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香蒸細霧,夜深漏行遲。輾轉亦反側,注目待天明。漏斷人不寐,曉看寒月沒。閒事數百樣,又聽人語聲。
一夜未得好眠,端靠着素日裡養生有道,又稍稍遮掩一二,裴煦在人前倒仍是一片沉靜安謐的模樣,只那面色稍稍蒼白些。
泓雁卻是極知事理的人,裴煦話音裡雖是不甚在意鳳曦病情,甚至於還稍稍有些推脫之意,但看着素日裡的行色,那小公子比之自己卻重要得多。因此,天方露出一點曦光,她便是打發了個人,讓她看着主宅裡的夫人何時起身。
再好生送上一壺清茶,又細細做了些事,泓雁方是聽得那小丫頭來報。細細的問了三兩句,知曉那邊也無甚事兒,她便急急地去了。
不多時,裴府的管家便被夏鸞喚了過來,要他帶上名帖,好生請幾個素日裡頗有聲望的大夫來。
這管家聽聞如是,自是小心地應了,退了出來。不過半晌的工夫,他便是吆三喝四,招了些小廝,到處兒尋些大夫去了。
於是,半個時辰過去了,那裴府一反常日的清靜無事,五六臺各家大夫的轎子擁簇着紛紛進了去。
只是這青蘊之毒極是稀少,那些大夫素日裡雖是極有名聲的,卻依舊是蹙眉撓頭,再三地細細診治,仍是搖頭不知何故。
這些行色,看得邊上的夏鸞好不心焦,連連細問。好在邊上的裴修卻是沉穩的,見得自己夫人如此,倒是一陣安撫,總算是讓這夫人沉靜了些。
稍稍吐出一口氣,裴修見得自己夫人只是落淚不止,安撫之餘,便又拉住一個年老些的積老大夫,嘆息道:“羅大夫,你是方圓百里出名的名醫,難道這小兒的病,卻是一絲也看不出的?”
那羅大夫嘆息一聲,只連連跌足道:“裴老爺,你素日裡接濟老幼,極是個好人家,平白無故的,我又豈肯隱瞞。這小兒病情極奇,按說應是中毒,只這症狀卻又似那滋補過度的。一時之間,卻也不好下手的。”
裴修聽聞如此,臉面上也是隱隱露出晦暗之色,良久,方是沉吟着問道:“羅大夫,我也不瞞您。這小兒乃是我新進收的養子,平日裡都是極好的,這一朝若是出了事,我們卻是於心不安。您是這延陵城的積古老人,平日裡也是多見聞的。您看這滿堂的大夫,可是少了那些解毒上有造詣的大夫?”
聽着裴修那紋理細緻,又妥帖安穩的話兒,那羅大夫雖是有些不願,但細細想來,卻也只嘆息道:“這我原不好說的。但裴老爺您都如此說了,我也不得不說個實在的。這裡大夫都是極好的,只缺了一個穎大夫。他是那南門邊上的淵水堂的大夫,可是整治了好些病症,倒是一個後起之秀。雖是年幼些,但這丹藥針黹上的功夫卻是不低的。”
裴修微微點頭,擡眼便是給那管家送去了一個眼色。那管家忙忙地向前,低聲稟報道:“老爺,這穎大夫早便是去請了,只是他今日早早上山採藥了,黃昏時方是能回來的。”
淡淡點頭,裴修嘆息一聲,又對這那羅大夫無奈道:“如此倒也無甚法子了。”那羅大夫也是連連點頭,嘆息了幾聲。
正在這時,一道極清朗的聲音陡然響起,打破了這一室的暗沉:“裴老爺,今日可是安好?”
