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林暮沉看着仍舊在重症病房裡昏迷不醒的人。
一邊的程言語說,“看他這個樣子,十分的危險啊。”
林暮沉淡淡的說,“一定不能,讓他死掉!”
程言語嘆息了聲,“這個人到底是誰,可真能耐了,眼皮子底下,怎麼就弄出這麼多事情來。”
林暮沉深鎖着眉,眼睛幽幽的,看着裡面。
程言語總覺得,今天的他,似乎比以往,更沉默了許多。
想了一下,說,“那個張琳到底是什麼來頭,已經查出來了,原來她是CID借調過來的臥底,現在供職在刑警部。”
林暮沉說,“跟猜想的一樣。”
程言語說,“竟然靜悄悄的,在你身邊隱藏了這麼多年,看來,上面表面上,已經不管你,但是其實,還是沒有放過你啊。”
“近來加強對香港的管制,我們必定都是領頭羊,你也小心些。”林暮沉說。
程言語略略點了點頭,又說,“但是我很奇怪,以往對這樣的人,你向來不會饒恕的,怎麼這一次,這麼仁慈。”
林暮沉微微擡了擡頭,眼中,似乎閃過了什麼,莫名的情緒,一閃而過,讓人難以猜測。
他回過頭去,背影頓了頓,隨即,一句冰冷的,寂寥的話,飄了過來。
“在一個人的眼裡,我已經是壞蛋,我不想在每個人的眼中,都是一個壞蛋,我不想……真的是個壞蛋……”
程言語站在那裡,回過頭去,看着重症監護室裡的人。
不知道,他能不能醒來,如果醒來,是不是,那個背後的人,終究會被捉出來。
回過頭,跟人說了一聲,“喂,看着點,別讓任何可疑的人進去,要是他死了,你們知道怎麼辦。”
這時,一個他的人走進來,“三哥,你要找的那個女人,找到了!”
他一愣,隨即,馬上惡狠狠的說,“媽的,帶我去,好樣的,總算找到了,看我不……”
想起那個女人,還能感到被綁住的手腕,在隱隱作痛。
他麼的,今天非要好好收拾她,讓她知道,得罪了三合會,該是什麼下場!
他直接衝了出去,路上撞倒了一個重症病房的護工,還差點撞翻了車。
也顧不得理會,他現在恨不得馬上掐死那個女人!
宋嘯坐在吧檯裡,面前,站着酒吧胖子領班。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第幾回了。”
宋嘯撇撇嘴,“誰讓他摸我屁股。”
“摸一下怎麼了,摸一下你能掉幾斤肉?”
“幾天吃不下去飯,至少能掉三斤肉。”
“嘿,你這是在跟我頂嘴是不是?”
“不是!”宋嘯低聲說着,感到一旁其他的服務員都在看她,似乎,再一次將她當成了笑話。
這裡是她來打工的地方。
已經是工作的第二年了,從去年開始,晚上跟家裡說出來補課……其實都是跑來這裡打工。
她不忍心看着姐姐一個人勞累,不忍心看着她將所有的錢都投入到她跟媽媽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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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手有腳的,完全可以自己賺錢,雖然錢不多,但是,總可以幫姐補貼一點。
然後跟家裡說,是學校發的獎學金……
其實學校發什麼勞什子獎學金會輪到她,全被那些什麼二代霸佔走,根本不看學習,全看的爹。
她也吧去跟他們搶,反正她自己有手有腳的,幹嘛非要別人的施捨?
但是每次都會因爲這種破事情,她就會被這個可惡的胖子罵。
胖子罵完了,點了下她的腦袋,“你給我記住了,再發生這樣的事,你就馬上給我滾蛋!”
一邊女人手上捏着女士香菸,哼了一聲,說,“呵,跑這裡來做了,還裝什麼純。”
宋嘯知道,她表面是這裡的客人,其實是來拉客的坐檯小姐,這裡做了不下十幾個,都是。
她沒理會他們,拿了抹布出去,剛剛那個摸了她屁股的猥瑣男人又走過來,對着她哼了一聲,“以爲老子是誰呢,老子在這裡,你們老總都要給我面子,就你,老子看上你是你的運氣,你還敢……”
宋嘯抿着嘴,還沒說話,突然聽見有人說了一句,“好像是三哥帶着人來了。”
猥瑣男人一聽,馬上跟背後的人說一句,“三哥?是三合會的那個?”
