。
“你現在這樣,早幹嘛了?!”陸遇寒暴躁地吼。
夏一冉一愣,不明白陸遇寒爲什麼突然對她這麼兇,爲什麼這麼怪她?
“我現在也不知道他究竟怎樣!他住的地方很偏僻,我都還不知道他有沒有被救出來!”陸遇寒努力保持鎮定,但語氣還很重,因爲他想到了那個孩子,覺得夏一冉狠心,一直沒讓唐皓南知道。
聽陸遇寒這樣解釋,夏一冉的心又是一沉,腦子嗡嗡的,彷彿受了什麼嚴重的打擊,已經太久沒經歷過這種感受了!
“舅舅,你有消息,就請第一時間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麼用?!你能帶孩子去看他還是怎的?!你這些年受的是肉體的折磨,晧南這些年一直受的是心理折磨!你失蹤的幾年,他不吃安眠藥都睡不着!現在好了,他真出事了,你才急,早幹嘛了?”陸遇寒以長者的態度,對她數落,知道這樣挺傷她心,但這些事情他不說出來,心裡也不痛快!
說着又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冉冉,我有消息儘快通知你。”
“嗯……”她輕聲答應,陸遇寒已經掛了電話。
她回到臥室,妮妮已經睡着了,夏一冉無助地靠在牀頭,拿了妮妮的玩偶抱在懷裡,眼淚止不住地流。
也許,冰釋前嫌後,對唐皓南,內心裡還是剩下一點點美好的回憶的吧?
那曾經是她愛了二十年的男人,自小到大一直守着她的人,她心底的明月。如果,他真死了……
猶記得那天在醫院,他在耳邊乞求着,讓她叫一聲“晧南哥”。
她狠心地拒絕了。
“晧南哥……”喃喃地喊出聲,心卻如被撕裂般,疼了。
好像曾經的感覺又突然回來了,那些感動與傷痛,那曾經是她相依爲命的男人……
她哭着不敢發出聲音,怕吵醒妮妮,也怕被這棟宅子裡的其他人聽到。
唐皓南!你給我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也許沒有愛了,還是真心地希望,他活在人世間!
死了,就真的,永世不得相見了。
你要是死了,你會後悔的。
腦子裡浮現起william的小.臉,心又是一陣鈍痛。
這一.夜,她幾乎沒睡。
……
一直在等陸遇寒的消息,一直沒音訊,電話都打不通。
紅豆樹下,她懷裡抱着妮妮,旁邊坐着william,妮妮手裡拿着一顆顆紅豆和繩子,正在小心翼翼地穿着。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妮妮稚聲稚氣地背誦這首古詩,夏一冉欣慰地笑着,再看看身側的小傢伙,他依舊在玩着魔方。
不知是天生的智力好,還是有什麼訣竅,小傢伙就是能很快就復原魔方,她和妮妮就不行,怎麼弄,怎麼不成。
孤兒院的老師之前還擔心william有自閉症,經過檢查和心理測驗,他很健康。
“媽咪,手鍊編好了,我給你戴上吧!”妮妮手裡拿着一條穿的不是很漂亮的手鍊,往她手上戴。
夏一冉莞爾。
紅豆,代表着相思……
記得那年暑假去原始森林探險後,經過古鎮,也買了紅豆手鍊,當時想送給唐皓南的,被童依夢搶先拿去了。
“謝謝寶貝!”她笑着說,妮妮從她懷裡起身了,又去撿豆子,夏一冉看向身側的william,沒經過小傢伙的同意,將他抱進了懷裡。
“william,讓媽媽抱抱……就一會兒……”夏一冉輕聲地哄,貼在他耳邊,聲音有些哽咽。
五歲的男孩,已經會察言觀色,“你不要哭!”他沉聲命令,夏一冉強忍着哭泣的衝動。
下巴抵在小傢伙的肩膀上,雙臂用力地圈緊他的小身子,“對不起……媽媽好失敗……媽媽也不知道爲什麼活得這麼失敗!”
