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寒嘴角似是染上了幾許笑意，緩緩抽了口煙，再朝空中幽幽呼出，伴着他一貫低沉磁性的嗓音。
“因爲捨不得你，所以捨不得死。”
葉瑤做了個嘔吐的表情，“你以爲你演瓊瑤劇呢？說到底，你就是捨不得你這條命！這個世界上，虛僞的人太多了，你絕對是極品中的極品。你認第二，還真是沒有人敢認第一！如果虛僞犯法，你早就該被拉出去槍斃一萬次了！”
聽着她這番陳詞激昂的諷刺，顧輕寒卻覺得是一種享受。心裡空洞的那一塊，被填滿了。
她怎麼罵他都好，至少她在身邊，過去那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強行控制自己不去找她，一遍遍對着她的照片思念，那纔是最錐心的折磨。
掐了菸頭，顧輕寒道：“我提醒過你，別和辛安走太近。”
“我跟誰交朋友，從來都不在你的管轄範圍內，要你瞎操什麼心！”
“你還不懂其中的利害關係嗎？有外力在阻止他們，必然會影響到你。”
“那又怎麼樣？我不怕！她是我朋友，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可能影響我們的友誼。當然，對你這種人說這些你根本不懂，因爲你是沒有心的。”
“你趕緊滾回那個女人身邊吧，免得她誤會，我可不想和你這種人扯上關係。”
“我不會走。”
身後傳來他輕而堅定的聲音。
“這一次，我是爲你而來，瑤瑤，我不會再放棄你！”
恐慌的情緒瞬間捕獲了葉瑤的心，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這幾年來，她一直努力想擺脫舊日噩夢，就算是死，她也不想再經歷一次同樣的痛苦。握緊拳頭，聲音從齒縫裡逼出來，“你別逼我離開a市！”
晚上，辛安和葉瑤一起睡，聊天聊到天亮，好像回到了大學的時候，不過兩人都很自覺地沒有聊感情的事情。
早上葉瑤上廁所回來，見辛安已經穿好衣服了，問道：“你去上班？你昨晚都沒有睡，撐得住嗎？”
“睡了兩個多小時，夠了！”
“你和傅總不是吵架了嗎？”
“但班還是要上的，不能這麼公私不分。”
葉瑤雞賊地笑了一聲。“這些都是藉口，我看你是想傅總了。”
辛安嘴上不承認，但心裡，知道答案。
……
九點到的公司，辛安問同事新經理上任沒有，她奇怪地看着她。“你不就是新經理嗎？”
“我？我沒聽說啊。”
“新的人事任命已經下來了，你沒看郵箱吧！”
辛安趕緊用手機一查，是真的。
“恭喜啊！”
同事雖然這麼說，但辛安怎麼聽都有點諷刺的意思。猶豫了一會兒，上頂樓找傅厲行，秘書說他正在開會，叫她稍等。
等了大概兩個小時，會議才結束。
傅厲行大步從會議室走了出來，面上如同覆了一臉寒霜，十分懾人。冷漠的眼眸，從她臉上一掃而過，不帶一絲情緒。
“辛經理，你可以進去了。”
“謝謝！”
進了辦公室，傅厲行坐在沙發裡，雙腿架在茶几上，捏着眉心，看樣子昨晚沒休息好。
“總裁。”辛安低低叫了一聲。
“咖啡。”
“好。”辛安雙手遞了給他，他接過，喝了一口。
“昨晚沒休息好嗎？”
傅厲行回了一記“你說呢？”的眼神，辛安就不做聲了。
“新的人事任命看到了？是來感謝我？”
“不是！我是想說，我不能接受這個職位。”
“原因。”
“我的能力還不夠！雖然我在喬氏擔任過這個職位，但您也知道，喬氏和的實力根本無法和世紀集團相提並論。論能力，我也遠不如陳經理。”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你怕那些流言蜚語，是嗎？”
辛安點頭，“我們的關係，本來就比較特殊。陳經理剛離職，就由我接手，恐怕會遭人非議。”
“既然你明白這個職位的重要性，就知道，我不會讓它空太久。就算不是你，也會有其他人立即接手，有什麼好遭人非議？”
“誰都好，但不能是我。”
傅厲行看着她，眼裡有辛安熟悉的情愫，也有她陌生的。大概就是從那次爭吵開始，他們之間就有了一層隔閡。
比如現在，她來上班，是因爲想念他，想緩和他們的關係，他的做法卻讓她非常不喜歡。
心，似乎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抗拒彼此。
“我是總裁，難道連任命一個人的權力都沒有？”
“你當然有，但我也可以選擇辭職！”
傅厲行目光愈發森冷，“你在威脅我？”
“不是威脅，只是表明我的態度！”
最終辛安還是受不了這樣對峙，放軟了脾氣。“我不希望因爲我們的關係，影響到工作。阿行，你不是那樣的人。”
