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餘歸晚一直沉默着，目光望着車窗外，一幕幕蕭索的雪景從她的眼前掠過，熟悉而又陌生，無垠的蒼穹暈染了一大片看不到邊際的藍白色，與那一片素白色的曠野相互映襯着，遠處連綿起伏的羣山就像是一副色彩濃重的水墨畫。
偶爾，莫唯一會主動挑起張遠洋的興趣，比如說一些他喜歡的話題，那是她第一次聽說關於莫辰逸過去的事情。
在唯一回憶裡，幾乎到處有莫辰逸的身影，她說那一年跟辰逸和季翰林去亞馬遜探險的事情，也說他們去非洲草原的發生的故事，還說他們一起去登了珠穆朗瑪峰，只是走到一半的時候，被惡劣的天氣逼了回去……
聽到她這麼說，莫唯一的臉頰微微羞紅，嬌嗔地瞪了他一眼。
餘歸晚知道，那樣的回憶莫辰逸同樣也擁有，葉若宸也擁有，那是屬於他們的過去，而她似乎更幸運一些，因爲她能夠參與他的未來。
他還想說什麼的時候，不遠處有一輛公交車朝着他們駛過來，立刻就有人朝着公交車跑過去。
……
餘歸晚去了醫院，她一個在病房裡待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看着那一張依舊蒼白如紙一般的臉龐，她胸口那一處柔軟的地方就像是被什麼用力地撕扯着，痛的她覺得連呼吸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羅亞運低頭，那一雙深邃的眼眸暈染了一抹說不出的溫柔，安靜地注視着她。
“對了，平安夜的時候蘇鬱給我打電話了，他還說允許在許一個願望。”她微微笑了笑，眉眼彎彎的，格外的好看，“辰逸，想不想知道我許了一個什麼樣的願望？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話，那就要快一點醒過來，不然的話……”
羅亞運輕輕地擁着她，將她包裹進自己的大衣裡，湊到她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若宸，你要是這麼想謝我的話，那就這輩子都不要離開了，我答應你，一定會很努力地給你想要的幸福……”
“嗯，那好吧！就當是慶祝我們過的第一個聖誕節。”
她不經意地擡起頭，依舊是那一片透明的玻璃櫥窗，依舊是那一件素白色的魚尾婚紗。
這一次，餘歸晚看得真切，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就是葉若宸，只是脫去了曾經華麗的外表，如今的她穿着平底靴，牛仔褲，還有很普通的棉衣，身邊的男人也很普通，是扔進人羣裡之後就找不出來的那一種。
曾經的葉若辰早已經死了，死在那一個深秋微涼的午後，死在那些人淡漠的目光裡，也死在了他溫柔的眼神中。
可是看得出來，她過得很幸福，她臉上的笑容是發自內心流露的。
“亞運，謝謝你。”葉若宸突然說道。
去路沉着野。很快，他們就回到了市區，開始嚴重的堵車。
在這之前，她從來都不知道，跟自己喜歡的人待在一起，不管過什麼樣的生活，都會覺得很幸福。因爲在心裡沒有了擔憂，也沒有那一種對未來的迷茫，她過了五年完全不屬於自己的日子，第一次，她覺得從未有過的清醒。
羅亞運聽得一陣心酸，下巴抵在她柔軟的發上，眸中閃過一抹堅毅的神色，“讓你跟着我受苦了，我向你保證，這樣的日子一定不會過太久的，我會很努力工作，讓你過上你喜歡的生活。”
“若宸，要不我們打車回家吧？坐公交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羅亞運將她緊緊地攬在懷裡，生怕被其他的人碰着了她。
“傻瓜，現在不就挺好的嗎？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葉若宸微笑。
呃，餘歸晚不由得微微一愣，剛想說什麼的時候，突然，她在人羣裡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像極了葉若宸，她跟一個長相敦厚的男人站在公交站牌旁邊，應該是跟旁邊的人一樣在等公交車，可是，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以葉若宸的身家，她怎麼可能會擠公交車呢？像她那樣驕傲漂亮的女人，又有哪個男人捨得她去擠公交車呢？
“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她是何其的幸運？在經歷了那麼多的坎坷之後，還能遇上這樣一個男人，這一輩子，她也知足了。
他睡得那麼沉，就算是大聲叫他也醒不過來。
“莫唯一，你才知道嗎？不過現在也不是很晚。”13acv。
他在心裡默默地說着，其實，我都知道，你不應該屬於這樣的生活，可是，我不願意放你走了，除非是你遇上了更好的幸福……
