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宗出了東閣,便向太傅辦公室走去,同時致電鬻鴻德,探問殺手關押在何處。鬻鴻德說殺手關押在孟極營的辦公地,他正在嚴加審問。沈皓宗掛斷電話,穿過三司辦公區,徑直前往孟極營剛搬遷過來的新辦公區域。
孟極營辦公室裡,那名侍者被粗繩捆綁在木椅上,動彈不得。鬻鴻德請沈皓宗落座以後,說道:“剛纔問他受何人指使,何時潛入咖啡廳,結果拒不作答,着實氣煞人。太傅大人來之前,臣下正準備給他用些刑罰,看他說不說。”
沈皓宗點頭表示知曉,其實他早就猜到這個殺手是何人所派,只不過不能言明而已。自從軒轅金龍面世,民主黨獲得大選完勝,他與子南辰傲、咸陽宮與軒轅宗之間的矛盾便從深海逐漸的浮出水面。他斷定這名殺手正是軒轅宗所派,不過如果殺手拒不承認,要獲得直接證據還是頗爲麻煩。
沈皓宗凝視着殺手,腦海中思考着如何能攻破殺手的心理關,讓他主動供出軒轅宗。而此時殺手也在看着沈皓宗,他已經獲知了鬻鴻德的身份,卻見鬻鴻德對沈皓宗非常尊敬,便猜想沈皓宗必然是咸陽宮裡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於是,殺手揚眉挑釁的看着沈皓宗,一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神態。
沈皓宗忽然之間發現,對面的殺手越看越像克魯塞斯三祖廟的崖亮覡師,無論是眉眼還是嘴脣,都與崖亮覡師如出一轍。至此,沈皓宗心中豁然開朗,胸有成竹。他並不在意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於是對鬻鴻德耳語幾句之後,起身離開。
沈皓宗出了尚衛三營辦公區,獨自駕車返回雲龍央璽。保姆已經做好了豐盛的晚餐,左梵聽、沈依白、左依晨和安帝思正在餐桌旁等待。沈皓宗洗完手,彎腰抱起安帝思,仔細端詳了半天,笑着對左梵聽和沈依白說道:“這孩子更像流煙一些。對了,他叫什麼名字。”
沈依白回答叫安帝思。沈皓宗在心裡默唸了兩遍,放下安帝思,說道:“流煙真是用心良苦啊,帝思,帝思,思念帝王之意,思念哪一位帝王呢?”
左梵聽和沈依白聽罷尷尬的相視一笑,左依晨卻頗有小姐姐的模樣,幫着安帝思夾了些菜,將小勺子遞給安帝思,照顧他慢慢自己吃飯。左梵聽看在眼裡,示意沈皓宗和沈依白,說道:“家裡從未來過小朋友,依晨見到帝思就歡喜的不得了,當起小姐姐來倒也有模有樣。”
吃罷晚飯,左梵聽讓左依晨帶安帝思去客房裡玩,沈皓宗、左梵聽和沈依白三個人則坐在客廳,沈皓宗率先說道:“依白,關於今天的事情,你有何感想?”
沈依白早就料到沈皓宗會如此發問,便坦率的回答道:“我沒有想到後果如此嚴重,更想不到會有殺手行刺承乾哥哥。我當時邀約他們的時候,只是希望能讓承乾哥哥知道帝思的存在,不要再讓流煙姐姐一個人獨自流淚。”
“你一口一個流煙姐姐,難道你要和安流煙二女侍一夫不成?” 沈皓宗的語氣明顯不太高興,甚至說有些急躁了。
沈依白低頭不語,左梵聽示意沈皓宗不要太着急,然後柔聲說道:“依白,你大爹也是心疼你,你千萬不要介意啊!”
沈依白鼓足勇氣擡頭直視沈皓宗,說道:“你不知道流煙姐姐有多可憐,她發現自己懷孕了,怕對初登大寶的承乾哥哥造成傷害,寧願一個人躲到鄉下,也不願攀龍附鳳。她兩次捨命相救,才使得承乾哥哥毫髮無損,難道這樣的深情厚誼不值得我們感動嗎?”
“她拼死護衛王上,固然值得尊敬,但這絕不是你選擇拱手相讓的理由!”
“對!她是你飼育的死侍,就該捨身忘死的保護承乾哥哥,對嗎?可是她也是一個鮮活的人啊!她也有自己的情感,也有自己的尊嚴,她不僅對承乾哥哥一往情深,而且還爲他生下了帝思,難道這樣有錯嗎?”沈依白罕見的與沈皓宗正面相爭,寸土不讓。
沈皓宗被氣得有些顫抖了,他直指沈依白,說道:“你……你怎麼如此糊塗!你與王上眼看着就要大婚了,安流煙不僅是你的情敵,而且還生養了王上的骨肉,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嫉妒之心嗎?”
“有過,沒有一點嫉妒之心是絕不可能的。但是,流煙姐姐與承乾哥哥是在阿根廷交往的,那個時候,我與承乾哥哥不過是互有好感而已,並未暗許終身。再者,你們身在阿根廷眼看着承乾哥哥與流煙姐姐共處一室,卻沒有一個人阻止,更沒有一個人向她提及尚國還有一個沈依白。流煙姐姐對承乾哥哥傾心一片,何錯之有?”
“情敵!情敵你懂嗎?”沈皓宗有些氣急敗壞的怒吼道。
沈依白輕蔑的笑了笑,說道:“若論時間早晚,我纔是那個第三者。是流煙姐姐離開承乾哥哥以後,我才趁虛而入的。流煙姐姐是個苦命之人,大爹你就不要再爲難她了,好嗎?”
