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是那晚,所以羽墨天生聾啞。”沈採依平靜的說完,兩行熱淚沿着臉頰無聲的流淌下來。
沈皓宗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嗓子裡有些發甜。他極力剋制着,用手緊緊抓着座椅的扶手。原來沈採依真的是那晚的女子,難怪那一聲驚呼如此相似!
沈採依自然知道沈皓宗在想什麼,她在邀約沈皓宗說出秘密之前,已經推測過好幾種沈皓宗的反應了。她之所以要在這個時候將實情和盤托出,是因爲嬀天佑雖然從來沒有探問過嬀羽墨的親生大爹是誰,但是卻將嬀羽墨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看待並疼愛,這讓嬀羽墨始終沐浴在父愛的陽光中。如今嬀天佑去世了,她希望沈皓宗知道實情之後,依然以大舅的身份,像對待沈鶴軒一樣,惜愛嬀羽墨。雖然從此天各一方,前路未卜,但是哪怕是隔幾日的一通電話或視頻,也會讓嬀羽墨不再孤單寂寞。
“羽墨……是我的……”沈皓宗看到沈採依默默點頭之後,只覺得眼前發黑。他十幾年前確實有些放蕩不羈,和尚融坤廝混於各種風月場合,流連忘返。但是他實在難以接受兄妹相親,更難面對已經14歲的嬀羽墨。
但是,沈採依明天便要和嬀羽墨去冰島了,如果這個時候不剋制自己的情緒,讓沈採依放心前行,將會令沈採依失落和難堪的。想到這裡,沈皓宗拼命抑制着自己心內的悔恨和痛楚,說道:“採依,對不起,大哥不是人!大哥以後會千倍萬倍的補償你,疼愛羽墨。”
“大哥,你不用說對不起,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從小便愛大哥,上小學的時候便夢想着長大了可以嫁給大哥。所以,那一晚我很幸福,直到今天都不後悔!”沈採依直視沈皓宗繼續說道:“我知道這種感情是扭曲的,是無法面對陽光的,但是我的心早已屬於大哥,至死不渝。我恨過大嫂,因爲她奪走了你。我與天佑不離不棄,因爲他是你給我物色的夫君。我幫過梵聽,因爲我希望你過的幸福。大哥,今天我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可以輕輕鬆鬆的離開尚國,去沒有人認識我的冰島。也許我終生都不會再回到尚國,但是我會永遠記得這裡有我愛的人。”
說完了這番話,沈採依流着眼淚起身,抓起桌上的手包,轉身疾步離去。沈皓宗呆坐在原地,目送沈採依的背影出了咖啡廳的大門之後,眼前一黑,暈倒在桌面上。
幾分鐘之後,咖啡館侍者來到沈皓宗身邊,他以爲沈皓宗睡着了,便伸手輕推。沈皓宗依仗着在軍隊時練就的良好體魄,慢慢緩過神來。他用手託着頭,向侍者擺手示意再休息一會兒。
沈採依臨走之時的一番話,在沈皓宗的腦海中迴盪着,每一個字都那麼清晰,直刺入他的心底最深處。現在想起來,當年依稀就在這張桌前,沈採依曾說過,大哥你可害死我了這句話。當時他沒有聽清楚,也沒有太在意,現在回想其意必然是因爲嬀天佑是同性戀這件事了。
懊悔!悔得肝腸寸斷!這便是沈皓宗此時此刻的心情。他雙手撐桌,吃力的站起來,抓起桌上的汽車鑰匙,步履蹣跚的走出咖啡廳。永升中路車來車往,人影綽綽,沈皓宗卻覺得朦朧一片。
就在這一天,司法部部長竺延封任命秦國著名律師列宗星渤爲“嬀天佑兵變大案”的獨立檢察官,對嬀天佑領導的未遂軍事政變進行徹底調查。列宗星渤出生於後土縣,他的始祖曾是姬荀虞的車伕,因爲駕車有功,獲得了蓬萊島東北側后土島的一片土地,由此繁衍至今。
列宗氏族至今絕大多數都生活在後土縣,如果究其姓氏來源,則可以追溯到西土春秋時期的楚國。楚成王羋頵在位的時候,公族鬥氏的分支潘氏出了一位名人潘崇,做了太子羋商臣的師傅。由於潘崇掌管廷下環列之尹,而這些大小令尹又都是羋姓宗親,所以又被稱爲“列宗之尹”。潘崇的後裔子孫中,便有以先祖赫赫威榮爲姓氏的,自稱爲列宗氏。
列宗星渤自幼好學,從瀛洲國立大學法學院畢業後,便一腳踏入律師行業,至今已有30餘年。列宗星渤在司法界被稱爲“黑白無常”,口碑極差。如若有人請他代爲訴訟,中途是不能撤訴的。一旦撤訴,他會想方設法讓對方反告於你,逼着你將官司打到底,最終甚至傾家蕩產。由於列宗星渤與竺延封私交過密,所以竺延封纔會任命他爲獨立檢察官,全權調查嬀天佑兵變大案。
軒轅宗大法會如期舉行,講經堂裡座無虛席。出席大法會的80位大巫再加上宗主子南辰傲共計81人,暗合最極之數。在秦國,九是至陽的極數,代表最多和無數,也有長久之意。九九八十一,所以81便是最極之數,還本歸元,萬物回春,是最大吉的數字,也是好運之巔峰。
子南辰傲居中而坐,他的左側便是嬀延卿。大法會開始之後子南辰傲作爲宗主,率先講話。他首先回憶了自上一屆大法會閉幕之後,這六年來軒轅宗所發生的一系列大事件,然後對軒轅宗下一個六年的工作做了部署。這樣的講話是很平常的,彷彿一家大型公司的董事長在做年度總結報告,順便安排下一年的工作。
子南辰傲講完之後,按理應該由首座大巫嬀延卿講話。嬀延卿的首座大巫身份絕非蓬萊區軒轅壇這一罈的首座大巫,而是整個軒轅宗的首座大巫。因爲在軒轅宗裡,各壇都自有三名大巫,唯獨軒轅壇是一名宗主、一名首座大巫,再加七名大巫。除了軒轅壇自身的三名大巫,宗主、首座大巫和另外四名大巫的職權則是管理整個軒轅宗。
嬀延卿尚未講話,冥阨壇的晁聰大巫便起身說道:“天佑軒轅宗!今日的大法會上,本巫破一回例,在宗主之後說幾句話,不知各位大巫是否允許。”
晁聰大巫既然已經起身了,嬀延卿也就不再阻攔,便做了一個順水人情,擡手錶示請講。晁聰大巫也不推辭,朗聲說道:“這些年來,各位大巫想必是有目共睹,我軒轅宗進入了多事之秋。先是慫恿註冊成立了復興黨,然後又挑起國教之爭,接下來帝江縣立中學200多名師生葬身大海,最後復興黨軍事政變失敗被舉國聲討。請問各位大巫,爲何軒轅宗會在短短十幾年之間,發生如此多的事情?”
