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寬敞明亮的三居室,就是她安身立命的家嗎?蘇朵獨自在浴室洗澡的時候,忍不住大哭出聲。江一航在外面不停地拍門。她終於從浴室出來時,臉上已是風平浪靜。兩個人對着電視,看一檔無聊的電視劇,看到悲傷處,蘇朵默默地流淚。江一航只是無言地握着她的手。
晚上十點,他穿上外套準備離開。
是的,現在,他還屬於那個女人,或許他今天與蘇朵出雙入對的行徑已經傳到薛紫巖的耳朵裡,或許,家裡還有一場風波等着他?又或許?蘇朵想到那麼多她不願意想到的或許,就一陣頭疼。
他在她額頭親了一口,語氣堅定地說:“相信我!”
蘇朵點頭。她不知道這模棱兩可的“相信我”是什麼意思?
他一走,她的眼淚又下來了。
孤燈長夜,偌大的房間有一種不合時宜的冷。蘇朵裹緊了外套,驀然發現,那股冷,來自自己的心底。心裡憂慮重重,他會不會只是想要這個孩子?他會不會真的和薛紫巖離婚?他今晚會不會仍和妻子芙蓉帳暖?。。。。。
掀開被子正要上牀,門鈴忽然想起。蘇朵幾乎是從牀上跳下,赤腳去開門。他一定是不放心長夜漫漫留下她獨自一人,他又回來陪她了?
蘇朵懷着那樣甜蜜心酸的期待去開門,出現在眼前的,是林墨那張怨懟的臉。
“對不起蘇朵,這麼晚,打擾你了。”一直和蘇朵嬉笑怒罵相對的林墨,口氣裡多了一份客氣和疏離:“我今天搬家,你留在那邊的一些書,收拾好給你送過來。”
蘇朵接過東西,請林墨進屋。
“這房子不錯,裝得挺漂亮,小區環境也挺好。”林墨坐下來,打量着房間,故作輕鬆,左顧而言他地打着哈哈。
“是安良告訴你地址,讓你來找我的吧!”一杯清淡的茶,送到林墨手裡,如同兩個女人間忽然莫名疏淡的關係一樣。
“別這麼說,只有他關心你,我就不能關心你,我就不想來看看你嗎?”
“那你一定知道白天的事了。他怕我不開心,自己不方便,讓你過來安慰我。”
林墨有些慍怒,提高了聲音:“蘇朵,別這樣,安良關心你,我也關心你。我知道作爲朋友,我不應該對你的感情生活太過干涉,可是你記住,無論如何,我只是希望你幸福快樂,別無它心,我們是朋友,不管你發生什麼糗事囧事,我不會像那些人一樣嘲笑你。只是希望你選擇的,是一條不會讓自己後悔的路。”
忽然,林墨的話停下來,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蘇朵忘記收起的孕婦奶粉盒上,瞬間,她明白了一切。
“林墨!”蘇朵忽然靠在林墨肩頭,嚶嚶地哭起來:“林墨,告訴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林墨撫着蘇朵的手臂,語氣柔和下來:“江一航怎麼說?”
“他說會離婚,我們復婚,讓我把孩子生下來。”蘇朵小聲回答。
“這樣不是很好嗎?還有比這更好的結局嗎?你爲什麼還要問我你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只是心裡七上八下的,那種感覺,說不清楚。”
“你已經不相信他了是嗎?”林墨一語道破。
蘇朵搖搖頭,又點點頭:“不,不!我相信他是真的。哦不,也許,只是我自己多疑罷了。我也不知道,一航和以前,不太一樣了,我對現在的他,並沒有十分的把握,畢竟,我們分開三年了,這其中,彼此都發生了很多變化。”
陷入混沌的蘇朵,在言語犀利思路清晰的林墨面前,有些許的語無倫次。
“蘇朵,如果愛他,就相信他一次。相信他,是唯一能做的事。”
蘇朵不可置信地望着林墨,她本來已經做好了被林墨罵得狗血噴頭的準備,她本已做好了精明的林墨爲她出謀劃策的準備,可是,林墨給她的回答,只是說,要相信他。這不是往日的林墨。
愛情究竟會改變一個女人多少。它會讓一個女人從雲端跌入地獄,它會讓一個女人從天使變成女巫,也可以讓一個女人從女巫變回天使。而現在的林墨,就是最初的那個純潔無垢的天使。她在戀愛。
“墨墨,你變了。有一個男人能讓女人相信愛情,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別說我了,說說你的他吧!”
林墨的臉上,呈現少有的柔和與甜美,雖然不願表現小女人扭捏的狀態:“有什麼好說的,就是個小屁孩”。可是,那種小女人姿態,仍是不經意流露出來,她開始喋喋不休:“就是纔剛剛畢業分到我們社會新聞組的李可凡,領導讓我帶帶他。小男孩,嘴甜,心細,比我小四歲,我也不知道行不行,總之,和他在一起的感覺,你知道嗎?與更爲年輕的男生戀愛,其中的意趣在於,他與你對視時,眼睛裡有汪汪的羞澀的水色,他會騎自行車載你去很深的巷子裡吃一碗米粉,他會買了路邊的紅薯,輕輕吹掉表面的焦皮再給你吃,而那些穿着西裝開着名車的老男人,斷然不會做這些事。”
“你們,會結婚嗎?”蘇朵幽幽地問。
“會!”林墨回答地斬釘截鐵。“他說等不忙的時候帶我去見他父母,然後我們就結婚。”
“墨墨,我爲你開心。你一定要幸福。”蘇朵由衷地說。
“你也是。”
林墨的幸福,莫名的感染了蘇朵。她驚覺自己多日來變成了一個面目可憎的怨婦,而一個怨婦,除了終日吟唱長門賦,是沒有出路的,一個怨婦生的孩子,又怎麼會快樂。
而現在,相信江一航,是她唯一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