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究還是一個人,一個自文明社會過來的人,面對自己的親外甥,下不來毒手。
孩子是無辜的!
虞七化作了一滴雨水,順着雲頭漂泊,出了朝歌城,站在城外看着那濛濛細雨中的朝歌輪廓,許久不語。
“馬車!”虞七僱傭了一輛馬車,然後向朝歌城走去。
孫山死了,那麼孫山的三個兒子,必然容不得費府。三個孩子那麼小,在朝歌城中只會落得采生折割的下場。
細雨濛濛欲溼衣,朝歌城中,上大夫費仲府邸,一聲淒厲的慘叫,打破了煙雨朦朧中的寧靜。
“誰幹的!”費仲眼睛裡滿是怒火,盯着化作了一團爛肉的孫山,那死不瞑目的腦袋,然後側目去看牆壁上血淋淋的一行字:“今日且取孫山首級,上大夫首級暫寄於你脖頸上,待日後得空暇,再來取之。”
鮮血淋漓,字跡很醜,但卻很恐怖。
“請欽天監的老祖來!速去請欽天監三大司正!”費仲身軀忍不住顫抖,聲音裡滿是滔天怒火。
這裡是那?
這裡是上京城!
他費仲乃堂堂的上大夫,整個朝歌城中權貴中的權貴,乃是當朝天子的寵臣。府中戒備森嚴,雖然及不上大內深宮,但卻也絕非尋常人能隨意闖進來的。
可是現在發生了什麼?
居然有人闖入了他的府中,而且還殺了自家名義上的‘女婿’,你叫他如何不惶恐?如何不驚怒?
對方能在悄無聲息間取了孫山腦袋,那麼就能在悄無聲息間取了自家的腦袋。
怒,怒不可遏!
然後便是無盡的恐懼將其包裹住。
“欽天監與朝歌的順天府是幹什麼吃的?竟然有如此兇人藏匿,當真是可惡!可惡!此事我必然要上稟大王,將那賊人追查到底。否則,只怕朝歌權貴休想安生!今日我費仲的腦袋被人取了去,那麼三公九卿一個也跑不了!這賊人是不是也要去摘星樓,將大王腦袋取了去?”費仲怒火滔天,聲音裡滿是道不盡的殺機。
走進來的藍采和與鐵蘭山俱都是不由得身軀一顫,眸子裡露出一抹惶恐,一位朝廷要員的家眷被人刺殺,這絕對是在惡劣不過的大事情了。
今日死的可以是上大夫費仲的家眷,明日便可以是滿朝文武中的任何一個。
若不將那賊人抓住,只怕衆人寢食難安。
消息傳出去,只怕朝歌沸騰,人王震怒,欽天監身上揹負的壓力,可想而知。
“上大夫且消消氣,下官定會爲你緝拿到真兇,絕不會叫兇手逍遙法外!”鐵蘭山走入樓閣,瞧着那血腥的現場,不由得眼皮一跳。
“哼,最好不過,希望如此。否則,只怕人王怪罪下來,欽天監不知多少人頭落地!這朝歌城中,不知多少人要倒大黴!”費仲面色鐵青的站在那裡。
鐵蘭山苦笑,面對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費仲,只能賠笑。他能怎麼辦?
這可是當朝天子的絕對心腹!
“可有線索?”鐵蘭山對着順天府的捕快道了句。
“沒有!沒有任何痕跡!只是捕獲了虛無中的一縷氣機!”順天府的總捕頭王標此時面色難看的站在場中。
這等大案,若追查不到線索,他這身烏紗帽別想要了。
“此事全賴欽天監了,我順天府怕是有力未逮。鐵大人但有吩咐,不敢推辭!”王標起手一禮,一塊玉石奉上:“這是那人留在空氣中的氣機。”
鐵蘭山接過玉石,然後掃過牆上血淋淋的大字,在將目光看向了刺入牆壁的毛筆,露出一抹凝重:“好功夫!”
“這是一個武道高手!”鐵蘭山眉頭皺起,走上前盯着那毛筆:“怪哉,武道高手憑什麼混入上大夫府中?莫非上大夫府中的護衛都是瞎子不成?若說法修真人暗中潛入害了這廝,我倒是有些相信。也不對,上京城有天子龍氣鎮壓,就算法修真人,也休想潛入堂堂上大夫家中。”
三公九卿,費仲佔據其一,乃是大商最有權勢的那麼幾個人之一。他的府中若都被人來去自如,只怕天下間對那兇手來說,再無禁地。
“你乃是法修真人,可能看出什麼破綻?”鐵蘭山圍着屋子轉悠了一圈,然後看向藍采和。
藍采和搖了搖頭:“毫無痕跡,沒有施法的波動。”
“死者是什麼人?”鐵蘭山看向費仲。
“死者乃是我的女婿,翼洲人氏———孫山!”費仲道了句。
鐵蘭山搖搖頭,沒有發現什麼線索,一邊的藍采和卻是目光一動:“翼洲孫山?是否有個妻子叫虞六娘?”
