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們兩個人倒是情深意長的很。”宋微冷冷的笑了聲,坐到幾個人的對面。
還真是一個鍋配一個蓋。這麼看來,宋嵐和楚未華還真是絕配。
“微微啊,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一直揪着不放也不是個事,你說是不是?”楚荊揚擺出長輩的派頭,說話卻很溫和,與他以往的形象不大一樣。
可能是知道宋微今天來的目的,幾個人的態度都滿拘謹櫓。
宋微一向覺着自己認人不是很清楚,她的確是從這幾個人眼睛裡看見了着急而又擔憂的神色,甚至還有緊張。
緊張什麼?緊張她不會出手幫他們?
“用言言做餌,說老實話,我真的不想管你們的死活。”宋微的聲音依舊冷的如同冰渣一樣,凍得宋嵐打了個輕輕的顫。
宋嵐囁嚅了下雙脣,忙不迭的說:“我也是沒辦法。現在的人真的是那種……富貴時候當你是朋友,落難的時候是誰也不願意顧。哪怕找上門也給我們擺道理,認爲我們沒有償還能力。你說如果老爺子但凡對我們這房青眼有加一些,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田地。”
宋嵐何曾露出如此倉皇的表情。
宋微心口略有些鈍痛,難道她是真的喜歡楚未華麼?
她明白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哪怕他跌到了塵埃底下,她也願意陪着他一起受苦。
所以楚未華做了那麼多錯事,宋嵐最後還是回到他身邊,幫他出主意幫他想辦法,幫他算計自己。
感情的道路上論不出誰對誰錯來,宋微是憑着良心在愛,宋嵐是憑着一股子執拗在愛。
忽然間宋微嘆了口氣,她承認宋嵐說的有一點是對的。
如果楚南將表達出對楚荊揚這一家的喜愛,他們也不至於現在四處求告無門。
楚南將有時候狠起來,真是讓人心寒。
“往日如果自己待人真誠親厚的話,總不會到最後連個幫的人都沒有。”宋微即便同情,也不會擺在臉上,只是越坐卻又有些心煩意亂,索性開門見山的說了,“我幫你們,不是因爲你和我有情意,而是你把主意打到了我兒子身上。”
“但是一次可以,我容忍不了第二次。”宋微眉目清冷,與她往日的溫柔表情大不相同。
“不會的。”宋嵐忙慌表態,“我去看言言,其實也就是想去看看。”
“哦,連吃不飽飯都說出來了。”宋微索性直接和她說:“還有,楚未華賭博賭到家當都丟了,這個和霽軒沒有半點關係,你們如果一定要扯上他,那我就白來這一趟了。”
“我知道。”楚未華神情認真,雙目灼灼的看着宋微,“我知道這件事和他沒有關係。”
人要怎樣隱藏心中的恨意,纔可以做到現在這般,俯首低就?