“好像是的。”
他聽了,忙摸了摸自己滿頭都是油膩的頭髮,迎了過去。
宋嘯撇撇嘴,拿了抹布繼續去擦桌子。
程言語穿着菸灰色的皮夾克,裡面是v領的T恤,頭髮豎着,十分精神,帥氣的臉上,帶着一點痞氣,雙手插進口袋裡,樣子倒是有那麼幾分的霸氣,雖然帶着笑容,卻讓人覺得不善。
他身後跟着那麼幾個人,零零散散的站着,看似沒有規律,卻又結結實實的,將程言語護在中間。
那猥瑣男人迎上去,細碎的說着,“哎呦三哥,今天能在這裡親眼看到三哥,真是我的榮幸,您看……”
他卻似乎根本就沒看到他一樣,眼睛在場子裡掃了一圈,瞬間鎖定在一個人的身上。
“哎,是她,就是她!”
說着,他直接推開了面前的人,衝了上去。
那個人一愣,回過頭去看。
哎,是剛剛那個乾癟的女孩,她她她……
一直聽說程老三滿世界在找一個女孩,找的都要發瘋了,難道,難道就是她?
宋嘯原本在認真的擦着桌子,突然聽見什麼聲音,擡起頭來,猛然看見那個男人衝上來,凶神惡煞的樣子,恨不得要將她就地拆骨吃入歐一樣。
是,是他……
宋嘯被人推進了包廂裡,一個趔趄,就險些倒在了地上。
擡起頭,正看見程言語正坐在包房裡裝飾的十分古樸華麗的環形沙發上,正翹着腳,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知道你得罪誰了嗎?”
一邊的人說。
她低頭,“黑社會。”
程言語捏着酒杯的手一頓,低頭看她,“再說一遍!”
她擡起頭,白了他一眼。
“你……”
她乾脆轉過臉去。
他哼了一聲,蹲下,捏住了她的下巴,就將她抓了起來,“我靠,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想引起我的興趣嗎?那我告訴你,女人,你用錯方法了!”
她被捏的生疼,“幹嘛,放開我!”
程言語瞧着她,“疼,現在知道疼了?那你當初就不該招惹我!”
一把將她推倒在地上,他哼了一聲,起身,重新坐回去。
她擡起頭來,心裡不甘的想要說繼續說點什麼,但是想起剛剛領班在外面說過的話……
這個男人很有勢力,得罪了他,對誰都沒好處,最關鍵的,他們會開除她,還會向她的學校報告……
“是,我錯了,我不該得罪你,那天。那天我只是走錯了房間,希望你能放過我……”咬着牙,用自己聽着都噁心的聲音,說出了這一句。
程言語低頭,看着她。
雖然早就料到,這些坐檯女孩,卑微的讓人厭惡,但是聽到她這麼說,他心裡還是升起了一些失望。
那天之後,覺得真是難得啊,這麼個女人,竟敢將他……
但是其實她也不過是個膽小怕事的女人嗎?
“說,那天你爲什麼會那麼做?”
她咬脣,“我……我走錯了房間,不知道你是誰,所以纔會那麼做的……”
“呵,走私場走錯了是嗎。”他口氣裡帶着輕蔑。
她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是反正順着他的意思說。就不會有事了是嗎?
她乾脆低頭不說話。
他覺得煩了,尤其看着她坐在地上,那種卑賤的樣子,哼了一聲,過去拉起了她來,剛想說什麼,電話突然打進來。
他煩躁的接起了電話,“草,幹嘛。”
“三哥,不好了,那個人……死了……”
他更氣,“誰死了,你爹死了是嗎?”
“不是,就是林先生讓看着的那個,鍾亮。”
程言語一愣。
竟然死了?
林暮沉大步邁進了醫院,兩邊的人對他行禮,他看也沒看人。
“人怎麼樣了?”
