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元998年的第一場雪在十二月中旬的時候落了下來。激卷的寒流從北地呼嘯着向南俯衝,帶着一種呼嘯長空的力度和能夠穿透金屬的震撼力,夾在這股寒流中的雪片就像是秋天的落櫻,輕飄中附着讓人沉醉的夢幻美。
鄒燃拄着一根柺棍,依靠在樂浪府南門外的城牆上,看着這淅瀝似雨水的雪花。
真是好一場大雪啊!
瑞雪兆豐年。希望明年地裡能有個好收成吧!
他已經回來快一個月了。可依舊難以忘記那慘烈的六天急行軍。五百二十六個活生生的將士啊,最終到達樂浪府的僅有二十一騎!鄒燃不願去回想那段歲月。對他來說,重新回想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戰友一個又一個倒在自己面前是一件極其殘酷的事情!可他不能不去回想,因爲軍官處必須對他進行作戰過程的詳細登記。
散淡濃烈,從流激盪,天縱輕狂。心志如鐵石,從容笑生死,世間成敗,一切在心。
活着回到樂浪府的,僅有第一曲曲長鄒燃,夥長劉全、趙毅、李珊、韓世忠,都兵曾二牛,周成。第九曲曲長曾偉,夥長傅世傑、楊公募、陳敏之、樂濤,尉兵張靖、都兵劉世仁。孔泉縣羽林衛曲長王世充,夥長馮彪、趙虎、牛葫蘆,尉兵藍四弟、丁州。一共二十個人。個個帶傷。鄒燃還迷糊地記得自己入城時周圍軍民看自己的那個眼神,帶着不可思議和強烈的崇敬和佩服!
他自己也挺佩服自己的。他的腿在和白甲兵野戰時折了,結果最後幾天是李珊將自己的白色披風撕成一條一條把自己綁在馬上往前跑。長達六天的時間,他不論是吃飯喝水,還是拉屎拉尿都在戰馬上,到樂浪府下來時,他的腿都不能伸直,直到休養了六天才稍微能夠活動。
其他人跟他差不多,身上的圓光鎧早就破損,很多人甚至已經脫掉了失去保護力的鎧甲,直接披着內襯的綢衣和白甲兵在死戰。每個人身上至少有六出刀傷或者箭傷。回到城中後,連最強壯的韓世忠都瘦成了皮包骨,臉頰瘦的嚇人,兩隻眼睛往外凸着,看見水和食物時,眼睛都帶着一種綠色的光芒。
除了二十個衣衫襤褸的漢軍外,這次鄒燃他們還帶回了一個投降的鮮卑人,叫扎布,漢名叫鮮慕漢。不但如此,鄒燃還斬獲了一顆匈奴校尉的人頭!雖然鄒燃一再強調這顆人頭是那個叫扎布的鮮卑人砍下的,但不論是樂浪府的民衆和軍士都寧願傳播是由鄒燃砍下來的。
沒辦法,五百多人硬生生的拖住了五千白甲兵的進程達六天之久,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蹟。在這人心浮動的年代,人們寧願去相信奇蹟,宣傳奇蹟,甚至是創造一個奇蹟。六天轉戰千餘里,鄒燃等人根本沒有去統計自己殺了幾個白甲兵,所帶回的人頭也極少,僅有六顆,但就這六顆人頭到後來被誇大成六百!
六百就六百吧。鄒燃也不去在乎。事實上這六天下來,他們殺掉的白甲兵也應該有這個數目。六百名白甲兵啊,平攤到每個活着的人頭上那是多少功勳?但鄒燃卻堅決說必須把這些功勳分派到那些戰死的同袍身上!他們都死的太慘了!活下來的二十個人沒有一個願意去掙這些死去同袍的功勳!
華文天和鄺啓峰都在經過貢州時爲了掩護鄒燃等人,毅然決然地率領僅剩的本曲三五騎向白甲兵衝去。結果落馬被俘。
在那時,匈奴人竟然起了招降鄒燃等人的念頭,一個滿臉虯鬚的匈奴騎將押着華文天和鄺啓峰來到兩軍陣前,用陰柔的聲音道:“我是大匈奴王旗軍白甲衛的格爾蒙泰,我們王子非常佩服你們的戰鬥意志,決定饒過你們的罪責!只要你們交出拔都的人頭,並且下馬投降,我們王子承諾授予你們大匈奴校尉銜,統領三千兵馬,職位僅在多圖王子一人之下。”
對於這個招降,鄒燃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是鄒燃心志如鐵石,而是到了這種時刻,除了拼死一戰,鄒燃不會去考慮任何其他的結果。
格爾蒙泰看見鄒燃等人拒絕,毫不留情地將華文天的手臂砍了下來,鮮血汩汩流出,噴灑在大地上。可堅韌的華文天只是渾身一抖,卻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好漢子!”格爾蒙泰都忍不住大聲讚賞起來,不過讚賞歸讚賞,他下一刀還是不留情面地將華文天另一隻手也給砍了下來,大聲道:“求饒,投降,我就免你們一死!”