宋微深吸了口氣,從包裡取出一張今天新換的卡,“這張卡里,是我自己的積蓄。我借你,可以,但是需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楚三一家相互看了看,眸中都掠過幾分喜意。
宋微掌握着楚霽軒手上的財產,即便是她自己的儲蓄,也不會少到哪裡。
宋微又取出了一份協議,直接遞給了楚荊揚。
上面的數字的確是他們滿意的數字,條件很簡單,第一條,以後不再見言言,也不要再去打擾他的正常生活,而第二條,關於楚霽軒的身世,他們一家要保證不許說出去。
宋微見楚荊揚在細看那協議,自己也跟着說了出來,“我知道今天這一趟算是我妥協而來,協議也做不得準,將來這東西就算是拿上法庭,也沒什麼法律效應。我拿出來,不過是希望有個見證而已,希望就像你們說的,塵歸塵土歸土,你們拿着這筆錢是東山再起也好,是繼續去賭也好,都和我沒什麼關係,我只希望保證我自己的家庭安穩。”
宋微還真就沒指着這一場示好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
楚未華宋嵐夫婦讓她吃過的苦頭簡直是有史以來最罄竹難書的,她無非是在言言的眼淚攻勢下失了準心。
做母親的難,真的太難。
楚荊揚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拿着那協議深深的嘆了口氣,“就算我們不說,老大和老二那邊自然也會說的,這種事情攔不住。”
“沒關係,我目前只是需要你們家的保證而已。”
楚天凡不可能會找他們的麻煩,楚荊揚這家屬於沉不住氣的那種,宋微其實也擔心他們會狗急跳牆,一旦如同楚未華說的那樣紅了眼,恐怕也不會再管楚南將壓不壓的下去,索性拼個魚死網破。
一旦到了這樣的局面,那就真的收不住。
宋微也有自己的考量,言言的哭鬧是一方面,按壓住這家人也是另外一個方面。
再有膽氣的人,碰到不怕死的,恐怕都會容易吃虧,她還不願意把這家逼到絕路上。
楚荊揚痛快的點了頭,“好,宋微你現在當了這個主家,做事情果然和以前大不相同。總歸將來這件事也會擺在明面上,我也想看看你打算怎麼去做。但我們楚三家這次是傷了元氣,且要一些時日才能緩回來了。這協議,我答應你。”
宋微微微笑了下,“三爺到底是三爺,總算是想通了很多事情。”
一式兩份的協議簽完,宋微也就沒有再留,轉身出了門。
門裡是個什麼光景她不想再理,她腦子有點混亂的走到樓下,楊一跟在身後問了她一句,“現在準備去哪裡?”
“去孤兒院看看。”
最近把慈心孤兒院的事情都交給傅雲雙打理,事實證明這個女孩非常適合這個工作,做的有條不紊而且非常出色。
宋微在那裡轉了轉,把心裡頭的那股子鬱結給拋了,才從孤兒院裡出來。
宋微給楚霽軒打了個電話,說正好出來辦事,她順便去接言言。
楚霽軒沒說什麼,就是讓她們多加小心。
宋微心裡頭有事,總覺着不踏實,可又說不出那裡不踏實。
春日的南城早已經遍地青蔥,隔遠裡層層疊疊的霧霾,竟是要下起雨來的徵兆。
言言看見宋微來接他,依舊非常高興,爬上車以後就趴在宋微肚子上,和弟弟妹妹打着招呼,然後才坐直身子,和宋微說起今天上課的林林總總。
宋微深吸口氣,決定和言言坦誠。
她摸着言言的頭,輕聲說:“言言,媽媽已經按照你的意思,該幫的都幫了。”
“啊!”言言一聽,先是愣了下,而後便笑着撲進宋微懷裡,“真的嘛?”
宋微點頭,“媽媽答應過你的,就一定不會是騙你。你信媽媽麼?”
言言笑眯眯的,似是一樁心事就這麼了了,“我信。媽媽對我最好了。”
孩子就是這麼好糊弄……
可宋微也知道,如果不把這件事辦妥,宋嵐肯定還會想辦法去找言言。
一天不斷掉言言和她的聯繫,宋微一天就無法安寧。
“那你也要答應媽媽,以後別再想着那邊了,好不好?”宋微低聲和言言說着,“爸爸對你那麼好,如果他知道了這件事,會傷心的。”
宋微無法想象楚霽軒聽到言言還在喊楚未華爸爸時候的心態。
他原本就那麼討厭楚未華……
心下嘆了口氣,宋微把言言抱在懷裡,只希望言言能早些想明白,他們纔是他的親生父母,而那一邊,無非是耗了三年的時光,撿了個大便宜而已。