他拉住了從裡面走出來的醫生問。
醫生搖搖頭,“感染的面積太大了……”
林暮沉咬牙,放開了醫生,走進去。
程言語已經在裡面,裡面渾身都包着男人,正靜靜躺在那裡。
程言語嘆了聲,給旁邊的人一個眼色,那人便拉着白色的被單,蓋住了屍體。
回頭看了眼林暮沉,說,“也算是解脫了。”
林暮沉說,“怎麼會突然死了。”
程言語說,“不能說是突然吧,傷成了這樣……”
林暮沉說,“走之前,醫生說過,生命體徵,還很強烈。”
程言語說,“但是也不是說就不會死……”
林暮沉說,“他的家人,找得到嗎?”
程言語攤手,“不太可能,據說一直是一個人。”
林暮沉說,“試着找一找吧……”
程言語點點頭,跟着他一起向外走去。
“容雅在哪裡?”
“還不能下牀,躺着呢。”
林暮沉於是向容雅的病房走去。
宋衍下午接了安安回去,安安擡起頭,看着宋衍,說,“媽媽,你在想什麼呢?”
宋衍愣了愣,說,“沒什麼啊。”
安安說撇撇嘴,“媽媽眼睛都是直的。”眨了眨眼睛,他說,“媽媽是在想哪個叔叔嗎?”
宋衍臉上微微紅了紅,“瞎說什麼。”
安安哈哈的笑起來,突然說,“其實我想惡魔叔叔了,不知道,他再做什麼……媽媽怎麼最近都不去找惡魔叔叔……”
宋衍看着前面,“你覺得叔叔很好嗎?”
他說,“呃……雖然沒有媽媽好……”他慢慢的低下頭去,“但是其實我覺得惡魔叔叔也沒那麼壞,他也會陪我看書……會跟我一起洗澡,會給我講故事……”
宋衍眼睛動了動,無法掩飾的,心中酸澀。
這大概就是一個爸爸,會做的事情。
宋衍低頭,摸了摸安安的腦袋,眼神慢慢的飄遠。
但是,她不能去找他。
安安看着她的目光,剛剛的期望,已經落空,嘆息了聲,無奈的搖了搖頭。
帶着安安去吃小吃,看着安安坐下了,安安就開始跟做小吃的老闆家孩子玩笑,因爲是一個幼稚園的,兩個人聊的很開心。
她於是讓安安先在這裡玩,然後,幫安安去拿書包。
但是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安安已經不在了。
她嚇了一跳,忙跑過去,問老闆,“安安呢?”
老闆說,“咦,剛說去找你……”
宋衍心裡一驚,然而這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低頭一看,是安安的號碼,那個電話,還是林某沉給安安的。
“安安,你在哪裡?”她忙說。
“媽媽……”安安撒嬌着說,“要找我的話,按照我的指示坐車啊。”
宋衍焦急的說,“你別跟媽媽開玩笑了,你到哪裡去了!”
“媽媽,來嗎!”安安調皮的說了個地址。
然後就掛了電話。
“哎……”宋衍再打過去,卻看見一個語音短信發過來,安安說,媽媽到了那裡,再給我打電話啊。
宋衍無奈,只好快速的,趕了過去。
就那麼,按照安安的指示,去了他說的地方。
等到了最後一站……
她看着面前藍天白雲間,遠處那白色的別墅……
心裡,突然的一酸。
那是林暮沉的家。
“媽媽……”安安的聲音,從一邊飄來。
她轉頭,看見安安正一臉討好的看着她。
她趕緊走過去,抱起了安安,“安安,你怎麼會……”
安安低着頭,“媽媽……我們不要不理惡魔叔叔好不好……”
宋衍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只是看着安安的小臉,這個孩子,心思很細膩,嘴上說他不好,但是,心裡其實,早就慢慢的喜歡上了他的惡魔叔叔,大概,他也十分想念他吧。
這時,遠處的別墅,有聲音傳來。
她拉着安安,看過去,正看見林暮沉的車,停在了門口。
車上,周威看着坐在後面的容雅,“沒關係吧,有沒有痛?”
