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送你來的人是……”溫禮衡的話只說到一半,便打住了。
顏小朵的心跳漏掉了半天,大腦裡瞬間一片空白,她沒想過會讓他看到顏豫北,也更沒想過有一天會讓他知道自己同顏家的關係。可是,溫禮衡,那麼精明的一個人,她同他在一起那麼長的時間,他又怎麼可能不去查自己的身家背景就同自己在一起?
顏小朵惶惶地看着溫禮衡的眼睛,溫禮衡的目似潭淵,似乎不管什麼時候,她以何種姿態,看着他時都未曾能理解他半分。
她也想過是否到了要同他坦白的時候,可是溫家同顧家的關係現在越來越僵,她再說出自己是顏家的女兒,是與顧家站在同一戰線上的,那至少是這個節骨眼上,他必定不會再要她了。
顏小朵的眼睛紅紅的,其實每次到了這個時候她就會覺得,倘若哪一天要同溫禮衡分開,也不要去說太多別的,只要跟他說明白自己的家世,他必不會再糾纏她的。
可是這些她一直悶在心底不說,就像是悶了枚定時炸彈似的,指不定哪一天,還沒等到她親口說出來,她跟他之間的那枚炸彈就爆開了。
溫禮衡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顏小朵,好像是在等着看她將會如何往下接。
顏小朵語塞,真是隔了好半天后仍然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想,總歸只要她一張口,這段感情就算完了。可她多少還是有些小貪心的,貪心地想,只要她一日不說,她便能與他再多一日地相處下去。
她的眼神閃爍了半天,低下頭去,又擡起來才道:“禮衡,他是我……”
“算了。”溫禮衡適時打斷,伸手將她攬進懷裡道:“他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天我不是故意要對你兇,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即便沒有我,你以後都能好好的。”
顏小朵幾乎是在剛剛貼上他的懷抱時便掉下眼淚。
她的眼淚掉在他的肩上,輕易便化開一灘水漬然後消失不見。
她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好似一瞬並不確定他剛纔是不是把這個敏感話題給帶過去了。也就是在剛纔那一刻,她的心底彷如擂鼓,只怕他再晚上零點零一秒,她一定會都兜不住,立刻和盤托出。
顏小朵整個人被溫禮衡的溫暖包圍,竟也令她不由自主地擡起小手回抱住他。
她說:“禮衡……也許有一天你會恨我的……”
“什麼都不必說。”他的大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她的背脊,好似想借此安撫她慌亂焦躁的情緒,“抱歉我昨天不應該對你兇,可我只是太生氣了,我氣你不自愛、不上進,小朵,除了我以外,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可是沒有你我就沒有更好的人生啊!溫禮衡,你能不能像我愛你一樣,偶爾也愛下我?”顏小朵笑起來,眼睛裡全都是霧。她笑的樣子其實特別好看,可偏偏是這時候,讓人覺得好像只要一個不注意,她就會哭出來。
溫禮衡沒有接話,而是轉了話鋒道:“你是不是又哭鼻子了,然後抹我衣服上,嗯?”
顏小朵便愈發變本加厲,把整張小臉都扣在他肩頭上努力地蹭,好像這樣就能小小地報復他了,她從昨天下午開始因爲溫來慶就整個人都不好了,誰知道後來還捱了溫禮衡的兇,她都快要委屈死了。
溫禮衡剛剛皺眉想要推開她,卻被她抓緊了道:“你說過讓我愛你,可是我愛你了,你愛我嗎,禮衡?”
“……”
“就算你現在還沒愛上我也沒有關係,溫禮衡,不管你相不相信,你就是我‘更好的人生’,所以至少在你不想要我以前,你都不可以對我兇,你只能看着我一個人。”顏小朵撒嬌撒着撒着,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她用鼻頭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整個人又哭又笑的,真是離發瘋不遠。
可惜溫禮衡到後來話就不怎麼多了,他似乎一肚子的心事,卻到最後都沒有說出來。
顏小朵到時間便要進學校去上課,溫禮衡站在車門前緊緊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看她雖然刻意遮蓋卻還是有些紅腫的臉頰,以及身上一絲淡淡的藥酒的味道。
顏小朵張了張脣,還是嫣然一笑地說自己沒事,她要先去上課了,不管有什麼,等她上完早上的課以後再說。
溫禮衡拉着她的手看她轉身,在她就快要消失以前,還是忍不住看着她的背影道:“你就沒什麼再要對我說的了嗎?難道,在你眼裡,我是一個特別不值得信任的人?”