裴修擡眼看去,卻是微微吃驚,又一思索,便是擡腳往前走了三兩步,嘆氣道:“逍遙,你來了。只是今日煦兒,卻是不好聽講的了。”
那李逍遙一愣,再轉眼看了周遭人等,不由一驚,急急問道:“難道裴煦他……”
未等他問完,裴修便是搖手打斷了他的話,又將這前後始末一一地說了出來。
李逍遙細細聽完此事,心裡略加遲疑,便又問了三兩問題,方是遲疑着說道:“這醫藥之事,我本不好說,只是聽聞你們所說,這病症倒是與容闐先生前些年所得病症有些相似的。不如請他來探究一二?”
聽聞如此,那羅大夫也是靈光一閃,急急道:“是極是極,我這記性差了,竟是忘了三十多年前,先師曾爲容闐先生診治過,也曾說道一二的。那症狀卻是分毫不差的。”
見是如此,那裴修忙忙遣了管家,去請那容闐先生過府一敘,這邊又安撫這夫人裴煦道,說是如此這般的。
那夏鸞固然是含淚而笑,裴煦的沉沉面色上也是略略露出欣喜之情。
只是,如此的巧合之事,卻讓裴煦心中將昨日的疑惑證實了三兩分。但礙着關係,一時之間,他也不和說些什麼,臉上更是微微露出欣喜之意。
時光如水,那容闐便是隨着管家來了。
他在好生地細細察看之後,又喚一大夫,往那人中穴刺上一針,拔出一看,正是一色青青如新柳,碧色盈盈。
如此,容闐方是回首道:“果然是那青蘊之毒。此毒極是奇特珍貴,雖名爲毒物,但若好生解去了,卻是能輕身強體的。”
裴煦聽是如此,不由向前幾步道:“容先生,這又是怎麼說的?”
見着自己素日極喜愛的弟子如此問來,容闐的精神卻也好了不少,只笑笑道:“你卻不知,往年我也曾得過此病,常日雖是懨懨的,但是於性命無礙。那名醫方士家裡請得極多,後來終於有一出家之人認了此病,將這病好生地細細說了一通。因此,我現時方是記得的。”
說到這裡,那容闐微微一頓,便又說道:“這病症卻也不難,只採集山中的鮮嫩草藥,再行搗汁喝下便行。素日飲食,卻也無甚忌口的,一應新鮮便好。如此修養半載,這病症便也好了。”
這般說完,容闐又取來筆墨,好生地那些藥草寫下,交與裴煦,方是在裴家父子的感激中離去了。
衆家大夫見是如此,卻也放心了些,只淡淡說了三兩句,便也在管家的奉送下一一散去了。
只留得裴煦、裴修、夏鸞、鳳曦四個人,好生待在這小巧的屋子裡。
微微咳嗽一聲,裴修黯然道:“煦兒,你且聽好。”
裴煦心中正是細細地思慮,聽聞如此,卻不由擡眼向裴修望去。
裴修臉色暗沉,目光幽遠,只淡淡道:“鳳曦此事,卻是我連累了你們。只是這商場複雜,我卻是不知何方人士動的手腳。不過,家中你卻是不好呆下了。而鳳曦所處之處,又是山中較好。
恰巧,我先前也曾在山中居住些時日,那裡倒也有一所好居處,便是現在也是有僕從在的。不如你且帶着鳳曦在那山中居住些時日。等此事一了,我再行派人接你們回來。
不過,這裡的丫環僕從卻是不能透出分毫嘴角,若是要帶上什麼細軟的,你且自行收拾些便好了。”
如此一說,裴煦倒是不好多說什麼,只連連點頭,送了父母出去,心中的猜測卻是越發得證實了下來。
昨日的刺客,大約就是裴修派來的。至於目的,倒是要讓肖璇好生探查一番纔是的。
這般想着,裴煦再看了裴修夏鸞的背影一眼,便是迴轉,自掩了門庭,按着裴修說囑咐的那般,自己收拾些細軟事物去了。
天光越發得明澈,照着那纖細雲絲,一發得輕巧,幽幽地越過一層層的山脈。此時的裴煦,卻是不知,這一去,這裴府會如那昨日黃花難再見,便是有,也只在夢中隱隱透出一些微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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