晚上楚霽軒沒有回來,他提前打了個電話,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宋微曉得楚霽軒自己的事情也很多,而且這些日子因爲她剛搬到老宅子,所以每天朝九晚五的陪在她身邊,這會還是他第一天沒回來陪她。
宋微躺在牀上,心神不寧,她知道今天做的事情是瞞着楚霽軒的,她想不好要不要告訴他。
其實夫妻走到他們這一步,是可以坦誠的。
但是她這回是夾在兒子和丈夫之間,成了讓她頭痛的存在。
宋微到了半夜才睡着,雖然明知道肚子裡有孩子是應該早些休息的,可習慣了楚霽軒在身邊的溫暖,也因着心裡頭有事,怎麼都睡不着。
迷迷糊糊的到了半夜,似乎聽見房門開了,攜着外面的一絲冷風,但沒過多久她身邊就又暖和了起來。
溼漉漉的氣息,卻是她熟悉的味道。
宋微
翻了個身,找到那個自己最舒服的位置,伸手摟了過去。
她聽見身邊人輕聲的嘆息,而後是一句低語,“有些時候真的是習慣了,想放放都放不下。”
宋微本來就是半夜睡的,這會只是囫圇聽了一句,便還是那麼平靜的睡着。
清早不過六點多,宋微就聽見身邊的輕響,睜開眼就見楚霽軒已經窸窸窣窣的開始起牀,她困的不行,卻也坐起身來揉着眼睛問:“你昨晚不是說不回來了麼……”
“在外面睡,不踏實。”楚霽軒隨口回了宋微一句,“我先去洗漱,你要是困就繼續睡。”
“這兩天怎麼又突然間忙起來了。”不過宋微想想,他也是要做生意的人,事情肯定多,抱着枕頭歪了兩下又有了種想歪下去的衝動,但最後還是硬撐着爬了起來,跟着楚霽軒到了衛生間。
楚霽軒有早上洗澡的習慣,宋微坐在衛生間的椅子上,小臉緋紅的看着衛生間那旖旎的一幕。
看他平日裡鍛鍊也不多,這身材保持的倒是非常好。
可能感覺到身後有視線,楚霽軒轉過身來,“看什麼?”
宋微乾咳了聲,“沒有,就是醒了睡不着,過來坐坐。”
“坐倒是坐的好位置。”楚霽軒哂笑了聲,“要不要進來?”
宋微搖頭,“不呢。我去看看言言。”
“進來。”楚霽軒說話間口氣居然還滿硬。
宋微瞪了他一眼,“誰陪着你大清早的胡鬧。”
結果她起身剛要出去,還是被楚霽軒給拉了進去,“最近好像越來越不聽話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是定定的,看的宋微心裡頭有些犯嘀咕,可能是心虛,後來也就乖巧的順了楚霽軒的意思,好在他也沒有怎樣,磨蹭了一會就也一前一後的從衛生間裡走了出來。
宋微看時間還早,也沒有去換衣服,只是陪着楚霽軒換了出門的行頭,跟在後頭蹭了出去。
那些話在宋微的腦子裡遊蕩了許久,她還是不知道找什麼機會可以告訴他。
等到楚霽軒走到樓梯附近,宋微才小聲的喊了句“老公”,一路小蹭過去,抱住了他的腰。
“怎麼?又捨不得我出去了?”楚霽軒含笑問。
宋微點頭,小鳥依人的攀在他胳膊上,猶豫了半天,還是沒能把那些話說出來。
告訴他應該沒什麼,只是怕他會生言言的氣。
他和言言感情不如自己那麼親。
說白了,言言三歲纔跟在他們身邊,肯定不會像肚子裡的這兩個招他喜歡。
“沒什麼,等你回來再說吧。”宋微需要找個好點的時機,而不是現在。
楚霽軒就那樣看着她,良久之後眸中閃過一絲失望,但他一向善於掩飾情緒,只是輕輕的將袖釦解開,再緩緩捲起,聲音更是輕描淡寫,“我昨天聽說,楚老三他們突然間又有了錢,開始謀劃資金迴流的事情。”
宋微的心突地一跳,下意識的看向楚霽軒,見他眉目之間的深沉是她許久都沒有看見的疏離,這種感覺令她有點後怕,伸手輕輕扯住楚霽軒的袖子,“你聽我說,我剛纔就是想告訴你。”
“告訴我又怎樣?”楚霽軒掃了一圈這大宅子,“事情都已經辦了,你這先斬後奏也沒什麼意思,你現在得了這掌家的權利,用起來倒是比誰都快。”
宋微搖頭,“我不是……我是爲了言言。”
“爲了言言?”楚霽軒的面色更冷了,“宋微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腦子?你以爲你送了這些錢過去,就不是養着幾頭養不熟的狼?他們知道言言對他們有用,會不會繼續打他們的如意算盤?”
