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着沈曦的地下室裡,張天師默默唸動咒語,三個人形的玄奴毫無預兆的自牆壁和地板鑽了出來,雙目緊閉,神情呆滯,似是毫無意識,卻又姿態怪異的將後背完全貼在牆壁上,緊緊地,不留一點空隙,腳尖下垂點地,使得身體看起來像是被一層透明的薄膜給擠壓在半空一樣,其中一個女子模樣的玄生,甚至連鼻子都被壓的有些癟。
葉歆看得暗暗心驚,這三隻玄生很厲害,真的很厲害!儘管它們現在還被法術禁錮住,但那陰冷的氣息卻讓她徹徹底底的打了個冷戰!這三個玄生…….大有可能吞噬過低等的玄生!
“到底是誰殺了組織的人?”張天師讓費玉清站到他的身後去,沉着臉看向沈曦:“這三個玄奴乃是祖師爺傳下來的。若是放開來,我也未必能控制得住。以你的水平,往日裡或許能勉強一搏,可此刻你已傷重至此,怕是連一個都未必對付的了吧。”
沈曦看了那三個玄奴一眼,嘆了口氣,搖頭詫異道:“你即有門派,怎又會加入組織,甘居人下?”
張天師冷哼一聲道:“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
沈曦微微挑眉,搖頭道:“像你這麼固執迂腐的老派人,……不會是……被人抓了什麼把柄吧?”
“胡說!”
“未必。”沈曦篤定道:“馴養玄奴的,有幾是乾淨的?這世上可沒有吃草的玄奴。”
張天師臉色有些青白,卻是神情肅穆道:“這世上有些人,本就該死。”
“對,是該死,但似乎輪不到你來評判。再者說,你能保證,你手底下沒有一個冤死的?”沈曦冷冷一笑:“就算以前沒有,加入組織以後呢?當你想抽身亦不能時,不管是出於無奈還是被逼,肯定幹過不只一件虧心事吧?你倒真好意思端着架子裝清高。”
“你!”張天師渾身一震,似乎被打到痛腳,又氣又愧,渾身止不住的發起抖來。
葉歆在一旁看得好笑,她從不知道,沈曦也有如此口才。不過……看着張天師漸漸扭曲的臉,葉歆又擔心起來,如果那傢伙想要藉此拖延時間,卻似乎有些…….這張天師原本礙於面子做事總是有些顧忌的,你現在將他的臉皮撕破,就不怕他拼命嗎?!
“天師,你冷靜些!”一旁的費玉清一聲冷喝,倒是比方纔多了些氣勢:“不過是個玄生而已,他的話你也能認真?!”
張天師心中一凜,暗道一聲慚愧,隨即運指如劍,往那三個玄奴一指,斷喝一聲:“解!”
噗……
封住那三個玄奴的結界發出很輕微的一個聲音,沒有一絲花俏的被解開,但隨之涌出的陰寒之氣卻甚是逼人,最苦的便是費玉清,什麼都不會的她,便如被人大冬天扔進了冰窟窿,冷得血液都要被凍起來一樣,嘴脣白的可怕。
葉歆嘆了口氣,這個張天師心底竟是個如此小氣記仇的人,無奈從掌心逼出一小團柔和白光,送到費玉清的身側,然後,便謹慎的看向那三個玄奴。她就是這樣,事情沒有發生的時候,她總是會小心翼翼,慌慌亂亂的,可若事情真的發生了,卻反而能夠鎮靜下來了。
葉歆擔心玄奴的時候,沈曦卻不動聲色的看了葉歆一眼,嘴角勾起一個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笑意。這個丫頭……
那一小團柔和的白光剛一碰到費玉清的皮膚,便無聲無息的鑽入毛孔,瞬間讓她的身體暖和起來。可想到自己什麼都不會,此時 又沒有人給自己撐腰,費玉清心裡突然有些害怕,下意識的選擇了一個更可能保護她的人,腳步不自覺的往葉歆身側靠了靠。
三個玄奴……葉歆不敢肯定自己能夠同時準確地驅動三柄飛刀,何況,還有一個張天師…….沈曦,能拖住幾個?…….想着,她下意識的望向沈曦,卻愣了一下,然後,神情怪異的看着那個男人竟從懷裡掏出一隻鋼筆,很隨性的在身後的石灰牆壁上劃下一道道痕跡。那些淺淺的印記,卻隱隱含着一絲渾厚的力量,讓葉歆一時竟看呆了。
“葉歆”費玉雖然對那些的玄生頗爲害怕,卻還是忍不住看過來,低聲問道:“他,他在幹什麼?”
