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月還真沒見過如此厚臉皮的男人,大老遠從天都市飛來,半夜跑到她家裡來就爲了讓她做飯給他吃?
換作以前,他是她的金主,他就算凌晨四點過來要她做飯,她都不會有怨言。今時不同往日,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她沒必要再上趕着伺候他。
她把房門關上,不避不躲地對着他看過來的審視視線,“賀先生,你知不知道我有權利報警說你半夜擾民?”
賀湛揚眉,一個月不見,這女人的態度強勢了不少,以往在他面前和小媳婦似的,現在都敢和他叫板了。
他捏了捏眉心,屋裡悶熱,東陽市比天都市溫度高,他不自在地解開了脖頸間的鈕釦,看向佟月的眼神多了一絲凌厲,“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雖然不是夫妻,但是同牀共枕了五年,你這裡添置的一切,還有你銀行卡里的存款,可都是拜我所賜,如今我只是餓了,你連一頓飯都吝嗇了?”
佟月脊背一僵,垂在腿側的雙手下意識握緊,據理力爭,“賀先生,請你牢記一點,我憑藉我的本領拿的工資,我用我自己的工資購物與你無關,另外,我們現在沒有任何關係,我沒有義務爲你準備飯菜。”
“嗬,原來是我弄錯了,我還以爲你是憑藉你自己爬了我的牀得來的一切。”沒吃晚飯就連夜坐飛機過來,賀湛現在餓得難受,他心情不好就會說話難聽,他不爽,就別指望他會讓其他人爽。
佟月默唸不能動氣,她是孕婦,孕婦要保持心情開朗,賀湛這男人一向毒舌,即使兩人在一起的那五年,他也沒說什麼好聽的話。
她深呼吸,腳步一轉走向廚房,拋下一句冷冰冰的話,“只有餛飩,你愛吃不吃。”
退一步海闊天空,她現在不能得罪他,他有能力找到她的地方,就有能力讓她在東陽市待不下去,她好不容易擺脫了天都市,有點喜歡上這個慢節奏生活的城市,她不想勞心勞力再去找地方搬家。
賀湛勾起脣角,走近廚房,依靠在推拉門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動作。她從冰箱裡取出一袋餛鈍,她有些泄憤地直接撕開了包裝的保鮮袋,她輕手輕腳地拿起鐵鍋擱在了老式的煤氣竈上,拿起勺子從專門盛水的一口不鏽鋼鍋裡舀了兩大勺水倒入鐵鍋裡,然後開火蓋上鍋蓋。
她總是習慣用冷水冷鍋煮東西,這也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在廚房裡做事,他在星月公寓留宿的時候,他早起就會看到她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那時候的她表情平靜,現在的她沒有表情,側臉也沒有曾經的柔和。
肚子又在叫,賀湛等不及吃餛鈍,他徑直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掃視一圈,裡面的東西不多,兩瓶鮮奶,還有一些沒用完的餛鈍皮。
他伸手取出一瓶鮮奶,關上冰箱,直接打開鮮奶,仰首喝了一口,口感不對,不是他曾經喝過的那個味道,他把鮮奶又放進了冰箱。
“沒有酸奶?怎麼改喝鮮奶?”
