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喜悅地跳躍在牀頭,蘇朵從昨晚那個深沉的夢中醒來,她發現,這不是夢。凌晨五六點的微光裡,她的男人,她曾經的丈夫,正酣睡在她身邊,裸露的臂膀死死地箍在她胸前。他的臉上,忽然綻放嬰兒一般的笑容,是夢到了誰?
她臉紅了,患得患失地又閉上眼睛。
一個溫暖的吻循着脖子,悄悄吻上她的脣。江一航醒來,眼神糾結而灼熱。蘇朵沒說話,沉默地蜷在他胸前,貪戀那一刻溫暖。
屋子中的陳設在晨光中漸漸清晰起來。江一航的目光落在臥室中陳舊的梳妝檯,泛黃的壁紙上,一切和三年前無二,雖然房間被蘇朵收拾得不乏溫馨味道,可是,到底是略顯寒酸。他嘆了口氣,用力攬了攬她,說:“別住這裡了,明天你去看幾個樓盤,我買新房子給你住。”
口氣很大,蘇朵雖然知道他遠非往日的江一航,卻不知道他的事業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於是揶揄道:“怎麼?當年讓我裸婚,現在才讓我把衣服一件件穿起來,不覺得太晚了嗎?我可要住大房子。”
“不晚!”他用三言兩語對蘇朵講了這三年的奮鬥史。
從法國學習回國後,他仍在原單位工作,並且連連晉升,但因爲和酒店負責人發生工作上的衝突,年輕氣盛的他憤然辭職,辭職後和朋友倒賣了一批建材,小賺了一筆,然後東挪西湊,開始創業,他租了一層樓,從五十元一晚的普通旅館做起,兩年下來,已經在這個城市開了三家屬於自己的連鎖快捷酒店,積累了近千萬資產。
這時,蘇朵想起那個很重要的問題:“你和那個小妖精?”
江一航忽然慍怒:“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那真的只是一個意外,不是你想的那樣,昨天,飛燕不是給你解釋過了嗎?”
是啊,過去了,蘇朵在心裡安慰自己,時隔三年,還有什麼怨氣和恥辱不能衝散?
“那你離婚後一直沒找女友?”她繼續追問。
“沒,沒有!整天忙忙碌碌,哪有時間?”江一航目光一黯,解釋道。那一絲愧疚不安,隱藏在眼底深處,未被蘇朵發現。
她欣慰地攏住他的脖子,心裡莫名涌出一絲甜蜜。一個三十歲又不乏魅力的男人,正是陷身聲色犬馬的時期,卻能安然的獨自度過三年的單身生活,可見,蘇朵在他心中,仍是舉足輕重的。
再次戀愛的蘇朵,智商迅速爲零,即使是謊言,她也樂於相信。
天光大亮。江一航已起身穿衣。
這是週一的清晨。蘇朵看看錶,隱隱有些着急,催促道:“你快點吧?一會兒林墨該回來了。讓她看見,多不好。”
江一航笑笑,問道:“怕她幹什麼?你現在在哪上班?我送你。去過你原來的公司找你,說你辭職了。”
蘇朵心裡又是一暖。原來,他也曾找過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她。
兩人擠在狹小的衛生間梳洗,驚覺又回到了三年多前在這個屋檐下度過的日夜,一起做飯,一起洗碗,一起吵架。那些影影綽綽的記憶迅速回放,兩人心酸又感傷。江一航忍不住,又輕輕吻了她。
鏡子裡的女子,面色紅潤,是一夜繾綣留在臉上的**。她甜甜地笑着,穿好裙子,將頭髮綰成一個清涼的髮髻,然後,用一根木簪盤起。
看到那個木簪,江一航的目光裡,又涌出一陣疼惜和感動。他說:“這個,你還留着?”
蘇朵淡淡一笑:“是啊!這個東西,在我心裡,比任何珠寶都珍貴。”
那根木簪,一端雕刻着兩朵梅花,是純正的綠檀木,簪在發間,散發淡淡幽香。它的珍貴在於,是江一航親手做的。
那年,兩人都剛剛上班,也剛剛結婚,沒有存款,月光族。某天一起逛街,蘇朵在譚木匠店裡,看到一根非常漂亮的木簪子,簪在發上古典優雅,她拿在手上愛如珍寶,可江一航一看價格,馬上反對,說:“七八十塊錢,就買一根細木棍,太不值了,走,老公回去給你削一根。”說完拉着蘇朵,在店員訕笑的目光中離開。那個晚上,蘇朵背對着他睡去,沮喪極了,覺得日子黯淡無光,像牆角灰撲撲的花朵。
沒想到,幾天後,江一航變戲法一般拿出一支綠檀木髮簪。那是他在郊外一家傢俱廠,尋了幾根綠檀木下腳料,自己閒暇時削削刻刻,磨破手繭,劃破手指,親手DIY,送給蘇朵的禮物。
這件禮物,蘇朵一直留着,她固執地認爲,這是江一航純真愛情的證明,雖然那份愛情後來被兩地分居而摧毀。
此時此刻,江一航無法不感動。那種叫做記憶的東西,像一扇被漸漸推開的大門,他看到彼此依然充沛而新鮮的情感。他撫在蘇朵肩上,用力一握,輕輕地吻噬她的耳垂,小聲低語:“下午我去接你,我要給我的小花買最漂亮的珠寶,最閃亮的鑽戒。”
兩人對視一笑,目光繾綣。
這時,傳來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林墨回來了。她擡眼看到洗手間**悱惻的男女,頓時愣住。
江一航有瞬間地窘迫,但很快泰然自若,笑着打招呼:“是林墨啊?好久不見。”
林墨表情複雜的目光掠過他,看定蘇朵。蘇朵紅着臉,略顯尷尬,又如同初戀般難掩羞澀,手下驚惶失措地收拾手包,嘴裡解釋道:“墨墨,我要先去上班,等回來再給你解釋。”
林墨牽動嘴角,一聲輕微地冷笑:“笑話,給我解釋什麼?”
蘇朵不再言語,拉了江一航如做賊般往外走。聽到身後林墨不留一絲情面的嘲笑:“蘇朵,我鄙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