容雅笑着搖了搖頭,“還好,沒什麼事,別弄的那麼隆重嗎。”
下了車,周威說,“我抱你下去吧。”
容雅搭過去,但是不知道周威是不是抱的不太對,她悶哼了一聲。
周威嚇了一跳,“怎麼樣,是不是碰到了?”
前面的林暮沉終於看不下去,沉着眉,下了車,拉過了容雅,橫抱起來。
這次容雅沒說什麼,只是看着林暮沉,“抱歉,麻煩你了。”
林暮沉只是說,“跟我客氣什麼。”然後,橫抱着她,進了別墅。
並沒有看到,遠處站着的兩個人。
宋衍此刻真的很希望,自己變成螞蟻,縮進草叢裡,那樣,或許就不用面對,這麼尷尬的場景。
此刻,她們母子兩個,就好像是傻瓜一樣,這麼站着。
越想,越是覺得尷尬。
所以,容雅已經住在了他這裡嗎?
他這樣抱着她,樣子小心翼翼的,她受傷了嗎?看樣子是啊。
宋衍想到,他在不久前,也是這樣,抱着她。
但是原來,這個懷抱,現在是屬於容雅的了。
不,這本來就是容雅的,林暮沉曾經就說過,許容雅,永遠都在第一位,而宋衍,也不過是一個替代品而已。
安安擡起頭來,看着媽媽,完了,本來想要讓媽媽跟惡魔叔叔和好的,但是現在,他做錯事情了吧?
他拉了拉宋衍的手,“媽媽。”
宋衍這才反應過來,低下頭,看着安安,“走吧。”
帶着安安離開這裡,安安低頭,不安的說,“媽媽,我不是想帶你看……”
宋衍說,“以後不許跟媽媽再開玩笑了,知道嗎?”
安安重重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媽媽,以後我們都不要理惡魔叔叔了。”
宋衍笑着看他。
他一本正經的說,“惡魔叔叔抱別的女人了,他不純潔了,被玷污了。”
宋衍無奈,“以後不要說這種話!”
安安聽話的點頭,但是,他心裡還是這麼想的,電視上有演,要是男人跟別的女孩子在一起,就變壞了。
林暮沉將容雅放在了牀上,然後說,“先好好休息,飛機已經準備好了,但是機場還在調節,估計晚上就能調節好,這個期間,你可以先睡一下。”
容雅說,“沒關係,我不是很累。”
周威說,“到了英國,會有人接你,不要擔心。”
容雅說,“嗯,那裡算是我的第二故鄉了,我不擔心。”嘆了聲,她仰頭說,“又要走了,哎。”
周威笑了笑,“那邊比較安靜,沒這邊這麼多事。”
兩個人在說着話,林暮沉卻向一邊走去。
證人死了,唯一的證人……
但是,事情還會繼續調查。
他想,世界上的東西,都是有縫隙的,所以,只要一直調查,總會有辦法的。
(討厭哦,不要說真相只有一個這種話~)
第二天,宋衍開始去工作,今天的工作很簡單,去跟出差的同事對了下通告,然後打電話給嘉賓對腳本,跟寫腳本的作家說了一遍,就準備下班了。
難得不用加班,大家都很開心,這時小滿來了,給大家帶來了好吃的水果,又說,她馬上要回香港去,這次是來跟大家告別的。
大家都依依不捨,因爲很喜歡小滿,說了一些話。
小滿說晚上辦了聚會,希望大家能一起去聚一聚,算是爲她送別。
既然是送別,宋衍不能推辭,就只好跟了去。
聚會上,大家唱歌,喝酒,吃東西,玩的很開心。
小滿作爲中心,也玩的很嗨,等走的時候,卻不免傷感。
小滿說,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就要被逼着去結婚。
大家都很驚訝,小滿大咧咧的說,“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活在民-國時候的,竟然還有聯姻這種東西。”
大家明白過來,上流社會,大概總是不免會有這種事情。
小滿喝的有點多,就叫人來接她。
大家也鬧哄哄的散了,出去的時候,宋衍纔看到,來接小滿的人,就是林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