顏小朵的身形一頓,她其實已經猜到他或許知道了些什麼。
可是,溫來慶的事情他管不了,大抵是管不了的。昨天那樣的情況,司機已經一再地表示,他是溫禮衡派來給溫來慶開車的同時看管他的。可是,溫來慶卻從頭到尾都並不怎麼買他的帳,那些大家族裡的人際關係有多複雜,顏小朵心裡多少都是清楚的。
她愛着溫禮衡,所以更不忍心令他爲難,更何況她也還不是他的誰,他則更不可能因爲她而去得罪他那大家族裡的誰。
所以,顏小朵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
她微笑着說:“正是因爲我信任你,所以才希望你能夠像我信你這般去信任我。禮衡,這世上從沒有什麼東西是註定不變的,就像你認定我沒有你以後或許會有‘更好的人生’,就像我認定了你就是我‘最好的人生’。我今年已經二十歲了,我已經長大了,所以你信我的話,有些事就交給我,讓我自己去處理行嗎?”
溫禮衡沒有說話,只是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轉身,覺得她好像一瞬就長大了似的。
這姑娘在他的眼裡,從來都只是一個任xing妄爲的大小姐,她陽光,且充滿動力,可同時又脆弱得無時無刻不須要他的愛與關心。
溫禮衡就皺眉站在原地,看着那小姑娘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他又忍不住低頭點了根菸,想起剛纔那一刻遠遠看着顏豫北開車送她過來的事情。
顏豫北呵。
他不可能不認識他的,顧容昊的發小,顏家也一直是與顧家同一戰線的。
他最終都沒能夠問出她爲什麼會同顏豫北在一起,而且還是那麼早的清晨,她沒在自己的學區房出租屋裡,而是由另一個男人開車送了過來。
他昨天一夜未眠,這時候更增添了些煩悶的情緒。
他抽完了一根香菸又一根,煙霧繚繞裡,他只覺得自己本來清明的大腦瞬間也有些恍惚。
……
當然,後來關於顏小朵身上的傷,她也一直解釋說是因爲在學校裡惹了不該惹的同學,被人教訓後纔會留下這樣的痕跡,隻字未提起與溫來慶有關的一切,她就是認定了說出來也不會改變些什麼。
她睜眼說瞎話的時候,溫禮衡就坐在“通潤實業”的大辦公室裡,用從張一鳴那要來的藥膏,認認真真又幫她把淤青和傷口都擦了一遍。
其實她身上的這些傷,早在昨天就已經有人幫她擦過了,所以他再塗一遍,撫着那些傷口,心底總生出一絲異樣的情緒,但是話到嘴邊,他卻又什麼都不願意說了。
顏小朵一應乖巧地沒再提昨天發生的一切,到是溫禮衡不時擡眸看着她忍痛皺眉的小臉。擦完了藥,他起身拍了拍她,說是自己辦公室的後面有間休息室,讓她進去睡個午覺再起來,等他處理完公事,兩個人再一起回家。
這是顏小朵同他一起這麼久以來,第一次進他的辦公室,還是搭乘專用電梯走快速通道上來的,自然不被外人所看見,也不能被外人看見。
她心底其實有一些小小的失落,但還是很開心能到他私人的地方來。
她正是新奇,奔到辦公桌後的大落地窗前一眼向下望去,那窗子外的一切,變都像是螞蟻似的盡在腳下,而這大概也是他們這些高層所向往的渺視衆生的感覺。
溫禮衡收拾好藥膏起身,見那小姑娘還一臉新奇地望着樓下,便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頭,“是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顏小朵轉身,嘻嘻笑着窩進他肩頭道:“我長這麼大,就陪三個人上過班,一個是我爸爸,一個是……我哥哥,還有一個就是你了,我其實特喜歡這樣的大辦公室,能夠俯瞰衆生。”
溫禮衡不動聲色,“你還有個哥哥?”
她卻已經不願再說,再次旋身,像一隻傲嬌的小狐狸般,竄到了他的休息室門口,“算是吧!那我就先去休息了,你忙完了叫我好嗎?”
溫禮衡點頭,直到目送着她在休息室門口消失,目色才陰鬱下來。
他重新回到大班椅那坐下時,張一鳴才敲了門進來,遞上手中的一份資料道:“溫總……”
溫禮衡眼也沒擡便示意他噤聲,等偌大的辦公室又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才緩緩拿起手裡的文件袋,從裡面抽出與江月、江勇兩兄妹有關的資料仔細翻了翻。
他盯着手裡的資料看了一會兒,重新扔回辦公桌後,又從最底下的一層櫃子裡拿出另外一隻文件袋。
文件袋一打開,裡面依次落出顏小朵的幾張生活照片,以及附帶着擁有她詳細家庭背景以及她名下所持有的物業和固定資產的全部信息。
……
ps:這幾章不太好寫,因爲要銜接後面的很多內容,所以魚一直在刪刪改改。耽誤了進度,抱歉,但還是更上來了,明天找機會加更,麼麼,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