“你怎麼知道?”費仲聞言一愣。
藍采和聞言不語,只是一雙眼睛看向那一對爛肉:“這孫山已經娶了妻子,卻不知如何成爲上大夫府中乘龍快婿。”
“我與那虞七有仇,其殺了我最愛的關門弟子孫小果,老夫當然要去報復他!於是便以官位誘惑,唆使孫山休了其老婆!”費仲不曾隱瞞,因爲這並不算什麼大事情。至少對於費仲來說,並不算什麼大事情。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鐵蘭山看向了藍采和。
“大人可知孫小果之死?”藍采和看向了鐵蘭山。
鐵蘭山聞言一動,若有所思。
“可有活人?”藍采和道。
“有,我家小女倒是僥倖討得一命!”費仲道了句。
“大人,已經根據蘭兒小姐的描述,將那賊人相貌畫出來了!”此時有順天府捕快匆匆而至。
“呈上來”王標連忙道了句。
“兇手可是此人?”鐵蘭山接過畫卷不由得眉頭一皺,因爲這人他不認得:“是否畫錯了?”
“絕對錯不了,蘭兒小姐已經說了,和那人九分相似”捕快恭敬的道。
鐵蘭山眉頭皺起,看向了藍采和。
“癩六?”藍采和接過畫卷不由得眉頭一皺。
“癩六是何人,速速將其緝拿歸案”鐵蘭山眸子裡露出一抹冷厲。
“癩六已經死了,是一個死人”藍采和眉頭皺起:“麻煩了!”
“按理說,應該是虞七乾的,畢竟這是他姐夫,他姐姐被休,含恨殺人也是理所當然。當年他既然有本事不驚動龍氣潛入州府衙門,倒也有機會潛入上大夫府中!”藍采和皺眉沉思。
“若此事真是虞七乾的,他故意留了一個活口,從證人口中敘述出了癩六的模樣,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故意引導咱們呢?”鐵蘭山冷然一笑:“他若是故意留活口,想要留下癩六是兇手的鐵證呢?”
藍采和眉頭皺起:“只能施展時光回溯,或許能一窺究竟。”
衆人退開,就見藍采和手中浮現出一枚鎮印,對着那鎮印拜了拜:“欽天監藍采和欲要施法辦案追查兇手,還望人王允許。”
話語落下,鎮印散發出一股奇異氣機,居然打破了此處龍氣的封鎖。
只見藍采和周身神光流轉,默運功訣,虛空扭曲,猶如是時光倒流般,一道人影出現在了場中。
“不可能!癩六已經死了!”瞧着那人影,藍采和失聲驚呼。
“未必是癩六,或許是易容術。前些日子,有賊人以易容術潛入武王府,以假亂真盜走了打神鞭。對方若真的精通這般玄妙易容術,能夠避開上大夫府中的重重關卡,倒也說得過去!”鐵蘭山冷聲道。
“好精妙的易容術!就像是從臉上扒下來一樣!”藍采和道了句,緩緩散去了功訣。
既然已經看到兇手容貌,那接下來的殺戮過程,就沒必要看了。
“你確定這癩六已經死了?”鐵蘭山看向了藍采和。
“與貴公子一起死的”藍采和低聲道。
鐵蘭山頓時面色陰沉,整個人沉默了下來。
“對方見過癩六容貌,那其必然是翼洲之人。在加上翼洲府衙的大案,普天下能辦到此事的,唯有武王府中那個三公子!”藍采和眼睛裡一抹殺機流淌。
“這都是推理,沒有證據,法上不了士大夫貴族”鐵蘭山低聲道。
“呵呵,好在其無意間留下了一縷氣機,千里追魂可錯不了”藍采和看向了翼洲侯手中的那塊玉石。
“追查到底!”鐵蘭山面色陰沉道:“若能挖掘出鐵證,此人膽敢第二次挑釁朝廷法度,誰也救他不得。”
“大人,那三個小公子哭着喊着要見孃親、爹爹,一直在後院吵鬧不休……”有僕役此時快步走來。
“轟出去!轟出府中,任憑其流落街頭!孫山既然死了,那三個小廢物留在這裡作甚,我府中不養閒人!”費仲面色陰沉的道。
訓斥完僕役,然後看向鐵蘭山與藍采和:“還請大人做法。”
“來人,擺開祭壇!”藍采和精神振奮,他與虞七已經結下了仇,若不能將其置於死地,豈能心安?
一羣順天府的捕快立即手忙腳亂,搭建好祭臺,只見藍采和登臺,手捧玉石開始做法。
上大夫府外
面色兇戾的僕役懷中架着三個小娃娃,猛然一甩,三個小娃娃像是石頭般,跌落在了門前的泥土之中:“滾!立即滾!若是再敢哭鬧,將你們剁碎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