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南宇盯着父母的房間站了好一會兒,他聽到裡面有樑芷安說話的聲音,低頭看了看自己提着的食物,緩緩放下了手。
又站了一會兒,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支票,從門縫裡塞了進去,隨後轉身離開。
裡面的人不知道他曾經出現過。樑芷安哄了好久,範姬雲都不吃,最後只能用激將法。
“你要不吃就算了,反正大過年的是你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東西我已經提來了,以後在爺爺那邊我也好說話。該盡的孝心我也盡到了,你要虐待自己就儘管虐待,誰會心疼你!”
範姬雲氣得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因爲剛纔大哭過,這一下晃得頭暈,差點就站不穩。
樑芷安也不服她,就這麼冷眼看着她。範姬雲那脾氣一下子就給激了起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走到茶几面前,盤腿坐下就開始吃東西。
這酒店的東西難吃死了,她已經許久沒有吃過飽飯。方韻秀的手藝不錯,範姬雲以前嘗過,先前見到樑芷安帶來的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早就忍不住想狼吞虎嚥了。
杭宏博在旁邊給她夾菜,着急地說道:“你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樑芷安鼻頭一酸,走過去笑着對杭宏博說:“伯父您吃吧!我帶來的量足夠。我媽說了,以後天天給你們送。”
杭宏博感激地看了樑芷安一眼,他打心眼裡是喜歡樑芷安的。只不過自家老婆不喜歡,以前天天給他使眼色,他又是個怕老婆的,一直都不敢對樑芷安好。
樑芷安對着他笑笑,又替他們開了一瓶酒,給他們倒上。
範姬雲也不客氣,端起酒一飲而盡,可是吃着吃着,忽然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開始罵人。
“樂千薇那個白眼狼,虧我這樣非親非故的養了她二十幾年,現在倒好,不僅不管我們死活,連過來看一眼都不看,我白疼她了!”
“嗚嗚嗚,我這是作的什麼孽,好好的日子不過,竟然落魄成這個樣子!”她嘴巴里塞滿東西嚎啕大哭。
樑芷安見狀,趕忙過去替她順氣,生怕她噎着。
“咳咳,你走開!我不要你來這邊假好心,我知道你一直都怪我,怪我當年對你不好!”範姬雲推開她。
樑芷安嘆口氣,輕聲說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伯母就不要再提了。”
範姬雲一聽,哭得更加傷心起來。
樑芷安知道她心裡難受,也不再說什麼。默默地陪了他們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伯父您別送了。”樑芷安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已經沒在哭的範姬雲說道。杭宏博對着她抱歉的笑笑說道:“芷安,麻煩你了,我替你伯母謝謝你。”
“伯父您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樑芷安說着往門口走,在開門的時候,神情微微一震,看到一張紙從門縫裡飄落下來。
她撿起來一看,是一張五十萬元的支票,有杭南宇的簽名。
她捏着支票的手一緊,眼眶忽然有些發酸。默不作聲地將支票放在玄關處,範姬雲跟杭宏博要出門自然會發現,隨後關上門悄然離開。
外面到處都是年味,這個點大街上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人,大家都在家裡陪親人。
樑芷安開着車在空曠的街道上,眼神下意識地往四周看,可是依舊沒看到想看到的身影。
她沒有多呆,徑直回了家,看着一室空蕩,忽然覺得有些害怕面對。
她衝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去超市買了許多裝飾的東西,回到家就忙了起來。
窗花,氣球,中國結,五彩繽紛,她一個人忙了好幾個小時,將家裡裝飾一新。
最後站在廚房裡,總覺得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
她漫無目的地收拾着廚房,翻箱倒櫃的,最後在看到一袋麪粉時猛然驚醒。
不知怎麼想的,她突然想做一碗麪疙瘩。
以前她專門去那家老湯疙瘩麪館,求着師父教她做的麪疙瘩,想起已經有三年多沒有做過。
時間過得真快,樑芷安知道自己這樣做其實沒有多少意義,可是她還是忍不住。
和麪,燒水,調料,已經三年沒做,卻發現依然熟練無比,這些步驟就像是刻印在她的腦海深處一樣,一觸碰到就會自發行動。
就像有些事情她極力抹掉,可是依舊存在着那種熟悉的感覺,只要稍稍一溝通,這種感覺就會出現。
以前她竭力告訴自己要忘記要反抗,可是現在,她已經不想那麼做了。
她任由這些感覺爆發澎湃,根據心中的聲音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做完這一切,新年的鐘聲正好響起。
城市燃放起煙花,半片天空都像是被染紅了,五彩繽紛,絢爛奪目。
她對着她一片燦爛的煙花,笑着說:“新年快樂。”
所有在意的人,新年快樂!