晁聰大巫說到此,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所有參會大巫,然後說道:“想必各位大巫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是礙於情面不好講出來。今日,我鬼晁聰便捨得一身剮,敢將秦皇拉下馬。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正是我們軒轅宗的宗主子南辰傲!”說到這裡,晁聰大巫用手直指子南辰傲。
子南辰傲臉上頗有些掛不住了,他怒目圓睜,說道:“晁聰大巫,你作爲共工縣冥阨壇的一名普通大巫,何敢如此大放厥詞?”
鬼晁聰毫無懼色的回瞪子南辰傲,挺胸說道:“本巫雖乃冥阨壇的一名‘普通’大巫,但也是軒轅宗一員,自然有對軒轅宗建言的權利。子南宗主提出什麼‘華夏溯源’,聽起來好似入情入理,其實不過是混淆視聽罷了。還是寬厚老祖說的好,農皇炎帝和泰皇黃帝本就手足情深,同爲我華夏族人文始祖,不分彼此,何談‘華夏溯源’?再聽聽復興黨前黨首隗西臣又是如何說的,他說炎黃本一家,九州共華夏。各位大巫,難道我等還要被這個利慾薰心的宗主蠱惑到什麼時候?”
子南辰傲眼看着晁聰大巫步步緊逼,講經堂裡卻無人阻止,便起身喝道:“來人,將這個滿口穢語之人給本宗趕了出去!”
話音未落,卻見身旁的嬀延卿也站起身來,擺手說道:“宗主莫要動怒,這講經堂本就是辯經之地,大法會也有暢所欲言的宗旨,何不聽晁聰大巫說完,他有不對的地方,我等自然會駁斥的他體無完膚。”
子南辰傲見嬀延卿這樣說了,雖然明知嬀延卿有偏袒鬼晁聰之意,但是也無計可施,只好忿忿的坐下來。鬼晁聰見嬀延卿已經壓制了子南辰傲,便更加激動的說道:“若說起炎黃本一家,本巫的姓氏便是證明。本巫姓鬼,但卻不讀作鬼怪的鬼,而讀作偉大的偉。鬼姓源於姜姓,出自農皇炎帝衍支鬼氏的母系,任姒之後鬼臾區。始祖鬼臾區號大鴻,乃泰皇六相之一,至今受祀於元祖殿的西配殿。始祖乃五行醫學創始人,曾幫助泰皇發明五行,詳論脈經。由此可知,我華夏族並非一氏之族,而是通過不斷兼併融合而成。在此期間,各氏族都爲它的發展壯大貢獻了力量,爲何如今卻搞出來一個華夏溯源,難道這不是氏族歧視嗎?”
鬼晁聰的話贏得了在場絕大多數大巫的認可,紛紛點頭稱是。其實在此之前,已經有很多大巫私下裡對“華夏溯源”頗有微辭,只是礙於此爲軒轅宗的行事綱領之一,無法反駁而已。
既然鬼晁聰帶頭聲討,自然便有人緊隨其後。一位名叫偃修文的大巫起身說道:“晁聰大巫爲了軒轅宗,不惜個人聲譽和安危,着實令人敬佩!本巫在此也想請教宗主,那兩名貢給先王的只食人N不吃五穀的女子,現在何處?”
此言一出,猶如Z彈一般,驚得衆人皆竊竊私語。偃修文料想在場很多大巫並不知道此事,索性直指子南辰傲說道:“子南宗主不知從何處收養了兩名女嬰,從小到大隻喂其人N,待長到十四五歲之時,恰好先王登基,便將這兩個尚爲處子之身的女子獻給先王。先王駕崩之前,他又秘密將這兩名女子接回,暗藏於密處,供自己縱慾。宗主,本巫說的是也不是?”
如果說成立復興黨、推崇華夏溯源、鼓動確立軒轅宗爲國教,都還是一心爲公,那麼私藏妖女,縱慾禍亂,便已是人品問題了。子南辰傲坐在那裡,就猶如被人狠狠的打了幾個巴掌一般,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