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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的風,夾雜着溼氣,讓她寒到了骨子裡。雙手不自覺地護住小腹,應該是一種本能!
與其讓顧靖南親自將她送上船,她寧願將她推到這裡的人是林雙。
如果是顧靖南,她不知道,她還能不能這麼冷靜地來赴死,或許還沒上船之前,她就會瘋了!
遊艇很大,房間也不算少,跟着前面帶路的男人,通過層層人把守的甲板,約莫走了五百多步,纔到了餐廳。
夜晚,暖色的燈光讓遊輪看起來精緻華貴無比,可她沒心情欣賞,只覺得棱角分明的裝飾,將她的緊張和不安放大,心臟幾步一下一下蹦到喉嚨那裡,每一下劇烈的跳動,她都能清晰地察覺到。
爲她帶路的男人,一路領着她進了餐廳深處。
似乎走了許久,才停了下來,竟已經走到了盡頭。
沙發兩邊,分別站着兩個男人,目不斜視,而中間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一身簡單地西裝,手裡拖着顏料盤,正專注地在畫紙上勾勒着什麼,,唐淺渾身一震,顫慄地僵在原地,沒能向前踏上一步。
有些人帶給人的恐懼感,是天生的!
眉眼中什麼都看不到,卻能讓你感覺到森森寒意,直透骨髓!
這種感覺,她三年前經歷過,這次,更加記憶猶新……
是他……她無意中闖入那個房間,看到的那個中年男人,五十多歲的樣子,卻不像中年人那樣大腹便便,或是瘦骨嶙峋,身形反而像是一個壯碩的青年一般,或許,身姿比青年更加矯健敏銳。
中年男人面無表情地擡起頭,眼神堪堪掃過她,卻激起她一身的冷汗,她卻也不低頭,想要邁着步子走近,才發現腿一直在發抖。
中年男人也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畫着,嫺熟地動作,彷彿一個不問塵世的畫家。
時間過去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終於,他停下了畫筆,不疾不徐地將顏料盤放到桌上。
唐淺目光瞥過那幅油畫。
粉色的芙蓉花,如同女人長袖善舞時展開地裙裾,豔而不俗,美而不妖,可她此時卻沒心情欣賞油畫,被身邊的男人強制壓在實木椅子上,她精神莫名地開始恍惚起來。
“這世上,敢直視我的女人,只許有一個!而她,已經不在人世了,所以,你來說說看,你的眼睛,該如何處理?”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拿着手帕擦拭着手上染到的顏料,猛地擡眸凝向唐淺。
唐淺心頭一顫,極其艱難地吞嚥着口水,輕聲道:“反正我左右都是一個死字,待我死了,您可以隨意處置!”
中年男人輕笑出聲,末了,只說了一個字,“好!”
一手緊抓着實木椅子的扶手,一手自然地護住腹部,唐淺再度輕聲開口,“在臨死之前,可不可以讓我做一個明白鬼?”
她有今天這個下場,也全都是因爲三年前那件事而起。
她當年在一個酒吧打工,當時有人出一萬元的高價,讓她將一杯酒送到310房間,還將一粒藥丸交給她,讓她放到了酒杯裡,那個男人當時大概有三十多歲,行爲彬彬有禮,態度卻不容質疑,和她最近看到的川加進一,外貌有了很大的不同,甚至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可從山頂別墅聽到的事情之後,她清楚了,前段時間在大火中喪生的男人,的確是當日給她藥丸的川加進一。
川加進一給了她藥,盯着她進了310房間,房間燈光很暗,依稀能分辨出,沙發上躺着一個女人,看不清容貌和年紀,她害怕,就將酒杯中的藥倒掉了,換了一杯普通的紅酒給了那個女人。
禍端,就此開始,女人沒有被下藥,她被人抓住暴打,誤打誤撞之際,闖進了一個房間,竟看到了兩個人,除了給她藥丸的川加進一,還有一箇中年人,她想,她恐怕一輩子都記得他,臉上有着淡淡的皺紋,目光森冷沉穩,就算是看到誤打誤撞進來的她,也絲毫沒有露出驚慌或是驚訝,只是淡淡地和川加說了一句,“處理掉!”
便像是看垃圾一樣的看了她一眼,就轉身離開,可就是那三個字,讓她永生難忘。
她被人拖到了後山,扔到了坑裡,一鏟子一鏟子的土從她頭頂灑下來。
她以爲她死定了,那個時候,是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懼……
而後,那個川加站了出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你倒是和我認識的一個女人很像,僞善的可笑,你以爲,你不給那女孩下藥,她就會平安無事?沒了你,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人去,你又何必這麼捨己爲人?”
