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漸漸凝聚成日光,一層軟青綠紗帳子被微微挑起一前一後的兩個人來。
兩人俱是神色溫然,頗有幾分溫然相攜,談笑自若的模樣子。邊上的一衆侍衛早被身在前頭的鳳曦揮退至略微遙遠的地兒綴着,其餘的宮女太監等更是不必說,只隨在那侍從的身後,窺探着兩人行色罷了。
鳳曦與裴煦於此也是極散淡不經意了,只略略看了這些人一眼,便是不甚在意,淡淡說談言笑一番。
見着前頭便是有一涼亭,兩人相視一笑,鳳曦便是示意身邊的小太監過來,吩咐三兩句,便是笑着坐入亭內,溫然道:“雖是炎夏,但這凝碧池倒是極清淨的,在此說談一二,卻也好。”
裴煦微微一笑,神色怡然,不多時便是有宮女送上三四盞清淨爽利的點心,又送上一壺澎得極涼的杏仁茶,方是退下。
鳳曦提壺傾到了一盞與了裴煦,方是與自個又留了一盞,這般作罷,兩人正是欲說談一二,不想外頭又傳來一陣喧鬧之聲。
見此,兩人略微愕然,擡眼望去,卻是見得一個女子呵斥而入。她身着青碧針繡折枝蓮束胸輕容紗褶裙,外則披了一件艾綠披帛,腰上繫着豆綠宮絛,發上三支綠雪含芳簪綰成愁來髻,越發得顯得情致楚楚,風荷清愁一般。
鳳曦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看着這女子映着清碧蓮荷,款款而來。低腰垂首行禮,道:“陛下萬安。”
“起來罷!”鳳曦淡淡說了一句,見着這女子恍若不勝衣衫一般起身,心中不免更是生出一分厭惡。
方麗蓉略略起身,極巧妙地往鳳曦裴煦兩人身上看了一眼,心中有些訝然,卻是很快露出一絲略帶憂愁的笑意,將手中捧着地纏枝蓮青碧白瓷湯碗放於桌上,溫聲笑道:“陛下,臣妾今日興起。親手熬了蓮子湯,原是到明妹妹那邊的,只是聽聞陛下在此,便是想請陛下嚐嚐,去去暑氣也是好的。”
聽聞這話,鳳曦心中越發覺得厭煩,只看了方麗蓉一眼,轉而看向外頭,道:“來人!”
“陛下!”
原是有些惴惴的侍衛聽聞鳳曦的話,忙忙靠近。低首行禮。
“誰讓她進來的?”鳳曦淡淡地看了那臨頭的侍衛一眼,冷聲道。
“陛下,這位娘娘說是您召她來的……”那爲首的侍衛惴惴然地說道,神色間頗有幾分不自然。
鳳曦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冷厲,心中卻是想起這方麗蓉的家世。當下也不多言其他,冷聲道:“難道朕說地話。你不放入眼中?先前朕便是說閒雜人等不可擅入,她又是怎麼進來的?來人,將這十來侍衛帶下,責廷尉處置。至於她,削去婕品。降至寶林。三月內還是好生修身養性罷了。”
這話說罷,鳳曦也不管這些侍衛乃至於方麗蓉如何,只揮袖使其退下。便重入座中,與裴煦相對。
這些時日來,鳳曦雖是納了妃嬪,但三兩日方是召一人來,也不見得特異寵信於何人,一應俱是雨露均分,那方麗蓉卻是未曾得到一次,心中悻悻之餘,竟是鑽營出這個主意來。
裴煦看得如此,也是微微皺眉,只是這等事他也不欲多理會,當下淡淡一笑,便是想轉個話題,說些別個事。
然,這時,卻是有一侍衛忙忙行來,窺得形色,只稟報道:“陛下!燕京傳來急件,且請陛下一覽!”
聽得這話,鳳曦與裴煦對視一眼,裴煦便是溫然道:“消暑行散自是常有的,還是現行處置正事罷。”
鳳曦頷首,也不管其餘的,只與裴煦往那蘇華殿而去了。
蘇華殿裡,黑香與沉水香混成的香霧在紗帳之中徐徐騰昇,鳳曦與裴煦掀開簾帳而入,卻是見得低首行禮的侍衛手中拿着的信箋,上面一朵十二瓣的金花兒正是熠熠生輝。
對視一眼,裴煦便是接過那信箋,揮退了那侍衛之後,兩人將信箋拆開一觀,卻都是微微露出笑意來。
裴煦擡眼與鳳曦微微一笑,放下手上的信箋,溫聲道:“燕京既已破了,餘事倒也不妨礙,只是可惜了那燕帝,雖有心性能幹,攤上燕國,又少了施展的時間。”
“嗯。”鳳曦也是頷首,思慮一番,纔是道:“燕帝之意,不過是能保地身遭安寧罷了,想來這事卻也容易。他若是遣使而來,我們應對也不難,給他一個安心,卻也易於平定燕境,安定民心。”
聽着鳳曦如此說來,裴煦低首思慮些,便是道:“聞燕帝的妹妹延寧公主凌紜,年僅雙八,性情柔順,品貌雙全,想來,這次燕帝便是打的和親的主意了罷。”
“和親?”鳳曦眉梢微微挑起,似笑非笑間倒是露出一分冷然來,道:“若是有這個打算,我自會選個人選與她。但若是想入宮,那是別想了。”
裴煦聽得鳳曦如此說來,不由微微搖首,道:“這卻不然,若是真的和親,首個必是選地你,何況你尚未立後,高品階的妃嬪更是一個俱無。想推得別個,倒是不容易地。”
“讓宣牧先行將這事推脫一番,過個三五天再讓路吧。”鳳曦微微一笑,神色間頗有幾分笑意露出,道:“到時候,我自然有法子安頓好這個和親公主。”
見着鳳曦如此說,裴煦不由一笑,也不再多言什麼,只溫然道:“如此便好。”
說罷,裴煦便是略微思慮一番,展開一紙信箋,慢慢地書寫起來。當下裡筆走龍蛇,不過半晌,便是將一應事務說個剔透明白。鳳曦只看了看,見着無甚不妥之處,便立時將玉璽印上,道:“這也罷了,只是過幾日,朝中怕是有些波折出來。那些大臣見着如此,說不定還想着周蜀兩國的事,倒是要安定些纔好。”
裴煦聞言不由微微一笑,道:“楚國燕國,俱是有其薄弱之處,那江南則不然,雖是君主不甚好,但也過得去,承平已久,又隔着那騰江,怎是容易的?況且,吞併下這兩國,若是不安置妥當了,日後必成後患,倒不如現行將江南放一放,只好生安定下北方,再行其餘的事。”
“我也是這般想着的。”鳳曦淡淡一笑,神色間頗有幾分溫然,道:“待得這燕國一事作罷,便慢慢行那變革之舉,好生處置國內之事,江南那會,若是不過個三五年,還是停息下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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