他的飲食習慣受到家裡人的影響,早上起來愛喝現磨豆漿,對牛奶並不感冒,與她在一起後,慢慢喜歡她做的老酸奶,她這個人優點不多,唯獨烹飪水平拿得出手。
水開了。
佟月把餛鈍下到鍋裡,她蓋上鍋蓋,也不轉身看他,視線釘在鍋蓋上,簡單解釋了一句,“沒來得及買酸奶機。”
賀湛這纔有空細細打量廚房的環境,廚房空間還算可以,只是設施陳舊,不能與星月公寓的廚房相比,白色瓷磚的臺子上擺放着新的電飯煲、新的砂鍋,和一些新的廚房用具。地板是最老式的綠色花紋瓷磚鋪成的。抽油煙機像是使用了很多年,雖然裡外被擦拭得很乾淨,但是依然遮不住老態龍鍾要淘汰的命運。
“爲什麼要來東陽市?你就算在天都市繼續生活,我也不會爲難你。”
佟月沒有搭理他的問話,她掀開鍋蓋,用冷水陸續澆了三下,然後把火頭調小,她彎腰從櫥櫃裡拿出一隻大碗,撒了提味的小香蔥,澆了麻油和胡椒粉,賀湛不愛吃香菜,她就沒有放,她把煮好的餛鈍用漏勺裝進碗裡,香氣撲鼻的餛鈍好了。
送佛送到西,她拿起抹布墊着手心裡,端着碗走到客廳,擱到了餐桌上,“你吃吧,太晚了,我要睡覺了。”
賀湛伸手拽住她的手腕,稍微用力就讓她動彈不了,“把你的手機號告訴我。”
佟月愣住,她還以爲他要說些‘主人不招呼客人跑去睡覺’之類的閒話,沒想到他竟然追問她的新手機號。她離開了天都就把手機卡給換了,到了東陽買了當地的一張手機卡,手機號碼只告訴了戴淘。
手腕上傳來的熱度燙得佟月很不適應,她想要甩開卻甩不掉,她擰眉,不耐煩地看向賀湛,這次直接省掉了尊稱,“賀湛,我已經離開了天都市,離開了你的勢力範圍,也不會再去騷擾你的未婚妻,你做什麼還要我的手機號?我下輩子只想安靜地生活在這座小城市裡,我不想與你們再有瓜葛,我得罪不起賀家,也得罪不起寧家。”
賀湛冷笑,鬆開了她的手腕,落座到椅子上,拿起湯勺均勻攪拌了幾下,餛鈍餡料與碗底作料的香氣混合在一起,瀰漫在空氣裡,“佟月,你誤會了,我不是想繼續與你牽扯不清,只是科技公司那裡你說辭職就辭職,公司與法國代表方的合作案還沒有結束,對方只認你這個翻譯部組長,你公私不分一走了之,已經給公司造成了損失,給我你的手機號,到年底爲止,你需要繼續爲公司服務,工資照算,你可以不用去天都,只要每週例行會議你在線上就行。”
佟月沒想到是工作上的事,真是笑話,賀湛從來不去過問子公司的運營情況,再說她提前三個月提出離職,公司早就重新招聘了新人,她也把她的工作內容全部交接好,不然也不會如此容易辭職離開。
“賀湛,你錯了,我從來都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我早已把的工作交接好,接替我的那個翻譯組長可是從海外回來,口語比我還流利——”
“但是她上個星期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間接給公司造成了不下百萬的損失,我已經讓人事部辭了她。”
佟月愕然,“你——”
翌日。
佟月早晨醒來時賀湛已經離開了,客廳餐桌上空了的餛鈍碗說明昨夜他確實來過。她給了他手機號就把他扔在客廳裡,自己回房睡覺。憑賀湛的自尊,這男人是不會隨便進入她的臥室。她豎起耳朵偷聽,外面很安靜,賀湛用餐一向很安靜,她開始偷聽了會兒,之後抵擋不住睡神的召喚睡了過去。
她沒有急着去洗碗,而是前前後後把客廳、衛生間、廚房都打量了一遍,這男人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衛生間裡的洗漱用品他沒有動,冰箱裡的牛奶他也沒有再去碰,客廳茶几上更沒有留下任何字條。這男人神秘出現神秘消失,她恍然做了一場夢,名叫賀湛的夢。
佟月很快把此事拋在腦後,她這個年紀早已沒有資格幻想,賀湛突如其來出現不可能是捨不得她,就像他說的,他是集團老總,即使不管旗下子公司的具體情況,但是平白無故損失幾百萬,幾百萬美金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吃完早餐,佟月下樓去附近的菜場買菜,路過花店又買了幾盆花草回來,她先前在網上訂購的購物車和單人座沙發都到了,購物車放在客廳裡,單人座沙發擱在她的臥室,陽臺就在她的臥室裡。天氣好時,她會窩在沙發裡曬太陽。
她爲了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然後端着杯子走進書房,前一個星期,她已經接到翻譯文件的工作,費用按照字數收費,翻譯公司規定兩天時間內完成,她一般一天就能搞定。她與翻譯公司合作過三次後,翻譯公司開始與她穩定合作,打算按月給她結算工資,她拒絕了,一個月的穩定工資遠遠趕不上她單筆接單最後加起來的收入。她不急用錢,她只是不想浪費自己的外語技能。
擱在桌上的手機鈴聲響起,佟月的視線從電腦屏幕上離開,她拿起手機,看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機號碼,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昨夜賀湛確實來過。
她劃開屏幕,按下接聽,順便開啓揚聲器,視線重新回到電腦屏幕,“喂?”