可以說是痛徹心扉的,回憶過去,前半生活得太悲催,而未來,還是一片灰色。
想跟孩子生活在一起都不容易。
“你真的是我媽媽?那我爸爸呢?爲什麼都不要我?”william的小心思是敏.感的,仰着小.臉,對她問。
夏一冉的心扯了下,面對孩子的疑問,她無言以對。
“我……我……”
“你不是我媽媽!爲什麼經常來找我?”小傢伙問完,垂着頭,繼續玩。
夏一冉心臟痠痛,“william,夏媽媽特別喜歡你,你可以把我當媽媽啊……”
william酷酷的,不說話,夏一冉閉着眼,吸.吮他身上的味道,也算是一種安慰了。
……
醫院,病房。
做完手術的唐皓南,已經躺着有半個月了,萬幸的是,那次大火,他沒被燒着。
不過現在,他的意識雖然是清醒的,但全身幾乎不能動……
陸遇寒就坐在病牀邊,“晧南,我還是叫她來吧!”
“舅舅,不需要,我已經釋然了!”唐皓南雲淡風輕地笑着說,除了頭,全身一動不能動,而他的心也如止水。
因爲身體已經這樣了,所以,對生活和周圍的一切人或者事,都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晧南!你就別逞能了!我讓她過來!”
“陸遇寒!上次你已經不遵守對我的承諾了,這次怎麼還這樣?!你讓她過來看着癱瘓的我,嘲笑我還是爲我難過?!”他沒好氣地吼。
“晧南!上次她在電話裡聽說你別墅失火……”
“對不起!打擾了!唐先生應該吃藥了!”這時,護士安然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微笑着禮貌道。
“舅舅,你該怎麼忙,忙去吧,不用在這照看我!回去千萬別對老太太說!我會積極復健的!”唐皓南笑着說道,他看起來跟前段時間不太一樣,反而更樂觀了!
陸遇寒只好走了。
“唐先生,我先幫你量體溫!”安然是華人,說着不太算流利的國語,拿着溫度計,甩了甩。
將溫度計放在了唐皓南的腋下。
“你今天有沒有什麼知覺呢?”安然微笑着柔聲問,唐皓南輕輕地搖頭。
安然撅着嘴,“唐先生,戴維醫生說過,你的手術非常成功,按道理,應該早就可以痊癒的……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所以,心理作用,才變成這樣的呢?我是你的護士,很想分享你心裡的感受,配合醫生幫你治病!所以,唐先生,你到底因爲什麼啊?”
安然看起來年齡不大,不到二十五歲的樣子,彎着腰,白皙的皮膚上透着健康的紅潤,無暇的臉蛋上,只擦着一層薄薄的隔離霜,看起來靚麗又有活力,又是一名白衣天使,唐皓南看着她,並不討厭。
名字也好聽。
安然。
這便是他現在的心態。
已經無所謂生死,無所謂會不會康復,更無所謂還會不會再遇到夏一冉。
對她的愛,好像也沒那麼強烈了。
放過她,放過自己。
“你倒是說說看,我爲什麼要站起來?”唐皓南面帶笑意,看着安然,淡淡地問。
“難道,您不覺得每天都讓別人幫你洗澡,特別難受,不自在嗎?”唐皓南以爲安然會說些什麼雞湯之類的話的,沒想到,居然是這種理由,而且還很調皮的樣兒。
他不禁也微笑。
“小姐,我全身上下,只有頭上的這幾個器官有感覺,其它都無感,所以,沒覺得難受不難受!”他幽幽地說道。
“啊!我居然忘了這個了!”安然大聲道,“唐先生,你比我想象中要樂觀!繼續保持!但是,我還是覺得,如果能恢復健康,擁有一副好身體,纔是最重要的!”
唐皓南看着安然,輕輕微笑,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陸遇寒再進來時,就見着唐皓南和護士有說有笑,他蹙眉,手裡握着手機,“冉冉打來過電話給我,讓你回一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