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臣元青被鬻鴻德秘密關押在瀛洲市的一間套房裡,關押地點與普通民宅沒有任何區別,頗有大隱於市的感覺。沈皓宗在鬻鴻德的陪同下來到關押地的時候,看到有兩名尚衛正在客廳裡值守。鬻鴻德解釋說一共安排了四名尚衛輪換看管巫臣元青,尚衛們住在主臥,巫臣元青就關押在次臥裡。
沈皓宗命鬻鴻德打開次臥的鐵皮房門,和鬻鴻德一起走進臥室。站在室內,沈皓宗看到這個次臥實際上由一個小房間和沒有窗戶的衛生間組成。大約十平方米的房間裡用一道鐵圍欄隔成兩部分,大的那部分裡有一張單人牀和電視,以及進入衛生間的門。小的這部分便是沈皓宗和鬻鴻德現在站立的位置,他們身後靠牆有一張長沙發。
巫臣元青正躺在牀上看電視,看到沈皓宗和鬻鴻德推門進來了,表情木然的依舊看着電視。鬻鴻德對他說道:“巫臣元青,太傅大人有話問你,你難道沒有看到嗎?”
巫臣元青這才眨眨眼,對沈皓宗和鬻鴻德說道:“太傅大人?太傅是什麼鬼東西?本司怎麼從未聽說過?”
鬻鴻德厲聲說道:“這位就是太傅大人,你最好規矩一點。”
巫臣元青不屑一顧的用眼睛翻了一下鬻鴻德,說道:“你個吃裡扒外的傢伙,你給我滾出去,本司不和你說話……”
鬻鴻德大怒,想要繼續爭論,被沈皓宗阻止了,並示意他先出去吧。至此,鬻鴻德憤憤然的轉身走出去,“呯”的一聲關上了鐵門。
沈皓宗回頭看了看軟布的沙發,用手拂過發現沒有什麼灰塵,便慢慢坐下去。他坐定以後,感覺這個次臥的設計很有意思,窗戶不大,但有點高,還安裝了鐵欄杆。他所坐的位置雖距隔離次臥的鐵圍欄不是很遠,但是圍欄內被關押的人要想伸出胳膊或者腿襲擊訊問的人,又鞭長莫及。
沈皓宗於是氣定神閒的點燃一根香菸,慢慢吞雲吐霧的看着圍欄內的巫臣元青,彷彿在欣賞一隻被關在動物園裡面的猴子。巫臣元青本來是仰躺在牀上看電視,被沈皓宗看的有些不自在了,索性坐了起來,隔着圍欄也看着沈皓宗。兩個人就這樣互相看着,直到沈皓宗點燃第二根香菸的時候,巫臣元青終於抑制不住自己的憤怒了,對沈皓宗吼道:“你看夠了嗎?”
沈皓宗吐出一口煙,冷冷的說道:“如果那天你真的殺死了本君和王上,你打算怎麼辦呢?”
巫臣元青的腦海裡剛纔可能已經設想了許多種沈皓宗的提問,但是他並沒有想到沈皓宗會問這一句,所以愣了一會兒,說道:“什麼怎麼想,殺就殺了,想那麼多幹嘛?”
沈皓宗突然雙目圓睜,低聲怒吼道:“胡說,你是一個心思慎密的人,絕對不會做魯莽之事。你是不是殺了本君和王上以後,就會向某些人邀功,然後看着尚國天下大亂,有新的君主被重新推舉起來。”
巫臣元青目瞪口呆的聽罷沈皓宗的發問,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沈皓宗,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在被沈皓宗又一次低吼之後,這才極不自然的嘟囔着說道:“沒有,沒有,不是這樣的。”
沈皓宗步步緊逼,繼續低聲怒吼道:“本君知道你是誰,本君也知道你在咸陽宮都做了些什麼?不僅是尚登華,二世先王陛下和他貼身侍女鍾荷黛的死,都和你有關,對不對?這些本君都知道,你還要隱瞞到什麼時候?”
巫臣元青這次不再是目瞪口呆了,而是如同見到鬼魂一樣恐怖的看着沈皓宗,他從沈皓宗的眼中看到了怒火,瞬間如同泄氣的皮球一般彎下了腰。
“你不打算說點什麼嗎?二世先王陛下對你可不薄啊!” 沈皓宗進一步試探巫臣元青的底牌,他也不清楚巫臣元青到底有多少把柄能夠被自己抓住,但是這幾年來尚鑑坤和鍾荷黛的死,他一直覺得或多或少與巫臣元青有關。
終於,巫臣元青瞪大雙眼爆發了,他大吼了一聲:“我沒有殺他,二世先王是活着的,我沒有殺他……”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着實令沈皓宗震驚不已,尚鑑坤還活着,他沒有死,那麼他在哪裡呢?看來自己的攻心戰奏效了,巫臣元青已經被突破了第一個關口,但是爲了繼續深入,沈皓宗強壓心中的激動,依舊低吼道:“就是你殺的,你還敢抵賴嗎?你以爲你做的一切神不知鬼不覺嗎?”
巫臣元青喘着粗氣,大聲說道:“我沒有殺他,下葬的時候他真的還活着,是先王殺的他,這和我沒有關係。”
猶如晴天霹靂,一句話讓沈皓宗跌入了冰窖之中,從頭頂有一股涼氣沿着脊椎直到腳底。什麼?我沒有聽錯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尚鑑坤被埋入陵寢的時候居然還活着,那麼他等於是被活埋了?而且這件事情居然是尚登華知情的,對嗎?巫臣元青剛纔那句話是這些意思嗎?我沒有聽錯吧?