賀湛那裡的雜音有點多,像是在嘈雜的場所,佟月耐心等了一分鐘,雜音消失,開車門關車門的聲音響起,“上SKYPE,十分鐘後,高喬要與我們開會,文件,如果,如果你還記得你的私人郵箱,那麼一分鐘後查收一下。”
賀湛說完就掐斷了電話,不給她任何退路。
佟月咬牙切齒,看了一眼屏幕右下方的時間,已經快要中午十一點,這國際會議沒有兩個小時結束不了,她早上喝了一碗粥,先前喝了一杯牛奶,這會已經有點餓了。
她罵了一句,剝削普通老百姓的資本家!
認命地把翻譯一大半的文件給小心保存好,她打開網頁,登錄她以前常用的私人郵箱,刷新了一下,就收到了天都科技公司翻譯部發來的工作郵件。
她點擊下載,保存到桌面,同時立即在網上下載Skype聊天軟件,新電腦就是好,她裝的東西很少,不到五分鐘就已經全部搞定。她不用細想就登錄了Skype,不無意外,天都科技公司的成員全部都在,法國代表方的人員也在,就連一向很少上線的賀湛也在。
時間還未到,佟月拿走牛奶杯子,迅速跑到客廳裡去找餅乾,打算先墊一墊,還沒來得及吃到第二塊,多方電話會議的聲音響起。她懊惱地拍了拍手,端起餘下的牛奶喝了,抽出紙巾擦了擦嘴,鬱悶地回到書房。
佟月坐到椅子上,戴上耳機,還未開口說話,就聽到高喬的笑聲,“嗨,月月,好久不見,你終於又回來了。”
高喬說的是地道的法文,佟月瞥了一眼與會人員,雙方人員加起來總共六個人,高喬一方三個人,天都科技一方三個人,除了她自己,另外兩人則是負責這塊項目的天都科技副經理,以及賀湛。副經理劉強能夠聽懂法文,但是口語不行,賀湛……據說賀湛十分討厭法文,他能夠說出一口流利的倫敦腔和意大利文,還涉獵了一些其他語言,卻唯獨不會法文。
佟月能夠聽到劉強附和的笑聲,以及高喬一方其餘兩人的笑聲,她欺負賀湛聽不懂法文,故意說他壞話,“沒辦法,資本家壓迫人,如果我不回來繼續接受,那麼我就得賠償那幾百萬美金。”
與此同時,天都科技會議室裡,副經理劉強聽到佟月的抱怨,心虛地瞥了瞥不苟言笑的大老闆,暗忖佟月這死丫頭膽子真大,竟然當着大老闆的面與外方勾結貶低大老闆!難道這丫頭真是大老闆見不得光的小情人?
