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上的男人,不管是婚姻裡的老男人,還是性生活基本靠手的處男,都不願意讓別人說他“那活兒不行了”,那簡直是要他命。
經歷那晚的驚險一幕後,蘇朵還隔三差五地追問:“你還好吧?你沒事吧?”
那話的潛臺詞分明就是:“你那玩意還行不?”,這話簡直傷人心。安良被問得不耐煩,總是故作輕鬆:“說啦沒事了,還問!”
所以,問過幾次,蘇朵也不問了。雖然她已是一個通人事的女人,可到底也是個矜持的女人,整天追問着男人問人家那活還行不行,不是一個淑女該乾的事。
可是,偶爾看見安良自己一個人悄悄地在房間喝一袋褐色的中藥,她心裡還是酸酸的。他爲她抓賊才搞成這樣,她心裡總覺得欠他的。雖然安良口口聲聲說沒事,可是,那種愧疚隱藏在蘇朵心裡,總是在一個人的夜裡,偶爾折磨她一下。
某天看到蘇朵愧疚的眼神,他彷彿看穿她的心事一般,不耐煩地說:“別總用這種眼神看我,我都說了我沒事沒事。難道真的希望我有點事,我有事,你想負責嗎?”
這話,將蘇朵心裡那點愧疚生生嚇了回去。
安良若無其事,蘇朵漸漸也就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真的沒事!
這天,是二十四節氣裡的春分。陽光熾豔,街旁的花樹一茬一茬,滿眼都是春色。
天氣很好陽光很好的時候,心情也不會太糟。
蘇朵辛辛苦苦坐車到一家叫“華庭”的樓盤,與他們的負責人爲開幕式商定最後的策劃方案。心情卻被搞得一團糟。
蘇朵的策劃案原意,是綠色環保簡約時尚的,而這家樓盤也是以小戶型公寓爲主打,以年輕人作爲主要消費人羣,方案中有一個小細節,是在開盤儀式上以放飛蝴蝶代替放射禮花。放飛蝴蝶,不僅環保,而且浪漫時尚,又與春天大自然氣息相融合,唯一的缺點就是花費較高,而放射禮花,自然花錢較少,只是,在蘇朵看來,並不環保,到時滿地紅屑殘渣,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在工作上,和對愛情的態度一樣,蘇朵是個完美主義者。
她和那個負責人在剛剛建好的售樓部一個小會議室裡據理力爭。
“既然你們要堅持自己的想法,還要我做策劃幹什麼,你們自己策劃就好了。”蘇朵拿起包包,準備離開。
眼前的男人不以爲然地笑笑:“和你商量,也不過是尊重你。放蝴蝶,就這一項,就要花好幾千,感情不是你的錢不心疼。你拿了你的報酬就好了。都懷孕了,還出來工作,不就是爲錢嗎?別搞得跟大師一樣還精益求精!”
蘇朵氣結。
“誰要掙你們這種奸商的錢,蘇朵,走!”
天地忽然安靜下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熟悉的聲音,會在這樣無法預知的時刻,再次爲她響起。是江一航。他不知何時出現在小會議室的門口,怒視着揶揄蘇朵的那個男子。
蘇朵驚訝地看着他,想逃開,卻已無處躲藏。而他,看到她的身體,卻並沒有太多驚訝,只是眼神中糾結着心疼,抓起蘇朵的手:“回去!”
她就這樣懵然地跟着他離開售樓部。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談工作!”江一航的話乾淨利索,並無意認真回答她的話。
“你放開我,我自己回去。”
江一航並不理會她的話,依舊牽着她的手,面無表情地說:“我送你回去,我有話跟你說!”
這個世界很小,何況是在一個城市。蘇朵知道,這樣一天,遲早會面對,不如趁早說清楚。
“江一航,你別自作多情,我的事,與你無關,孩子,也與你無關!”
江一航不置可否地苦笑一下。
誰也無法預料危險在哪一刻降臨。
兩人剛剛走出售樓部,門上的一塊玻璃質的巨大牌匾,忽然掉落下來。
蘇朵還沒反應過來,忽然被江一航一俯身護在身前,他弓着身,那塊牌匾,撞擊在他的背上,他下意識伸手一擋,牌匾碎裂在地上。
兩人倒在地上。
大灘的血,瞬間侵紅一塊門口的地毯,分不清,是江一航的血,還是蘇朵身上的。
他一陣短暫的暈眩,看到臉色蒼白的她,正冒着虛汗,僅僅抓住他的手,氣若游絲:“一航,快!孩子,我們的孩子!”
抱起她,幾步到車上。蘇朵已漸漸陷入昏迷,身下的血,很快將座椅染紅。
他的淚,忽然沒徵兆地落下來。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叫道:“蘇朵,你別嚇我,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手臂上的血,沿着衣袖,從握着的方向盤上滴落下來。他第一次,闖了紅燈,抱着她衝進醫院,第一次衝醫生嚷罵,心裡只有一個聲音,他要保護她,他的女人,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