“如果你沒闖入房間,看到了‘他’的樣子,你或許可以活下來,可現在……”
那之後,她被一鏟子一鏟子的土活埋,沒過幾分鐘,她竟然再度被挖了出來,是川加放了她,她以爲,當時這羣人只是嚇唬嚇唬她而已。
而她當時看到的中年人,如今,就在她的面前。眉目漸漸清晰,三年的時間,她幾乎不記得他的長相……
唐淺擰眉,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川加先生曾說過,我之所以必須要死,是因爲誤闖了房間,看到了你的樣子……”
她的話音剛落,就看到身邊帶她進來的男人,冷然地看着她,彷彿她犯了多麼不可饒恕的罪行一樣!
中年男人深眸望了她一眼,揮了揮手,他身邊的人一個個退了出去。
“那件事,我並不想讓人知道,與我有關!”中年男人再度拿起顏料盤,在未完成的油畫上細細勾勒起來。眉眼中,較剛纔多了一分狠戾。
“爲什麼?”
唐淺乾脆放開了膽子,問個清楚明白。
這個人,能將人命玩於股掌之中,能讓人在日本殺狙擊她,在a城殺她,甚至於,川加進一的死也是他所爲。
這樣可怕的男人,危險的男人,連顧卓嵐都要聽他的吩咐,他怎麼會害怕顧家?
所以,一定不是因爲害怕顧家、顧靖南來尋仇,纔要隱藏自己的身份吧!
中年男人拿着畫筆,沾了一些黑色顏料,抹在了粉色的芙蓉花上,唐淺一怔,就看到他用手一抹,整朵花都被黑色污的面目全非。
“爲了抹去人生的一個污點,我做了這輩子最不屑的事,卻不料,這污點,卻越抹越大,到了最後,只能……”中年男人一把抽出畫紙,兩三下撕碎,芙蓉花就像是花瓣凋零了一般,碎了一地。
唐淺着實吃驚不小。
人生的污點,是什麼?
他做了最不屑的事,難道說的是下藥?這麼說來,他人生的污點,和莫雅芙有關?
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當年對莫雅芙做的那件事,所以纔要殺她是嗎?
當真,是輕易將人命玩弄於股掌之間,她之後經歷了那麼多事,竟然都只是源於看到了他的樣子是嗎?
“一直都以爲,人和人之間沒有差距,可笑的是,到了今天才清楚,差距究竟有多大!”
他們都是主宰的一方,而她,就像是一直螻蟻一般被他們逗弄來逗弄去,隨時隨地能要了她的命!
她誤打誤撞,看到了“他”的樣子,卻因爲這件事,被另一個男人算計至今。
現在想來,顧靖南之所以悉心照顧她,保護她,就是爲了今天,能讓她痛快的去死是嗎?
說要和她重新開始,每每在她狼狽之時出現的男人,她做夢都想擁有的那個男人,到頭來,卻發現,真的只是在做夢而已。
可惜的是,她選擇和林雙逃出來,想必是破壞了他原本的計劃吧,不知道他讓她來赴死,怎麼樣精心安排了呢?知道她跑了,想必心底要憤恨不甘了吧!
他從來就鎮定自若,她此時,倒是很想看到,他功虧一簣,不甘心的樣子……
唐淺突然淚流滿面,中年男人微微蹙眉,“還以爲你不會害怕!”
“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我履行了我的諾言,我曾和一個男人說過,失去了他,我會死,今天,我做到了!你可以輕易殺了川加,殺我也是易如反掌吧!”
中年男人招了招手,外面有兩個人走了進來,將唐淺兩三下用繩子捆住,奇怪的是,只綁住了她的上半身。
“川加的死,的確與我有關,我曾告訴他,他和他妻子,只能有一個活着,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殺,他選擇了我最痛恨的情,而現在,換你來做選擇!”
中年男人轉着手中的戒指,眸光一掃唐淺身邊其中一個戴着對講機的男人。
戴對講機的男人便恭敬地開口,”唐小姐,船上有放置炸彈,十分鐘之後便會爆炸,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讓船開往更深的大海,還有一個,是讓船開往反方向的港口,這裡距離港口,八分鐘就會到,據情報,顧先生應該會在港口那裡……”
唐淺猛地擡眸,看向中年男人。
兩分鐘的時間?
“沒錯,你想對了,選擇第二個,你或許有一線生機,但,你和姓顧那小子一起死的可能性,自然也很大!”中年男人悠然起身,饒有興味地看向她。語氣輕緩,彷彿在閒話家常一般。
唐淺低頭看了眼緊綁着自己的繩子,擡頭啞聲說道:”我選第一個!“
中年男人眉梢輕挑,嫌惡憎恨不過一瞬,渾身散發着懾人的氣勢,一把扯掉一旁玻璃上的簾子,看向唐淺,“選第一個,你一定會死,對一個只是利用你的男人,又何必?如果真的深愛,一起死,豈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