高喬與佟月合作大半年,兩人之間的關係不像合作方,到更像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先是簡單和佟月抱怨了一下先前的那個人,說那女孩子的心思不在工作上,總想着怎麼勾引他,他看在她口語流利的份上多次忍讓,沒想到對方自己犯下錯誤,翻譯錯了金額。
原來是這麼回事。
佟月開始以爲賀湛只是不放心她,畢竟她在天都科技擔任要職,他怕她把公司的秘密泄露出去故意找藉口繼續監督她,原來真的是那個頂替她的譯員做事不靠譜。
高喬話鋒一轉,不給佟月思考的時間,直接當着天都這邊的人公然挖人,“這樣吧,月月,等我們合作結束後,你有沒有興趣來法國?我高薪聘請你,我肯定不會像賀這樣壓榨你,你這麼聰明又漂亮的女孩子,不適合跟在死氣沉沉的賀身邊,你適合浪漫的國度,你不是上次來過巴黎,只忙着工作沒有時間遊玩嗎?到了我這裡,你平時工作,週末我給你當嚮導,如何?”
劉強滿頭冷汗,再次瞥了瞥一言不發的大老闆,考慮要不要把高喬的話給翻譯給大老闆聽。
佟月呵呵一笑,被男人誇獎,沒有哪個女人不會不高興,尤其對方還是外國男士,她剛想要回答高喬的話就聽到賀湛冷漠的嗓音響起,賀湛用英文直接截過他們的話題,讓他們會後私下裡再敘舊,現在可以開始開會了。
佟月有點心驚,賀湛的意思似乎表明他能夠聽到她和高喬的對話,不過話說回來,換誰聽到她和高喬說話的語氣都能猜出來他們沒有說正事。
算了,不去管了,她管賀湛怎麼想,她現在只要把這個項目耐心做到年底就行。她點開存放在桌面上的文件,一目三行地快速瀏覽,然後靜下心來,開始工作。
一個月沒有接觸到以前的工作,並沒有難倒佟月,她腦子裡的記憶還在,高喬似乎有意在給她防水,劉強也是,兩人一個優雅自如,一個磕磕絆絆給她解釋了這一個月來的項目進度。當輪到她發言時,她與生俱來的強大自信又回來了,把高喬的意思與賀湛的意思順利傳達給他們雙方。
會議進行到十二點半,佟月實在憋不住了,她點開高喬的頭像,給他發私信,“嘿,高爸爸,我肚子餓了,賀湛是資本家,你是不是也要和他一樣?”
高喬在電話會議繼續說話,同時給她回覆,“不敢,對了,你人在哪?吃飯要多長時間?”
“我不在天都市,我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小城,要自己做午飯,不過冰箱裡有餛鈍,大概半小時就能搞定。”
“OK,等你半小時。”
高喬突然笑出來,告訴衆人他餓了,他要去吃飯,半小時後他們再繼續會議。佟月給高喬發了一個大笑臉,又說了一聲謝了,同時把他的話翻譯給劉強與賀湛聽。
她正準備離開,就看到賀湛給她單獨發來視頻通話,她一愣,然後看到她原本發給高喬的笑臉與謝了竟然發給了賀湛!
接還是不接?
佟月猶豫了三秒,無奈重新坐到椅子上,點開賀湛發來的視頻通話邀請,她沒什麼表情地看着一副正裝的他,“賀總,有什麼吩咐?”
劉強還在賀湛旁邊,佟月不得不尊稱賀湛一聲。
賀湛不無意外看到佟月穿的還是那身睡衣,她在睡衣外面批了一件大紅色卡通圖案的外套,他蹙眉,這女人自從離開他以後,穿衣風格陡變,以往的妖精造型不復存在,越來越往幼稚方向奔去。
劉強在邊上探頭探腦,“賀總——”
賀湛示意劉強先去吃飯,等人走後,他纔開口,黑色的雙眸透出一股冰冷,“原來我都不知道你與高喬的關係好到如此地步,你餓了,卻讓他幫你求情,怎麼,你們私下裡已經上過牀了?”
