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氣極想要駁斥兩句,卻被女兒顧佳敏一把抓住手臂道:“媽,冷靜。”
二嬸彎脣一笑,“可不是麼,爸爸幸虧現在還在,要是不在了,軍政勢力一倒,這個圈子裡的人都得散,到時候誰來幫我們顧家?誰來管我們顧家?容昊一個人就把溫家所有人給得罪了,一會兒是溫妍,一會兒是禮喬,現在溫家當家做主的人是禮衡,他能饒得了他嗎?現在他又爲了一個女人白拉拉地把‘焦陽’的股份給送出去,老爺子都氣得進醫院了,有個這樣的家主,整個家都得跟着一塊兒完蛋!”
“誰要完蛋就去完蛋!”輕輕柔柔的一記女聲,穿過走廊上嘈雜的聲音,突然震得所有人都回頭,望着盡頭邊上還沒離開的管柔。
管柔是利落的短髮,邁步上前不卑不亢,她說:“我爺爺是軍區首長,我外公是中央的領導,我父親自主經營管家的企業多年,不論是政界還是商界都有極好的關係,只要我不點頭同意,誰都別想完蛋!就算容昊用‘焦陽’的股份去換了‘晉億’,那換的也是他自己的股份,是我們這一房的事情,礙不着你們什麼,誰要有意見誰就滾蛋!”
管柔溫溫柔柔的一喝,走廊上的所有人全都安靜下來,望着這個分外凌厲的小姑娘。
顧容昊從病房裡出來,簡汐月本來想上前,卻叫管柔一個眼神定在原地,然後就見後者輕聲詢問道:“爺爺怎麼樣了,你們有沒有再吵起來?”
顧容昊搖了下頭扶了扶她的肩膀,“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回身的時候見走廊上的人各個面容有異,卻無心多問,直接走向一角的塑料椅子。
“還沒走?”
簡汐月早紅了眼睛,沒想到今時不同往日,管柔跟簡竹兩個人,一個霸佔了他的人,一個霸佔了他的心。
她說:“皓皓想跟爸爸說會兒話,他說要在這裡等着你。”
顧容昊看了看趴在顧容軒肩頭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的小傢伙,“容軒你先送他們回吧!我想再在這呆一會兒。”
簡汐月並不願意走,一個簡竹已經足夠她恐慌,現在又來了個深藏不露的管柔,她整個人害怕得渾身發抖。
她說:“容昊,你是不是真的要跟管柔結婚?”
顧容昊皺眉,“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簡汐月頓時受傷得不行,她說:“上次我爸爸到邊城來的時候勸過我了,他說時移世易,讓我做人別太強求,我做錯了那樣的事情,你們還願意接受我已是不易,就算……就算你不想要我們母子……”
“太晚了,你們早點休息。”顧容昊只覺得渾身精疲力盡,再不想多糾纏半分。
簡汐月最終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就被管柔勒令顧容軒送了回去。
走廊一役,個人似乎都明白了一些道理,若顧老太爺真有一天不幸離世,在顧家軍政關係沒有依託和繼承的情況下,顧管兩家的聯姻確是能爲很多人帶來利益。
簡竹遲遲沒有簽字,她只是不敢相信,那個簡家所有人覬覦多年又籌謀多年的“晉億”,怎麼會這麼輕易就交到了自己的手裡。
她的爸爸簡晉億,耗費一生心血經營的企業,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留給他的長興。簡氏岌岌可危,家族中人人自危,都想要搶奪這份心血來維持一個早就衰敗的家族,卻偏偏在這一刻,拱手讓人?
顧家發生的事情,簡竹一無所知,卻是每每到了半夜總有一通顧容昊的電話打進來。
多時他並不說話,只是靜靜聽着她的聲音。
她只覺身心疲憊得很,也沒有什麼想與他說的。兩人於是僵持不下,抓着電話聽着對方的呼吸。有時候哪怕是聽呼吸都讓他覺得安穩,掛電話之前他總要輕聲安慰一句:“睡吧!我這邊再忙幾天就去看你。”
她對他實在是狠不下心,想要問問他“晉億”是怎麼來的,但又覺得何必再趟這渾水,權利圈子裡的那些貓膩,溫禮喬都玩不過他們了,自己又怎麼會是他們的對手?