每次，羅亞運都會將她抱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輕輕地捏着她的鼻尖，一臉寵溺地說道：“傻瓜，那都是你的過去，我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如果你不相信的話，那就給我一個讓你相信的機會，我們現在就去民政局登記……”
他們的手緊緊地牽在一起，十指相扣。
“亞運，我給你煎牛排吧！那可是我的拿手菜，保證你吃了還想吃。”
餘歸晚無奈地扯了扯嘴角，被坐在前排的兩個人吵得頭暈，沒好氣地說道：“遠洋，唯一，你們兩個能不能都少說兩句？尤其是遠洋，還說什麼剛從英國回來的，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唯一好歹也是女孩子，你不是應該讓着她的嗎？”
“我們不着急，站着也是一樣的。”
“張遠洋！你簡直壞透了。”
餘歸晚輕輕地抿着脣角，眼睛有些溼潤，淚水在眼眶裡打着轉兒，眼看着就要落下來，卻又被她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忽又想起什麼，莫唯一的臉色頓時有些尷尬，緊緊地抿着脣角。
張遠洋似是也意識到了什麼，警告地瞪了一眼莫唯一，她還想說什麼，卻被他一個凌厲的眼神制止住了。
“辰逸，我今天又路過那一家影樓的，櫥窗裡的那一款魚尾婚紗依舊在那裡，就好像是跟我一樣在等着你醒過來。然後，我會穿着那一套婚紗嫁給你，你說過的，要讓我成爲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女人，甚至讓所有的女人都嫉妒那樣的幸福。”
“其實，我真的沒事，你們不需要太顧忌我了。”餘歸晚微微笑了笑說道。
羅亞運連忙笑着應道：“好，那我們一會兒買些牛肉回去，再買一瓶紅酒，今天是聖誕節，偶爾奢侈一回也沒關係的。”
她握着他的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臉頰上，他指掌仍然是那樣的柔軟的，可是，他卻感覺不到自己正在撫摸她的臉頰。
然後，她遲疑了。
葉若宸微揚起尖瘦的下頜，伸手，輕輕地撫上他的臉龐，淡淡地笑着說道：“從這裡打車回去要花好幾十塊錢呢！坐公交車纔要兩塊錢，而且上次你不是說過要攢錢買房子的嗎？既然決定要買房了，那我們就不能再亂花錢。”
“遠洋，你看！那一件魚尾婚紗真漂亮！”莫唯一指着玻璃櫥窗裡的那一套婚紗，興奮地說道，“等哪一天我結婚的的時候，一定要我男人把那一件婚紗買下來……”
餘歸晚百般無聊地趴在車窗的邊緣，目光穿過玻璃窗，望着人行道上一張張陌生的臉龐和一個個陌生的背影，眸色有些說不出的落寞。
“嗯，聽你的。”
莫唯一斂了眸，連忙笑着說道：“嫂子，我哥一定會醒過來的，等他好了以後，你們馬上就可以舉行婚禮，到時候你就穿那一套魚尾婚紗，應該會特別漂亮的。”
葉若宸緊緊地牽着羅亞運，不經意地側過臉，脣畔的那一抹笑容硬生生地僵在那裡，下一刻的時候，她依舊移開了目光，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依舊朝着她身邊的男人微微而笑。
自從幾個月前在咖啡廳跟她見過一次面之後，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關於她的任何消息，葉若宸就像是失蹤了一樣。
她以爲，她想要的平靜會一直這樣持續下去，卻忘記了，有那樣一個人一直都想着要拉她一起下地獄。
“對了，晚上想吃什麼？一會兒回去的時候路過菜市場，我們去買點菜吧！我給你下廚。”葉若宸笑吟吟地說道。
“亞運，你真的不會嫌棄我嗎？”很多的時候，她都會問他這樣一個問題。
“大小姐穿什麼都好看！”張遠洋一點都不領情。
因爲是聖誕節，整個城市都洋溢着節日的喜慶，各大商場更是推出了各種促銷活動，吸引着過路人驚喜的目光。
“她也是女孩子？我看是女漢子還差不多。”張遠洋沒好氣地說道。
每一次，那樣威脅的話她都說不出口，到嘴邊又被她嚥了回去。
“辰逸，再過幾天我又可以看到我們的寶寶了，你真的要趕緊醒過來，說不定有那麼一天我等不下去了，到時候我就帶着寶寶離開，你再醒來的時候，想找都找不到我們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餘歸晚覺得自己特別的殘忍，可是醫生說，有時候說一些刺激的話，說不定他聽到了就會突然醒過來的，她也有幻想着，突然有一天他就醒過來了，用那一雙深邃而又漆黑的眼眸安靜地注視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