佟月瞬間黑臉,啪地關掉了與他的視頻通話,懶得給自己解釋。
她火大地想要罵人,奈何想到肚子裡的寶寶,頓時又斂起火氣,她給賀湛留了言,“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然後頭也不回離開書房,抓緊時間去廚房做午飯。
吃飽喝足,佟月有些昏昏欲睡,奈何還要繼續開會。下午的會議又持續了一個半小時,會後佟月還得負責整理會議記錄,由於先前賀湛污衊她,她一結束會議就給劉強留言說要求午休,不然會把會議報告寫錯芸芸。
劉強感覺自己有點像夾心餅乾,他把佟月威脅自己的話委婉加工了一下,轉述給賀湛聽,賀湛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倒真是管不住她了。”
劉強目送賀湛離去,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思忖了幾分鐘決定放權給佟月,這女人現在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不能立馬乾活,他也沒法逼她不是?剛纔高喬可說了,他要挖佟月去法國工作!他可沒忘記大老闆那黑的不能再黑的臉色!
“下班前把會議記錄整理出來就行。”劉強給佟月回覆過去。
佟月高興地回了他一個字,“OK。”
午休雷打不動一小時,醒來後,佟月迅速把會議記錄整理結束髮給了劉強,另外抄送給了賀湛。她起來去廚房準備晚餐,把準備工作做好後又回到書房繼續翻譯上午的文件,用了一個小時把餘下的部分翻譯好,沒有急着發出去,準備晚上睡覺前重頭瀏覽一遍,確定沒有問題再發給翻譯公司。
上午買來的菜還很新鮮,佟月原打算中午炒一個菜燒一個湯,經過一天高強度的工作後,她決定犒勞自己,多做一個菜!
她做了茭白炒肉絲,糖醋排骨還有腰花蛋湯。買來的精肉被她切成細絲,然後用各種作料醃製一番,這樣炒出來的肉絲既能變色又有脆脆的口感。她不喜歡吃外面飯館裡的那種,無色,口感又軟,她喜歡有嚼勁的食物。排骨就是請買豬肉的師傅剁成了塊,她自己用清水下鍋煮了一遍,把殘留的血水煮出來,然後照例醃製一番。她以前很少吃腰花,賀湛喜歡吃這個,她常買來給他滋補,久而久之也喜歡了,如今懷孕,更是想到什麼就吃什麼,早上去菜場晃悠了一圈,看到腰花就買了。
大半個小時的烹飪後,一頓美美的晚餐就擺上了桌,佟月照例拍照,她上傳了朋友圈,她重新註冊了微信號,如今朋友圈裡就只有戴淘一個人。她把照片上傳到朋友圈裡是想用照片記錄她孕期的點點滴滴,這樣等孩子生出來,她以後可以慢慢回看。
用了一頓美美的晚餐,佟月不帶手機,只拿着裝有零錢的手包和鑰匙就下樓散步。她得重新去買幾瓶鮮奶,賀湛碰過的那瓶被她扔了。
七點鐘,小區裡散步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大爺大媽,只有少部分是年輕人,還有一些媽媽帶着孩子在小區的公共設施那裡玩耍。
佟月搬來這裡一個月,已經有不少鄰居認識她,見她從樓上下來,紛紛對她打招呼,還關心地問她工作怎麼樣。
佟月靈機一動,站在原地與樓下的大爺大媽聊天,“原來的公司又聘請我回去當翻譯,我現在每天在家工作,偶爾還給翻譯公司翻譯文件,算是宅女了。”
有時髦的大爺立即附和,“哎呀,我懂,這叫啥SOHO一族,小佟是不?”
