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蓉口中的老中醫住在A市城郊一處幽靜的小巷內。不同於城市建築的精緻繁華,這裡的房屋都是由泥磚推砌而成,簡約古樸中倒也別有一番韻味。
周曉蓉領着喬暖在小巷內繞了好久,這才停在了其中的一棟建築前。
她敲了敲木門,不一會兒就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開了門。那小夥子一看喬暖的肚子,馬上就心領神會的說:“你們是來找我師傅的吧?”
周曉蓉連忙點點頭:“溫老先生在家嗎?”
“在。”小夥子說:“這會兒師傅剛剛午睡醒,你們坐一下。”接着就欠開身,領着周曉蓉和喬暖走了進去。
剛一進入,喬暖就聞到了一股苦澀的中藥味,濃重到令她泛嘔。屋內有些暗,採光不太好,看得出有些久遠了。木製的傢俱,簡單而厚重,好像都是用手工製作而成的,能看到一圈一圈的年輪。彷彿也染上了經年久月的藥味,透着苦澀。
喬暖和周曉蓉等在大廳裡,不一會兒就有一個鬚髮全白的老人從房間裡走出來。他看上去已經很老了,長的倒是慈眉善目,只是身形消瘦,就像是電視裡仙風道骨的長老一樣。
這位溫老先生先是替她把了把脈,然後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問了幾個懷孕期間的問題,喬暖一一作答。
坐在一旁的周曉蓉終於按耐不住,急着問:“溫老先生,情況怎麼樣,可以催產嗎?”
“這位安小姐體質比較虛,按理說足月生產無論對產婦還是孩子來說,都是最好的。但紀夫人一定要催產早些生下來,也是可以的。”
“真的?”聞言,周曉蓉閃過喜色。
“是,只要紀夫人信得過我,我這就給安小姐開兩副催產的藥。紀夫人回家後小火熬三個小時後給安小姐喝,我保證母子平安。”
“信得過,信得過!”周曉蓉語氣掩不住激動:“當初不正是因爲您,我才能順利的提前生下南弦,這次您可一定要再幫我一次!”
……
回家的路上,周曉蓉一直在旁邊絮絮叨叨的講着溫醫生過去有多出名,在他手上救活了多少難產的孕婦和胎兒。喬暖聽得出,自己的婆婆確實是十分相信這位溫醫生。只是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媽,這個藥真的沒問題嗎?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周曉蓉眼一瞪:“能出什麼問題?!”緩了緩,她又說:“你放心吧,我怎麼會害自己的孫子?我比誰都巴不得他能平平安安的生下來。今晚我就替你把藥熬了,你乖乖的喝下去,肯定沒問題的。”
“可是,要不要和南弦說一聲?”喬暖還是不放心。
“我那死心眼的兒子我還不知道?他連孩子性別都捨不得讓你去驗一個,還能放心讓你喝藥?我們也只能趁着他這兩天照顧他父親無暇分身,偷偷把孩子催生下來。”
見婆婆神色執拗,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喬暖知道勸了也是白勸,只好說:“媽,把藥方給我看看吧。”
周曉蓉趕緊將溫醫生剛剛寫下的藥方遞過去,上面密密麻麻的寫了十幾味藥。有當歸、益母、川穹等等……只是喬暖瞧了半天,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畢竟她對中醫實在是一無所知。
只是雖然看不懂,喬暖晚上還是趁着周曉蓉熬藥的功夫,上網查了查。發現溫醫生開的這些藥,都很溫補,也確實有促進宮頸成熟,催生的作用。
查完喬暖還是不放心,正想給顧醫生打個電話諮詢一下。周曉蓉卻已經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走了過來。
“止水來來來,藥剛剛煎好,趕緊趁熱喝了吧。”
喬暖放下話筒,有意拖延說:“您先放下吧,我等下就喝。”
“乖聽話。”周曉蓉坐到了她旁邊,放下藥的同時還遞了兩顆糖過去:“你不喝下這藥,媽睡覺都不安心。我剛剛嚐了嚐味道,有點苦,你閉着眼睛吞下去,然後再吃兩顆糖就沒事了。”
“……。”喬暖左右爲難。
“止水。”周曉蓉皺着眉頭,一副愁苦的樣子:“媽不會害你的,況且你也想幫南弦的對不對?”
僵持的與她對視了兩秒,喬暖終於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她的婆婆看似溫柔和順,可卻十分懂得掐人七寸。她知道她最在意什麼,然後利用這種在意對她進行苦口婆心的勸誡。
“藥給我吧。”喬暖說。
周曉蓉趕緊遞過去:“有點燙,你慢點喝。”
喬暖拿過藥碗,眼前這黑漆漆的液體冒着熱氣,一靠近她就能聞到一股沖鼻的澀味。胃裡涌起翻滾的嘔吐感,喬暖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悶着頭喝下去。
“咳、咳、咳、咳……。”喝的太急,竟嗆到了。喬暖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味,只覺得這輩子都沒喝過這麼苦澀難嚥的東西。
周曉蓉趕緊剝了一顆水果糖遞給她,喬暖卻只是揮揮手說:“不用了。”她將碗放下說:“媽,我有點累,你先出去吧。”
“好好好,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要是覺得哪裡不舒服了,一定要記得叫媽知道嗎?”
喬暖覺得腦子有點暈,她用手撐着額頭,勉強點點頭。
門砰的被關上,房間陷入黑暗之中。
喬暖靠坐在牀上,寂靜之中,她能很清晰的感覺到,那黑色的液體順着她的喉腔一路滑進胃裡。然後在裡面翻滾、中和,最後連帶着她的身體,也開始變得沉重起來。
眼皮很沉,意識開始模糊,閉上眼,沉沉的睏倦席捲而來。
……
她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一個白淨清秀的小男孩,蹣跚不穩的朝她走着。他依依呀呀的說着話,表情俏皮可愛,吐出的每個字都很模糊。可喬暖卻聽的分明,他在說:“媽咪……媽咪……。”
“媽咪……我痛……媽咪……我很痛……。”
……
很痛?她的孩子說,他很痛?
驟然間驚醒,黑暗中喬暖猛地坐起身,抓着被單的手一片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