“我以前也不認爲你會一生氣就離家出走，一整夜不回來。”
“我和葉瑤在一起，也沒有喝酒。”
“但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等了一個晚上！”
“我……如果你在乎我，就會追出來，但是你沒有！”
傅厲行很失望似地搖搖頭。“是不是過去我對你太好了，所以你認爲怎麼對我都行，全憑你心意？就算你吵架後一夜不回，我也該舔着臉向你道歉，追在你屁股後面跑？你當真認爲，我沒有尊嚴？”
“可我們爭吵，本來就是因爲你過分了！你不該把陳茹調走。”
“我調走她自然有我的原因。”
“什麼原因？你告訴我？”
“你暫時不必知道！”
“你連理由都不告訴我，又如何要求我理解你？”辛安很難受，“我們不是好好的嗎？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我都有些不認識你了！有什麼話，你跟我說清楚好不好？我不想再這樣莫名其妙地爭吵下去，我很累！”
“我又何嘗不是？可我從來沒想過放棄，你卻在不斷地抗拒我。”
傅厲行怕繼續說下去，會說出更傷人的話，站了起來，結束這樣的對話。“我已經決定的事情，不會改變。”
辛安很想立刻辭職，可是，她說不出口。因爲，她愛他，她不想再讓任何一時間事情惡化他們的矛盾。
於是，再一次選擇了妥協。
“如果你堅持，那我只能接受。但我想你明白，你的做法，對我造成了傷害。”
深深看了他一眼，心裡還是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不捨，那麼多的愛，但辛安只能逼自己移開視線，轉身離開了。
傅厲行的雙拳，已經緊緊握起，手臂上全都是暴突的青筋。
……
當天下午，辛安發短信告訴傅厲行，她晚上在葉瑤家過夜，等了很久，他都沒有回，最終失望了。
她搬進了陳茹的辦公室，其他職員對她沒有以前那麼放得開了，畢恭畢敬的，都有些害怕她。對此，她很無奈。
上班第三天，接待的第一個大客戶居然是顧輕寒。
他背對着她站在落地窗邊，正在把玩一件古董，回頭看她時微微一笑。
好像那一笑，讓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辛安想，他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看的男人，而且沒有那種強勢的侵略性，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若不是葉瑤說了那些話，她真會認爲他像表面上看到的這麼輕柔無害。
然而，她相信葉瑤的話，於是也多長了個心眼，“顧總。”
“辛秘書，你好！”顧輕寒主動過來和她握手，沒有一點架子，臉上始終帶着微笑。
兩人寒暄了幾句，辛安問道：“據我所知，顧氏的產業主要在f市，怎麼突然來a市發展了？”
顧輕寒優雅地交疊着兩條長腿，姿態讓人聯想起慵懶的獵豹。抿了口咖啡，才緩聲回答。
“誰不想在皇城分一杯羹？a市的房地產業看似已經飽和了，但我認爲，還有很大的機會，現在，正是賺錢的好時機。”
“顧總眼光獨到。”
接着是商量合約的細節，本來也沒有什麼大問題，而且顧輕寒處處讓利，辛安就更肯定他“醉翁之意不自在酒”。
“大致上沒什麼問題了，關於利潤分配，顧總還有沒有其他想法？都可以商量。”
“沒有了，我看重的是長期的發展，眼前這點利益得失，我並不在乎。”
“顧總真是一個大度的人。”
“辛經理也是一位很優秀的談判者，難怪瑤瑤和你這麼要好。”
“瑤瑤”這個稱呼，很親密，辛安暗自忖度他們的關係。
“今天的商談非常愉快，期待下次見面。”顧輕寒起身，辛安送他到門口，穿着高跟鞋，不小心崴了腳，顧輕寒順勢攬了她一下。但非常正人君子地把手放在她背上，等她站穩後立刻鬆開了。
“沒事吧？”
“沒事。”辛安剛要鬆口氣，突然感到兩道涼颼颼的目光將自己鎖定。
身子一緊，望去，傅厲行就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看到了這麼一幕。她立即後退了幾步，拉開和顧輕寒的距離。
顧輕寒順着她不安的目光望去，點頭和傅厲行打了聲招呼，但他緊盯着辛安，沒有理他。
周圍的溫度，陡然間驟降，辛安低着頭，抽緊手指，不知所措。
傅厲行走進了辦公室，從她面前經過時，說了一聲。“跟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