佟月笑呵呵地點頭,“是的,王大爺。”
有大媽就問佟月翻譯什麼語言,是英語還是啥,佟月就趁機爲自己宣傳了一下,她想這些大爺大媽都是聊天高手,小區裡的免費宣傳喇叭,若是小區裡有孩子想要補習,說不定不用她自己出去貼廣告,這些大爺大媽就能幫她宣傳了。
“喲!了不得!高材生!小佟,我孫子今年初三,但是英語一直不好,他爸媽常年在外工作,過年過節才能回來,我給他找了家教,他沒去幾天就不肯去了,說老師教得不好,小佟,你看,你有時間幫我孫子補習嗎?補習費我們照算!”
佟月想不到她樓下的曹奶奶立即就給她帶來了財運,她佯裝考慮了一番,然後點頭答應,“行,我每天晚上有時間,七點半到八點半,曹奶奶,您孫子今晚不在家吧?初三好像要上晚自習,您看,要不周六週日讓他來我家,或者我去您家,我先給他補習兩天,讓他感受一下,如果他認爲我教得好,那麼我就繼續教他,您看如何?”
曹奶奶一聽,求之不得,笑得合不攏嘴,一直抓着佟月的手腕說感謝的話。佟月又與她閒聊了幾句就走向南門,到門口的小超市裡去買牛奶。
回到家裡後,佟月把牛奶放到了冰箱裡,然後回臥室拿衣服去洗澡。當她躺到牀上才發現手機還落在客廳的餐桌上,於是又下牀去取手機,看到戴淘給她打了電話。
她重新回到牀上,靠坐在牀頭,一邊開啓揚聲器,一邊寫日記,“喂,淘子,我下樓散步去了,手機沒帶。”
“妞!你下次務必把手機給我隨身帶着!你一個人在東陽市,我聯繫不上你就會胡思亂想的懂不懂?!”
“嗯嗯,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
兩人閒聊了幾句,戴淘誇她廚藝越來越棒,她能隔着圖片聞到菜香味,逗得佟月呵呵笑個不停。佟月後來告訴戴淘賀湛來找她的事,以及她又擔任了天都科技公司的翻譯部部長一職。
“賀湛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他不會是吃着碗裡的還惦記着你這鍋裡的吧?我還不相信堂堂的賀氏集團調動不出一個會三門外語的人才!他不會是故意藉着這件事繼續潛規則你吧?”
“你想多了,高喬那人雖然和我聊天很平易近人,但是工作起來一絲不苟,我在劉強下班前與劉強聊了一會兒,先前頂替我的那個翻譯被開除後,他們又重新找了幾個人代替,然而都不能使高喬一方滿意,估摸賀湛逼不得已纔會過來把我請回去,還有就是過來探一探我是否真的想要離開他。”
“靠,這麼說,對你有意思的不會是高喬吧?!”
“暈,淘子啊,高喬有家庭,他有一個五歲的兒子,人家怎麼會背叛他的妻子和孩子呢?你實在是想太多。”
“嗬,高喬的兒子我見過,我上回還陪你一起招待了那個小傢伙,可是小月,你有親口聽高喬和你說起過他的妻子嗎?”
“呃……”
戴淘把佟月問住了,佟月仔細回想她與高喬認識以來的交往,似乎高喬在她面前提到最多的就是他的寶貝兒子,還真的沒有提起他的妻子。
“看吧!我就說吧!這個高喬一定是對你有意思!”