沈皓宗無可奈何的以手擊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爲什麼和你親媽相差如此之大!”
沈皓宗的這句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惹得左梵聽臉上有些不自在了。沈依白看在眼裡,搶先說道:“愛一個人是沒有錯的,無論是哪一種愛慕之情,只要是發至內心,便聖潔無比。愛情的自私是偉大的,自私的愛情是醜陋的。我愛承乾哥哥,流煙姐姐也愛承乾哥哥,我們都對承乾哥哥至死不渝,爲什麼就不能和平共處呢?”
“依白,我的傻女兒!你將貴爲咸陽宮國後,母儀天下,難道你要讓安流煙也入住咸陽宮嗎?”
“這又有何不可呢?大爹你忘記女兒是學歷史的,哪一位秦皇不是一位皇后、三位夫人、九位嬪和十八位世婦。承乾哥哥是四世秦王,在以前就是秦皇,他如果出於對流煙姐姐母子負責之心,要將她們接入咸陽宮,我是沒有任何異議的。”沈依白說罷,驕傲的仰頭不再看向沈皓宗。
沈皓宗被徹底的激怒了,他還欲大聲質問沈依白,卻被左梵聽伸手阻攔,只好氣鼓鼓的坐在沙發上,點燃了一根香菸,獨自抽起來。過了一會兒,沈皓宗慢慢平靜下來,搖頭說道:“你真是太善良了!流煙的斷臂應該已經接上了,希望不要留下殘疾纔好。大爹命人在她做完手術以後接至咸陽宮御醫處繼續治療,你就放心吧!帝思這些天只怕要留在雲龍央璽了,他若問親媽去了哪裡,小君就搪塞一下吧。好了,依白你也不要想太多了,順其自然便好。”
既然沈皓宗已經主動退讓了一步,沈依白也不好再固執下去,除了對安流煙接上斷臂表示高興之外,她希望自己能在雲龍央璽暫住一段時間,以免安帝思長期見不到安流煙,哭鬧不止。左梵聽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便開心的命保姆爲沈依白整理房間。
第二天早上,沈皓宗到達咸陽宮之後,棠修染、鬻鴻德和風御殤先後來太傅辦公室彙報前一天的處理情況。棠修染那邊萬無一失,風御殤也將安流煙接至御醫處,並請瀛洲國立醫院一名信得過的外科醫生每日入宮複診。鬻鴻德則彙報那名殺手依然不肯開口,沈皓宗笑着點頭說道:“沒關係,繼續餓着他。下午的時候你通知御膳處做一個智利國食恩巴納達。如果御膳處的人不會做就請教尚國會做的人,務必要做到色香味俱全。”鬻鴻德應唯退出。
傍晚時分,沈皓宗在咸陽宮用罷了晚餐,命人從御膳處取出恩巴納達,和鬻鴻德一前一後來到了孟極營辦公地。那麼殺手已經被餓了一天半,忽然聞到誘人的恩巴納達香味,不禁垂涎三尺。
沈皓宗坐下來,將恩巴納達放在手邊,示意鬻鴻德等人先退出去,然後輕描淡寫的說道:“我知道你來自克魯塞斯,你和崖亮覡師的關係絕非尋常。”
殺手聽完沈皓宗的話,警惕的看了看辦公室的大門,低聲問道:“你認識我的胞兄?”
沈皓宗輕蔑的咧嘴笑笑,同樣低聲說道:“何止認識你的胞兄,尊笙首座大巫都與我暢談多次,還有隆睿大巫以及仲澹大巫,我都認識。”
“你是什麼人?”殺手警惕的問道。
“自己人,我是來救你的!餓了吧,我不能給你鬆綁,但是可以餵你吃了這個恩巴納達。”說罷,沈皓宗起身來到殺手身邊,將恩巴納達送至殺手嘴邊。殺手猶豫了一下,張大嘴巴狠狠咬了一口。就在殺手瞪眼狼吞虎嚥的時候,沈皓宗悄悄按動了衣袋內袖珍錄音機的錄音鍵。
“你是怎麼來到秦國的?”沈皓宗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是隆睿大巫派我來的,大巫說子南宗主有要事相托。”
“哦,子南宗主所說的要事就是昨天的事情吧?”
“是的!我已經來到秦國半年多了,始終沒有機會。前天有人通知說秦王會去龍山南路咖啡廳,我就提前埋伏了進去。”殺手說着,又咬了一口恩巴納達。
“通知你的人是咸陽宮的嗎?”
“不是,是軒轅宗的。”
沈皓宗又喂殺手吃了一口恩巴納達,順勢偷偷關了錄音機,說道:“你記住,不管誰問你什麼,都不能吐露一個字,否則我就很難將你營救出去了。”
殺手點頭應唯,吃下最後一口恩巴納達,感激的對沈皓宗說道:“在這裡還能見到胞兄的舊故,真是太開心了。你放心吧,我都記下了!”
沈皓宗點頭應諾之後,擦了擦手,推門而出。鬻鴻德就站在門外,看到沈皓宗出來了,連忙用目光詢問。沈皓宗示意不要多言,跟着他走便是。兩個人相跟着穿過西稍門,來到東閣,覲見尚承乾。
在羽陽殿裡,沈皓宗將那一段錄音播放給尚承乾和鬻鴻德。尚承乾聽罷眉頭緊鎖,鬻鴻德聽罷則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沈皓宗,說道:“太傅大人,你簡直是神人啊!僅用一個智利國食便讓那殺手全盤招供,臣下對你佩服的是五體投地了!”說罷,便對沈皓宗深施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