華文天已經撲倒在地,雙脣咬出了鮮血,但卻死死不肯出聲。鄺啓峰卻在這時深深俯低了頭顱,渾身顫抖。鄒燃知道鄺啓峰是個世家子弟,他真怕鄺啓峰此刻抑制不住內心的恐懼而做出叛國的事情來。
華文天如鐵漢一樣的形象頓時震懾了所有人,連匈奴人都安靜了下來,不可思議地看着華文天。這時,就聽見華文天貼着地面的嘴裡在低低地說着什麼,格爾蒙泰很仔細的才聽清楚,華文天說的是:“我的國家是大漢,是全世界最強大的國家,我爲自己是漢人而驕傲!老天,讓我下輩子也做漢人吧!”
格爾蒙泰大怒,手起刀落就將華文天的頭砍了下來。然後用帶血的挑刀斜指着鄺啓峰道:“投降,否則你跟他一個下場!”
鄺啓峰看着血淋淋的華文天,先是一陣畏懼,但接着卻悲愴大笑:“華曲長,你聽見了嗎?他們要我歸降,你說我能答應嗎?你說我要是答應了,我還算是漢人嗎?我還能對得起家族,對得起大漢嗎?”
格爾蒙泰聽着不對勁,正要上前時就看見鄺啓峰忽然跳起來用力撞向了自己斜指的挑刀上。
“噗”一聲,挑刀刺穿了鄺啓峰的咽喉。但他沒有痛苦的表情,反而是一種解脫的微笑。
匈奴白甲兵都震驚了,若是所有漢人,不,不要所有漢人,只要所有漢軍都像他們這樣悍不畏死,匈奴人再過一千年也不可能征服這個民族!
鄒燃從不承認自己是英雄。他覺得英雄都是被*出來的。但在那一刻,他切切實實的感受到,華文天和
鄺啓峰就是真正的英雄!
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但每當想起華文天和鄺啓峰,鄒燃的心情還是久久不能平靜。鄺啓峰是他的老上級,記得自己抱着楊崢在餞別亭餓的快死的時候,就是鄺啓峰出現在他面前,將他帶到了平陽公主面前,又是他給了自己第一套盔甲,對自己進行第一次教導……如果沒有他,鄒燃不敢想象自己是不是已經成了路邊的一具枯骨,任由饑民和餓狗將自己吞噬。
鄒燃知道,如今他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時代,是這個時代的漢人。因爲他在這裡已經有了深深的牽絆,有了難以忘卻的記憶。記憶就代表一個人是否完整,鄒燃想,自己應該是一個完整的人了吧?!
※※※※※※※※※※※※※※※※※※※※※“我就知道你在這裡!”劉全的聲音忽然響起。
鄒燃扭過頭,看見劉全穿着能裹住全身的藍色棉衣,正剛從城門口出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劉全也受了傷,不過都是皮肉傷,沒有像鄒燃這樣傷筋動骨,所以將養了一個月,已經沒有大礙了。他走了過來,扶着鄒燃依靠城牆坐了下來,道:“老王不是說了麼,你的腿應該多休息,老這麼站着也不是個事兒啊!”
鄒燃笑了笑,道:“我的腿都快成羅圈腿了,再不站一站就直不起來了!”話這麼說,不過站了這麼久還真有點累,於是就和他一起貼着牆根坐了下來。
雪花還在飄,但好像小了許多。冰冷的空氣裡帶着一絲泥土的氣息。
劉全伸了伸腿,愜意地深吸一口氣道:“鄒燃,咱們就快回京都了,你有什麼打算?”
“嗯?什麼打算?”鄒燃不明白。
“你是選擇申請留在羽林衛還是和我們一起回京都啊!”劉全奇怪地道,“沒人跟你說這事兒嗎?”
鄒燃搖頭:“沒有啊。怎麼回事?”
劉全解釋道:“是這樣。像你和二牛他們都是臨時徵召進入禁衛軍的,按照規定,你們可以選擇留在當地的羽林衛,又或者隨禁衛軍一起返回京都駐防。當然,也可以選擇卸甲歸田,軍部會按照你的軍功分配個相應的土地。其實選擇卸甲歸田也不錯,這段時間雨雪不斷,相信明年樂浪郡不會在餓殍遍地了!有幾畝良田,娶房媳婦兒,生個娃過安穩日子也不錯!”