沈皓宗就算再胸有城府,到這個時候也沒有辦法裝作無動於衷了,他幾乎是咆哮着吼道:“你再說一遍!”
巫臣元青此時反而呆愣了,他不明白沈皓宗吼叫的再說一遍是什麼意思,是真的讓他再說一遍呢?還是你敢再說一遍試試看?所以巫臣元青依舊喘着粗氣,坐在牀邊,雙眼有些突凸的看着沈皓宗。鬻鴻德和兩個尚衛聽到了沈皓宗的怒吼聲,擔心他遇到意外,開門衝進來。當鬻鴻德看到沈皓宗的雙眼已經透出兇惡的眼光時,連忙示意身後的尚衛退出去,然後自己也跟着退了出去。
沈皓宗終於平復了自己的情緒,他告誡自己,如果要了解事情的真相,就要繼續讓巫臣元青感覺自己已經掌握了部分關鍵的細節,而絕非一無所知。所以他慢慢點燃第三根香菸,抽了一口,說道:“尚登華雖然知道這件事情,但是具體的實施人卻是你,你能逃得掉嗎?”
沈皓宗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他還清晰記得在安葬尚鑑坤的前一天,棠修染聽到尚登華和巫臣元青的對話,那段對話中有一句“他怎麼樣?”。直到今天,沈皓宗才明白那個“他”指的是誰?原來指的就是躺在棺材裡,但是還沒有死的尚鑑坤。難怪尚登華安排巫臣元青日夜守靈,是怕被人發現事情的真相啊!
巫臣元青此時也平復了許多,他將兩指放在脣邊做出一個需要抽菸的姿勢。沈皓宗點點頭,點燃了一根香菸遠遠地遞給他。巫臣元青接過香菸深深的吸了一口,這讓沈皓宗暗自踏實了不少,畢竟有了讓巫臣元青開口的可能性。
巫臣元青連吸幾口香菸以後,說道:“我也知道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不過先王擔心二世先王會廢除他的太子之位,所以纔出此下策,不過當時也算是有驚無險。其實現在對於我來說,將這些告訴你也沒有什麼關係,兩位先王都已經入土爲安了,即便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除了痛苦,你還能如何?”說罷,巫臣元青用挑逗的眼神的看着沈皓宗。
沈皓宗沒有接話,因爲巫臣元青所說的都是真實的。尚鑑坤和尚登華都已經躺在秦皇陵裡,死無對證。他現在就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已迴天無力。巫臣元青這麼容易吐口的目的是爲了讓他痛心,而他此時此刻也確確實實的痛心疾首。但是他必須抑制着心頭流淌的鮮血,聽巫臣元青將所有隱情和盤托出。
話既然已經說開了,巫臣元青也便不再有什麼隱瞞,一邊一根接着一根的向沈皓宗要煙抽,一邊絮絮叨叨的回憶着當年的事情。按照巫臣元青自己的話來說,他也知道成王敗寇的道理,既然賭輸了,那就認命了。反正橫豎都是死,不如先把這些年積壓在心裡的秘密說出來,就算死了也不至於憋得慌。
依據巫臣元青的描述,沈皓宗大致瞭解了尚鑑坤所謂“駕崩”的全過程。原來尚登華其實是一個頗有心計的人,他還在英吉利就讀格拉斯哥大學的時候,就經常給尚鑑坤的貼身侍女鍾荷黛,帶回來很多歐羅巴的稀缺物品,而且動用自己身邊的力量幫助鍾荷黛的家人改善生活,逐漸的贏得了鍾荷黛對他的信任與支持。所以當尚鑑坤對尚登華有了不滿之意的時候,尚登華在第一時間就收到了鍾荷黛透露的消息。於是,尚登華便指使鍾荷黛在尚鑑坤每日食用的飯菜裡放入少量氯AN酮,準備無聲無息的將尚鑑坤置於死地。
尚鑑坤從上海治病歸來,加強了飲食戒備,尚登華便找到巫臣元青,加緊了密謀奪位之事。巫臣元青覺得謀逆奪位雖然可行,但是必然會帶來諸多負面的影響,甚至被曝光以後會遭到舉國聲討。所以他建議最好能夠讓尚鑑坤自然死亡,而且是在尚登華規定的時間內自然死亡。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天衣無縫的完成了奪位。
尚登華說這豈不是癡人說夢嗎?我怎麼可能掌握公父的死亡時間,讓他說死就死呢?巫臣元青則表示自己認識一位施蠱的高人,此人會施放“殭屍蠱”,中蠱的人就如同正常死亡一樣,任憑現代高科技醫療儀器都無法檢查出來。如果需要他復活,只需給其服以解蠱之藥,中蠱之人便會甦醒。但是醒過來以後並無個人意識,成了被施蠱人驅使的殭屍,所以稱之爲殭屍蠱。
尚登華對此很感興趣,便命巫臣元青暗中向那位高人索要殭屍蠱的蠱毒,以備日後使用。但是那位高人說殭屍蠱蠱毒需要精心飼養才具有神奇效果,現在即便給了你們,不但不能施蠱,而且還有可能反傷自己。所以讓巫臣元青要用的時候,提前幾個小時再來取便是。
沈皓宗聽到這裡,心裡對這個殭屍蠱的施蠱之人已經有了大概的目標,所以他看是無心,實則故意插話道:“你是去軒轅宗找的那個施蠱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