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略略破開幾分曦色,一縷縷似霧非霧的嵐氣徐徐散看不出形色來。林中清泉點滴作響,沖刷在那白石上,越發得淙淙動聽。
裴煦經過這一日的調養,精神已是大好了,纔是清晨,他便是甦醒過來,洗着衣之後,只略略進了膳食,便令一色的人等俱是散去,自取了書冊細看,倒是十分的悠哉。
卻在這時,那戚言登門上來,裴煦早已是與他約定,當下裡他令侍女送上香茗,言道稍停一刻,只略加梳理便是前去,便是自喚來三兩侍女,將身上的隨常所喜衣衫換下,略略整理,便是出來了。
戚言擡眼看去,見着這裴煦披着一件半月水紋香雲紗面的鶴髦,行動間,微微露出裡面穿着的淡青地彈墨錦邊素綾冬袍,玉色綢面厚底鞋,越發得襯出形容俊秀,氣度自若的態勢來。心中微微一動,戚言便是趕上來,噙着一絲笑意,只道:“先生,近來可好?”
裴煦聞言只勾起微微的笑意,溫聲道:“近日得蒙戚正使的善意,將那和談一事暫且拖延,使得某將養了兩日,身體自然是大好了。”
“先生所得何症,爲何不將其治癒,倒是拖累得這般不適?”略微沉吟,戚言若有所思地問道。
臉上依舊是淡淡地笑意,裴煦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流光,只璨璨然道:“這卻與一般的病症不同,非是不能治癒,只是先前所中之毒太過霸道。又是強拔除之。到底是傷了底子,這一應的病症不過是因着身體不好而易染上,故而只能徐徐將養。使得身骨得點滴雨露,自行增強。”
“原是如此。”戚言聽聞這話,眼中神色閃動不定,半日纔是笑着道:“卻是晚生恍惚間想到別的,倒是將先生晾在這裡,若是先生身體大安。可是能隨晚生一行,爲老祖宗暫行探脈?”
“這是自然。”裴煦一笑,形容散淡,只道:“前日已是約下,今日怎能違約,某已準備妥當,只待一命罷了。”
戚言聞此,倒是露出幾分笑意。只寒暄三兩句,便是請裴煦隨去。見得如此,裴煦只推辭一句,就是行至外側。自上了下面早已是準備着地翠蓋垂纓素輪車,緩緩向那戚府而去了。
這戚府原也是在周都中心之地。佔地極廣,足足將一街俱是佔據下來了。因着如此,裴煦等人雖是早早見得這戚府地大貌,但真真停在正門外,卻已是過了兩刻時辰了。
下了車馬,裴煦稍稍彈了彈衣衫,待得那車馬緩緩後退,擡眼看去,卻是微微有些愣怔。
這戚府,未免有些太過了些。
軒昂闊朗且不論,只是這一應的格制卻非是尋常的官家大族所應有地,一眼看去便是多有僭越之處。看着這般的景象,裴煦心中微微一動,腦中便是略略飛過一絲莫名的想法,只是轉瞬而逝,細細想來,倒是想不出什麼來。
戚言見着裴煦腳步一頓,只細細地看着周遭景緻,卻也不多詢問如何,只笑着道:“裴先生,且隨晚生往這邊走。”
眼神微微閃動,裴煦微微一笑,倒是一發得溫然如玉,形容灑落,邊上的幾個僕從看着這般,倒是將原本的一分自傲之氣磨了去,只越發得笑得見眉不見眼來。
戚言略略超過半個身子,邊是引路,邊是與裴煦隨意地說着些話,或是指點府內的景緻,或是說着這府中地大小有趣之事,口舌生花,隨意地散落,極是入耳。
裴煦聽着這些,也是多有應答之處的,戚言窺着神色,倒是漸漸地往那老祖宗身上引去:
“說來這府中的花木,在此寒冬之際,倒是不見得如何了,便是那臘梅等寒日傲雪的花,卻也只是略略探出一些,原還未曾到那賞梅的佳時。不過老祖宗房內的一株宇內罕見的花兒,此時觀賞,倒是應景的很。那花想必先生卻也聽過,喚名三華蘊,花開常年,碗口大地花兒,其花爍爍,成紅黃白三色,異香撲鼻,很是動人心魂……”
一般說着,裴煦倒是微微動了神色,擡眉看向戚言,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光亮,只道:“三華蘊?這花是何時入了府中?那府中可是有香徽齡木?”
戚言聽這話倒是一愣,只略略頓了頓,纔是訝然道:“裴先生怎麼曉得有這一奇木?那香徽齡木也是罕見的事物,三年前家族中進獻了一樣,老祖宗很喜歡。”
聽着這話,裴煦不由嘆息了一聲,無奈道:“這香徽齡木冷香細膩,餘味悠長,又紋理幾無,最是能助人安眠的,想必貴家主人得了這一件,身爲老人,必也是將其做枕的。可是如此?”
聽着裴煦這般說來,言辭之間頗有些意味,戚言心中一動,面上便是微微變了顏色,半日,纔是凝神道:“原是如此。聽着先生話中意思,這兩種似乎頗有牴觸之處。可是在醫藥上有甚衝突?”
稍稍踟躕,裴煦故意在面上微微露出幾分斟酌之意,半日,纔是遲疑着道:“這原也是某在一殘卷醫術上見得地,所寫之症狀頗有相似之處,只是記載極少。這卻也是,那香徽齡木和三華蘊俱是天下奇珍,世所罕見,家中一件已是難得,囊得兩樣,更是難上加難。故而世上少見這等病狀,卻也是事實所限罷了。”
聽着裴煦這般說來,戚言當下裡只是微微露出幾分驚喜來,當下急急抓着裴煦的手,往那前面急急奔去,邊是道:“原是如此!原是如此!還請先生快快前去,看看老祖宗方是正途。”
裴煦猛不丁地被這一抓,又是被猛然一扯,便是覺得冷風灌來,面上便是微微露出幾分無奈,口中卻是急急道:“戚大人且不必如此,左右也不過三五刻時辰。何況究竟如何,還需細細地察看方是。”
說話間,被這風一吹,倒是一發得零碎,好在這戚言也是有些武功地人,當下被冷風一激,倒是冷靜下來,聽着裴煦的話,只得訕訕放下他的手,雖是有些急躁,但也只略略加急了步伐,引着裴煦走入一間院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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