辭舊迎新,對於獨處的人來說,今夜似乎特別寂寞。
隔着一道牆,杭南宇跟樑芷安都站在窗邊看着外面那美的如夢似幻的煙火。
比流星還美,唯獨缺了那相擁一起觀看的人。
樑芷安轉身,走進房裡,關門,上牀,安靜的閉上眼睡覺,迎接新的一年。
杭南宇輕輕推開那道暗門,一片煙花燃放聲中聽不出屋裡的響動。
他小心翼翼地將書房門推開一條縫,仔細傾聽了一會兒,確定外面沒人才走出來。
樑芷安家的客廳是全開放式的裝修,一眼望過去,所有一切瞭然於目。
家裡裝修過,很有年味。
杭南宇往前走,突然腳步猛地一頓,雙眼緊緊盯着餐桌上用餐盤倒扣着的一個大碗。在那大碗的旁邊,還放着一個小碗和兩副筷子。
這一幕似曾相識,三年前他在跟樑芷安離婚後,曾經被收她留過,那時候她替他做過一碗麪疙瘩,也是這樣的擺放。
要說爲什麼他印象這麼深,因爲那一次,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吃她的東西,不再像以前那樣小心隱忍着。
他跟她面對面而坐,就只有兩個人。那一幕曾經多次入夢,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他吸了吸鼻子,果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大步朝着桌子走過去,輕輕掀開罩在上面的盤子。
真的是一碗麪疙瘩,還帶着餘溫。
杭南宇整個人像是被點了穴一般站在原地,只是握着那盤子的手開始顫抖,抖的幅度越來越大,到最後他兩隻手捧住餐盤放到桌上。
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全部力氣,用手肘支撐的桌面,坐到椅子上,盯着面前的這碗放着番茄雞蛋的麪疙瘩,眼眶一圈圈的發紅。佈滿血絲的眼裡
情緒翻滾,酸酸的,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滴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那隻小碗,拿着大勺子從大碗裡將麪疙瘩輕輕的舀到小碗裡,就像當年樑芷安做的那樣。
他後來曾經也去過那家老湯麪疙瘩,見到過有人這樣將麪疙瘩的吃。那時候他看了很長時間,拳頭一直都是緊握着。
“不小心做太多了。”這是樑芷安當年的解釋。那時候他低頭沉默的吃着,沒有揭穿她。
此時他學着她當年的樣子,給她舀了滿滿一碗麪疙瘩,隨後拿起筷子開始吃大碗裡剩下的。
屋裡,樑芷安將被子蓋在臉上,隨後又默默拉下,坐起身,就在雙腳要落在地面時又猛地收起。
她看了一眼外面像是一輩子都放不完的煙火,又安靜地躺回去,閉上眼逼着自己入睡。
醒來時天已經大亮,做了一夜的夢。
夢中她彷彿回到了三年前,在她跟杭南宇的婚房裡,她苦苦等候,每天都盼着他來。
彷彿又經歷了一次當年的心酸,總算能夠爲他煮一碗麪疙瘩,卻沒勇氣留下他。
大年初一,小雪。樑芷安看着外面銀裝素裹的世界,嘴角彎了彎,瑞雪兆豐年,今年會是美好的一年。
她深吸了一口氣,感受着胸腔滿盈的幸福。
可之後的一切,就像是在不經意中突然被什麼東西砸到,讓她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不期然的撞見餐桌上那空空的大碗,還有旁邊那小碗裡裝得滿滿的麪疙瘩。
剎那間,淚如雨下。
她倔強地昂起頭,可還是止不住眼淚。
她坐在他坐過的椅子上,身體蜷縮起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
無關悲傷,只是心疼,好疼。
原來那些都不是夢,她聽到他叫着自己的名字,感受到有人觸摸着自己的臉。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夢。
已經不需要去追究他到底是怎麼進來的,他就是進來了,而且一直都在她身邊。
樑芷安抱緊雙腿,突然升起怨恨。
杭南宇你到底想怎樣?你到底想我怎樣?樑芷安不想哭,可眼淚止不住。
空蕩蕩的房間裡,除了壓抑的抽泣聲再無聲響,樑芷安哭着哭着,最後自己樂了,她在這邊難過什麼?
她收拾了一下去給父母拜年,隨後又去酒店看望了杭家二老。
放假期間沒有其他事情做,阿曼達放假回米蘭,樑芷安一個人閒的無聊了就跟潘覓蔓一起出去逛逛街,甚至還來了一場短途旅遊。
出去走一走,心情也跟着好起來。只是即使過年,落日傳媒對杭氏的打壓依舊沒有放鬆。
杭氏易主原本就是林落日計劃好的,杭宏榮生性貪婪,並且目光短淺,壓根不會經營公司,很快杭氏就落入了林落日的掌控當中。
樑芷安默默看在眼裡卻無能爲力,她知道這一切杭南宇都知道,可是他沒有出手,默默等着,等着他什麼時候開始反擊。
可事實上,轉眼一個多月過去,杭南宇一點沒有任何動靜,就好像他是徹底放棄了一樣。
樑芷安感覺心裡一直憋着一股氣,發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冬去春來,新一屆世界造型師大賽就要開始。樑芷安憋着這口氣帶着白秋秋一行應邀前往米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