“不,不會的,外國人一般都很紳士,尤其是這種商務精英,還有孩子的這種男人,好了,我不和你多說了,我現在工作量增加,要早點睡覺,晚安,親愛的。”
“晚安,妞,吃好睡好哈,我等你通知,讓我去看你。”
“嗯嗯,晚安。”
佟月沒把戴淘的玩笑話放在心上,她這輩子不打算再找男人,她寫完日記後就打算睡覺,她拿起手機設置鬧鐘,又去看了一遍朋友圈,看到戴淘給她的留言,勾脣一笑。
天都市。
寧沁穿着薄薄的絲綢睡衣站在客房裡的衛生間門口,裡面有人在洗澡,她偏頭看了一眼攤在牀上油膩膩的襯衫,默默鼓起勇氣,今晚一定要把賀湛拿下。
五分鐘後,賀湛穿着睡袍打開衛生間的門,他一邊用乾毛巾擦拭短髮一邊走了出來,看到站在電視機前穿着清涼,面帶羞澀的寧沁時,心裡頓時有數。
他佯裝不知她的意圖,“我上次留下來的衣服在哪?我今晚要回莊園。”
寧沁一愣,她咬脣看向他,美眸裡閃爍着幽怨,“阿湛,你今晚不能留下來陪我嗎?”
賀湛拋掉手裡的毛巾,走向牀鋪,彎腰掏出褲子口袋裡的手機,當着她的面給司機老王打電話,“喂,王叔,把我車上備用的衣服拿上來,嗯,襯衫和——”
“阿湛哥哥!”寧沁難得主動求歡,卻被他無聲拒絕,她難過得潸然淚下,猛地跑向他,從他背後緊緊抱住他,“阿湛哥哥,我是你的未婚妻,難道你還不願意接受我嗎?”
賀湛神色未變,他稍微用力就掙開了寧沁的擁抱,他轉身看着她,“沁丫頭,我尊重你,你也別讓我爲難,你爺爺可是警告過我,讓我婚前不能對你胡來。”
又拿爺爺當藉口!
寧沁梗着脖子盯着賀湛,“你別拿爺爺當藉口!你身體正常,我很清楚,你能與佟月滾牀單,爲什麼就不能接受我?!”
賀湛瞬間變臉,渾身散發一種戾氣,寧沁第一次看到他的另一面,害怕地後退幾步,卻還是固執地與他對視。
賀湛捏了捏眉心,對這個未婚妻,他不能罵,他冷冷地開口,“我再和你解釋一次,與你訂婚前,我與哪個女人上牀這是我的自由。”
他說完就再也不看她,也不要已經被菜油漬弄髒的衣服,直接拿起手機離開客房,大步經過客廳走向大門口。
“那麼訂婚後呢?!你敢發誓你沒有去找過那個女人?!”寧沁從客房裡追了出來,然而賀湛已經離開,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自己的這句質問。
寧沁睚眥欲裂,被男人拒絕落了面子,她還能承受一些,她不能承受的是她一個堂堂的船王千金,爲什麼就是比不上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賀湛穿着一身白色的浴袍從容地走到了地下車庫,電梯門一開,司機老王就站在外面,“少爺……”
“回莊園。”賀湛越過老王,大步走向他的座駕。
老王不敢怠慢,忙不迭跟上去,掏出車鑰匙解鎖,他把衣服遞給了賀湛,然後落座進駕駛室,發動車子。
賀湛慢條斯理地在後座換衣服,全部穿好後,他改了主意,“去星月公寓。”
老王早已習慣朝令夕改的賀湛,“好的,少爺。”
薔薇花園。
寧沁把賀湛的襯衫與西褲通通拋進了垃圾簍裡,卻在看到掉出來的飛機票時愣住了,她彎腰撿起飛機票,看到上面的地點與日期,忽然就明白了她生日那天晚上賀湛所說的有事走不開是什麼事。
他竟然去見那個女人了!
寧家不是省油的燈,寧沁的爺爺早就把賀湛的一切查了清楚,把資料寄給她看,老爺子說雖然婚約上他們老一輩定下的,但是成不成關鍵還是在與你,他說孫女,你要是不滿意賀湛,我們就毀約,反正也沒什麼損失。偏偏她從小就喜歡賀湛,早就知道她與賀湛有婚約,即使曉得他外面有女人,她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忍受,反正最後賀湛是屬於他的。
寧沁撕碎了這張飛機票,目露兇光,“賀湛!你怎麼敢揹着我去找她?!”