一週後她到是知道了些與他有關的消息,不是顧老太爺重病住院的事情,而顧管兩家低調完婚的事情。
那報紙上,模模糊糊的一張照片,配字卻清楚寫着顧氏長孫顧容昊已於昨天上午與管氏獨女管柔到民政局辦完所有手續,正式申領結婚證成爲合法夫妻。
簡竹看那報紙上寫道,原來多年前顧容昊與簡汐月只辦了婚禮而並未領證,所以從法律角度上來說,管柔纔是顧家的長房孫媳,簡汐月至多算是一個平妻,且二人早已育有一子,雖無法律上的婚姻關係,卻等同於顧家的人。
簡竹一看就知道這是“焦陽”官方發出來的通稿,簡單明瞭的幾句話就把當年那場鬧劇似的婚禮頂包事件給蓋了過去。
她抓着報紙的手有一些顫抖,心底卻愈發的明鏡。溫禮喬在電話裡說的那些事全部都應驗了,她明明以爲自己可以毫不在乎,可是臨到頭了,還是覺得被人狠狠插了一刀。
想要出去也出不去,kitty身上帶着顧容昊的鑰匙,出門的時候再次反鎖,讓她哪都不要想去。
她心裡難過,整個人跟瘋了似的,之前說不在乎通通都是假的,原來她還是想成爲他的妻子,想他只有自己一個妻子,卻到底,終究沒有辦法實現了。
……
拿到畢業證的那天正值這一年當中最炎熱的暑夏。
簡竹重新開始吃東西,人胖了精神也好了,顧容昊來來回回幾次,她都與他保持着客氣的距離,即便早就惹得他發狂,她也還是那副不痛不癢的模樣。
婚後他消失過一段日子,予她沒有電話沒有短信,整個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期間kitty進進出出幾回,每回都有各式各樣的禮物帶到她跟前,起初她是痛恨,到後來竟然有些麻木,也沒什麼想跟kitty說的,只管把她送來的東西收下,其他便不管了。
後來是看網絡上的報道,所顧氏夫婦馬爾代夫度蜜月被抓拍,郎情妾意羨煞旁人。
那時候顏小朵正火急火燎地打電話過來,對她一統狂罵,說:“簡竹你這個失心瘋的就好好看看吧!這就是你愛的男人!這就是你等來的結果!這下你把小三兒和妾的名義坐實了,我看你這輩子都完蛋了!”
簡竹的手在鼠標上點了翻頁,那照片裡的容顏模糊,可她還是能輕易看出那就是他,還有管柔。
心上被人插的刀子太多,久了反而沒有什麼太多的感受。
她說:“小朵,《紅樓夢》你看過嗎?人人都愛黛玉葬花的美,可我卻幾乎用盡一生來學做寶釵,想像她一樣處事圓滑,憑藉自己的能力可以把周圍的一切都經營好,也想像她一樣小心謹慎地經營自己的生活,可到頭我卻什麼都沒能得到,這種心死的感覺我比誰都明白。”
七月初學校的畢業證和學位證都下來了,簡竹要回學校參加畢業典禮的那天早上,剛從牀上坐起身就被人用力抓住手臂,“去哪?”
這不是他婚後第一次留宿在她這邊,也不是第一個強勢地要求她自報行程的早晨,馬爾代夫的蜜月之行後來之後,他還是主動聯繫了她,以爲她會大動肝火,就算不也會冷戰一段時間,可她雲淡風輕的模樣好像他的事情與她根本無關,他結不結婚或者跟誰結婚她真的一點都不在乎。
男人有時候就是這麼複雜的動物,一面希望百分之百的自由,一面又不甘於女人的毫不在乎。
顧容昊百爪撓心,可又怕她真的與自己置氣,於是只是拉着她的手道:“再睡一會兒,你想去哪我讓kitty過來陪你。”
這段陪在她身邊的人幾乎都是kitty,顧容昊分身乏術,又怕總將她禁在家裡不好,所以抽調了kitty過來當她的助理,他不在身邊的時候,幾乎都是kitty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簡竹回身,笑笑窩進他懷裡,聲音輕柔而且沙啞,她說:“不用了,我又不用上班,kitty是你的秘書,她應該幫你做事,跟着我有什麼意思?”
她像只小白兔似的窩在他懷裡,暖烘烘的,燙得他渾身寒毛直豎。
他低頭就是她身上的香,獨屬於她的沐浴乳與發精的香,比這世上的任何一種香都要好聞。
顧容昊越聞就越陶醉,最近總是怎麼愛她都嫌不夠一般。顧老太爺住院以後,爲了維持顧家的和平穩定,也爲了封住爺爺的口讓他再不要動她,他徹夜難眠之後還是做了艱難的決定——與管柔註冊結婚。
顧家的通稿發出去的那天晚上,他徹夜難眠,想過千萬種解釋,卻每一種到了嘴邊都難以啓齒,絕口不提承諾的事情,他只想她一生快樂無憂,而她太單純了,不應該爲他生活中的那些陰謀詭計傷神。
他給她打過電話,執拗的時候她要過他的解釋,電話那端,如此嬌嬌小小的一個人泣不成聲,厲聲質問他如果不愛不如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