宋微喉中一梗,“我當然知道。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棒打落水狗對我們一點好處也沒有。言言那邊他們只要別接觸,慢慢的也就會忘掉。狗急了還跳牆,何況現在你的身份……”
“我身份怎麼了?”楚霽軒雙眸一沉,似是不想再和宋微就這個問題說下去,“你現在心思越來越多,主意也越來越多,你自己已經拿定了主意,和我說有什麼用。”
楚霽軒幾乎是甩手而去,宋微跟在後頭想解釋卻又半句都說不出來。
她沒
想到這件事楚霽軒會那麼生氣。
可能是聽見他們的爭執,劉管家琢磨着勸了一句,“都說夫妻牀頭吵了牀尾合,宋小姐也彆着急,你現在還懷着身孕,四爺也就是一時半會沒轉過這個彎,你服服軟他也就回過神來了。”
“嗯……我知道。”宋微只是被他的那幾句話打擊的心神不寧。
她的主意多?她的心思多?
她做這些事情不還都是爲了他。
難道她說他身份,還傷到他了麼?
她也不是故意隱瞞這件事,也準備今天和他說的……
宋微想着,淚水就在眼睛裡打轉,可也不願意在別人面前露出怯弱的一面,轉頭便進了臥室裡。
把言言送到幼兒園以後,宋微坐在車上想了好久,最後還是決定先發短信示弱下,她當然清楚楚霽軒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
以前那麼多事情他最後也都讓了自己,這次頂多也就是生兩天氣吧……
宋微直覺自己這毛病也是被楚霽軒慣出來的,總覺着他會遷就自己,可如果他突然間不遷就了呢?想到這裡,她心裡頭就有些發慌,拿起手機發了條短信過去:老公我知道錯了。
沒理她。
過了一會她又發了短信:老公你今天回來吃飯麼?我下廚給你做幾道菜呀。
還是沒理她。
宋微有些氣惱,她不喜歡吵架也不喜歡冷戰,所以出了問題最希望的是當面解決。
他們都已經領證了,難道楚霽軒還希望再來一輪波折麼?
宋微趴在後座上,毫無精神,想了想又把電話撥了過去。
——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宋微聽見前面幾個字,就掛斷了電話,臉色略有點蒼白,心裡頭一陣陣的心慌意亂,他可從來沒這樣過。
“宋小姐,你看起來精神不大好,下午就不要去孤兒院了,直接回去休息吧。”楊一察言觀色還算不錯,看見宋微的臉一下子白了,趕緊問了聲。
“恩好。謝謝了。”
宋微回了家裡,先去房間裡睡了一會,等了好久也沒見有電話過來,隨便吃了兩口中飯就給柴君打了個電話。
柴君那邊膽戰心驚的接了電話。
你說這兩口子冷戰,每次他都是這夾心餅乾,累喲……
累也不好意思說,只好結結巴巴的說:“宋姐。”
“霽軒呢?他怎麼……怎麼不開機?”宋微知道自己和楚霽軒的事情,柴君一向都心裡頭門清兒,所以對他也沒有隱瞞,“他生我氣了是麼?”
“沒沒沒。”柴君趕緊回答,“四爺手機丟辦公室了,可能今天沒帶充電器,所以一直沒電。”
“你別誆我了。”宋微笑了笑,“他不帶手機的時候,哪次不讓你打個電話告訴我。其實我知道……這次他是真的生氣。”
柴君嘿嘿笑着,“宋姐你擔心什麼,四爺就算再生氣,那裡也是他的家不是?他還能不管不顧?待會我勸勸他,你說你現在還有孩子要顧着,他那邊不可能這麼僵持下去。”
宋微略有點委屈的撅了撅嘴,別人都看的明白的事情,可他不會。
有時候彼此退讓一步就算了,他非要讓她一顆心吊在嗓子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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