東陽市。
佟月從樓下的曹奶奶家裡出來,她手裡拎着曹奶奶給的一籃子草雞蛋,與曹奶奶在門口又聊了會兒,就上樓回到自己的屋子裡。
曹奶奶的孫子很喜歡她的補習方式,與她約定了接下來一年的補習時間,直到對方中考前結束。佟月不清楚東陽的補習費用,她讓小男生自己做主,小男生告訴她學校老師補習都是按月收費,一個月八百這樣。佟月自己換算了一下,於是只收一小時二十五元的費用。其實這補習費用很便宜,天都市那裡一小時補課費都要八十元以上,東陽是小城市,她與曹家又是上下樓鄰居關係,她自然要主動賣人情。
曹奶奶心中有數,爲了感謝佟月的幫忙,特地送了一籃子家鄉的草雞蛋,佟月推辭不過,只好接受。她待定主意,以後自己包餃子餛鈍,可以送給曹家一份。曹家就曹奶奶和孫子兩人,曹爺爺兩年前生病去世,曹奶奶的子女都在外地工作,逢年過節纔會回來,平時的生活費都是孩子們打到銀行卡上。
遠親不如近鄰,佟月喜歡這個小區,喜歡小區裡與人爲善的大爺大媽,她想要在這個地方紮根,就必須敦親睦鄰。
佟月簡單吃了晚飯,今晚不想下樓散步,她早早洗漱上牀休息。大概八點多鐘,她聽到門外有動靜,有好幾個男人在說話,態度似乎很囂張,還有潑水的聲音。
她直覺不妙,掀被下牀,拿起牀頭櫃抽屜裡的手機,找到當地派出所的分機號碼,然後慢慢走向客廳,越接近她的門口,外面的動靜越大,還伴隨着罵罵咧咧的髒話。
“你們在做什麼?”有樓上鄰居的聲音傳來。
“嘿,大姐,你知道這屋子裡住的女人是誰麼?她是不折不扣的情婦小三,專門破壞人家家庭的,自以爲躲到了這裡來就沒人知道了?我可警告你們啊,千萬要看好你們自家丈夫,這女人就喜歡勾引男人!”
佟月在屋內聽得氣死了,氣得渾身發抖,什麼人膽大包天跑過來和她作對?!賀湛的人?不,賀湛不會用這種方式給她難堪!
大約半個小時後,外面歸於安靜,那些人走後,樓上樓下的鄰居好像都跑到了她門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夠讓她聽到。
“這租客是得罪了什麼人嗎?”
“你沒聽說她是小三嗎?估計得罪了原配,被人抓到把柄了唄。”
“別瞎說,小佟是個文化人,她會三門外語,我孫子都喜歡她的補習,人家是個好姑娘,你們別亂嚼舌根。”
“曹奶,不是我們亂說,你看他們把這大門和牆噴的,紅通通的,大晚上經過這裡,我們家小孩子要嚇哭的!”
“小佟,小佟,你在家嗎?”曹奶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她孫子也在門外,“佟老師,要不要我幫忙報警?”
佟月抹乾眼淚,打開房門,不無意外看到外面看笑話的鄰居,她懶得理會那些人,走出去看了一眼牆面,然後掏出手機對着牆面和大門拍照,“曹奶奶,我自己報警,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能夠應付得來。”
曹家祖孫見佟月堅持不用幫忙,一老一小下樓走了,其他人見看不出什麼名堂來,於是也作鳥獸散,只是嘴裡說着難聽的話。
佟月等人走後,立即回到屋子裡,把房門反鎖上,然後給賀湛打電話,電話出乎她意料很快被接聽,她氣得口不擇言地罵賀湛,“賀湛!請你管好你的未婚妻!我都跑這麼遠的地方來了,她都能找人來羞辱我!這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的生活和我的鄰里關係!我告訴你,我已經報了警,這事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題外話------
離開賀湛的佟月不是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