葉歆沒有說話,事實上,她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而直到沈曦劃下最後一筆,拍拍手,將手中的早已彎了頭的鋼筆扔到牀頭,盤膝坐下後,那邊垂眉斂目的張天師還在一個勁念着咒語,根本不知道對面的牆上,已經被沈曦‘畫’出了幾個莫名其妙的東西。
那些東西線條簡單而隨意,像是字,卻又沒一個能認識,說是符文,葉歆卻連一點門道都看不出來,再看幾眼,卻又什麼都不像!
緩過一口氣來,費玉清想到方纔,暗恨那張老頭成心讓她出醜,想到自己被一個人派來對付這些人,突然覺得有些委屈!強忍下眼中的酸澀,剛咬了咬牙想要出口氣,卻被耳邊幾聲刺耳的尖叫嚇得差點哭出來!
她張慌的望向那三個玄奴所在之處,立刻便被眼前所見的情形嚇得腿肚子一軟,坐到地上!她見過的玄奴也不在少數了,可如此詭異的情形卻還是第一次看到!
只見那三個玄奴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白多黑少的眼珠子滿是殘虐的殺意和恨意,而三張臉更是痛苦的扭曲着,只是全身上下無一處可動,只能發出痛苦的嘶叫!
眨眼間,三個玄奴整個身體像是突然變成了三隻鼻涕蟲,粘糊糊的癱在牆上,又像是三個被人用力砸到了牆上的爛柿子,但又很快的,極有粘性的的融合到一起,卻是有些像是互相吞噬的細胞了!
葉歆倒吸一口涼氣,想看沈曦卻不敢看,好……噁心!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玄生吞噬玄生?!不會吧?!!!
幸好,在她哀叫之前,沈曦已經先一步發出了一聲嘆息,搖頭道:“都說玄生兇殘,卻哪裡比得過如此變態的招數啊。”
“哼!”張天師冷哼一聲,就着三個玄奴的融合之勢,緩緩念道:“天地之間,唯吾之身淨,唯吾之心靜,唯吾之念精!封汝之邪念,斷汝之殘性,聽吾之號令,行吾之使命,吾之玄奴,當爲斬魔之劍!”
隨着張天師的語聲揚起,那像是一大灘鼻涕一樣的東西猛的抖動一下,然後,竟在飛速的融合中化出一個比常人高出一截身子,肌肉糾結的大漢來。而令人深覺詭異的是,那大漢的神情面貌甚像張天師,只是多出一絲殘忍狡詐與憤恨。
明明很是恐怖的狀況,沈曦卻哈哈一笑,半譏半諷道:“真該讓那些研究基因的科學家來看看你這把戲。”用自己的血肉餵養玄奴嗎?
“哼。”再次冷哼,張天師怒瞪了沈曦一眼,同時也看到了牆上被沈曦畫出的東西,卻也看不出是什麼。皺了皺眉,倒也並不是很在意,他對這個合體的玄奴頗有信心。
咕
咕
咕
只見那玄奴鼓起嘴,發出了幾聲獸叫,目光在幾個人身上轉了幾圈,最後竟停在葉歆身上……
葉歆被看得打了個哆嗦,心裡隱約有些明白這玄奴爲何對她感興趣……她的另外一半血液嗎?……
那玄奴咕咕一笑,伸出一條長滿膿皰的舌頭舔了舔嘴角,竟邁近了一步。
“大膽!”幸好,張天師手持木劍,暗運真氣,滿頭大汗的喝住那個玄奴,另一隻手向沈曦一點道:“去,將他的記憶吸收過來,但不要殺了他!”
葉歆心裡一驚,雖然玄生化形之後,確實會承襲之前的記憶,可卻沒聽說過可以單純吸收記憶的!
沈曦看着那目露兇光的玄奴,眼中卻閃過一絲讓人心底發涼的興奮之色。變數,又是一個變數!
有意思!
人類這種生物啊,本身的力量雖然不強,卻總是能做出一些令人意外的事情。這些生命短暫,力量渺小的人類,卻能夠做出連神都做不到的事情!人類所琢磨出來的道術,竟然可以如此簡單讓玄生擁有新的力量?還有葉歆這丫頭……她的與衆不同也是因爲人類……
人類啊……沈曦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難明,脣角淺笑自語:“耐人尋味的一種存在呢……”
悄悄將銀刀遁入手中,葉歆謹慎的盯着那個玄奴,沈曦有什麼打算她不知道,但她卻不能什麼都不做。
張天師此時已然盤腿跌坐,口中默唸咒語,趨使着那個巨大的玄奴,不敢有一絲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