鄒燃幽幽地道:“匈奴人會讓我們過好日子嗎?陰河城堡被攻破,匈奴人爲了泄憤,竟然將陰河城堡拆了。沒有了陰河城堡做屏護,明年的樂浪郡恐怕就成了匈奴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後花園了!”
“他們敢!”劉全怒道,“那天你不是沒看見,飛騎軍多麼厲害,他們是活的不耐煩了吧?”
飛騎軍的厲害,鄒燃當然知道。
就在鄒燃等人回到樂浪府不到一個時辰,匈奴白甲兵追到了樂浪府城下。兩萬匈奴牧民軍隊撤走了,但匈奴白甲兵卻沒有撤走的意思。他們在多圖王子的率領下在樂浪府外盤桓了三天。使得樂浪府始終處於被包圍狀態。
王緹急了,他認爲被十幾萬人包圍,樂浪府漢軍不出兵還情有可原,但現在城外只有五千白甲兵,再不出城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於是王緹帶着五千羽林衛出城迎戰。可是結果卻讓崔凱元帥大爲光火。五千白甲兵雖然一路追着鄒燃時損失了近千人,只剩下四千之衆,但在野戰中對付上羽林衛依舊綽綽有餘。羽林衛只有一千輕騎,騎射功夫又沒有匈奴人好,才短短兩個時辰,出城的五千羽林衛就潰敗了。白甲兵像刷羊毛一樣不斷一層一層洗刷着列成軍陣的羽林衛,兩翼護衛的羽林輕騎根本起不到有效的遮擋防護作用。就這樣,羽林衛大敗而歸。
這點讓樂浪府軍民同時趕到沮喪。
兩天後,忽然有一隊穿着丘山鎧的輕騎兵從樂浪府西面疾馳而來。當時城頭的哨兵還以爲是匈奴人,後來仔細一看旗幟卻驚喜地叫出聲:“飛騎軍,飛騎軍回援了!”
來的是羽林九衛的飛騎衛,不過不是飛騎軍全部。而是飛騎軍的遊騎。遊騎,顧名思義,遊動的騎兵。主要任務是爲全軍耳目,偵查敵情,尋找敵人主力,清除大部隊前進中的非堅固障礙,類似於羽林衛中的斥候。不過相比起斥候來,遊騎還要擔負敵後迂迴作戰,隨時切斷敵人糧道的重任,是冷兵器時代的特種兵!
來的遊騎只有兩千騎。當時得知飛騎軍來援時,崔凱元帥都親自來到城頭迎接。但卻在城頭看見了一場真正的騎兵對決。
飛騎軍遊騎沒有來得及進城就被白甲兵發現,然後白甲兵傾巢而出在樂浪府的東門決定將這股遊騎擊敗。當時目睹那場大戰的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有了羽林衛五千對四千的慘敗後,沒有人認爲兩千遊騎能夠打的過四千白甲兵。
但令人瞠目結舌的是,四千白甲兵竟然被兩千遊騎軍打的潰不成軍。
遊騎軍沒有像禁衛軍那樣使用手弩,而是清一色的強弓。他們在高速疾馳的戰馬上彎弓射箭,其準度和白甲兵比起來一點也不遜色。更讓人驚歎的是,遊騎軍所擁有的強烈團隊意識使得整個遊騎更像是一把如臂使指的戰刀,軍官指哪兒他們就射向哪兒,就像是一臺臺精密的機器。他們不會爲一個戰友的倒下而停滯動作,也不會爲一隊哇哇大叫朝自己撲來的白甲兵而驚慌失措。在城頭觀戰的羽林衛和禁衛軍都都不敢相信遊騎那幾乎一模一樣的整體性動作。
遊騎和白甲兵在東門外激戰了兩個時辰,沒有一次和白甲兵正面衝鋒,都是貼着敵軍的側翼不斷遊走,當白甲兵出現隊伍的空檔時,還有作爲預備隊的遊騎會快速進行穿插進去,將白甲兵分隔開來,一一射殺。
可以對比一下鄒燃等人和白甲兵的戰鬥,大部分都是靠着蠻力和熱血在戰鬥。但最後的結果只能是覆滅。遊騎這種作戰方式其實是白甲兵對付鄒燃等人時使用的。但遊騎用的比白甲兵還要熟練和精確。白甲兵每
個人還配有一把挑刀,這是用來衝鋒陷陣的,但遊騎每個人只要一把短刃,所以這就註定遊騎不可能和他們拼馬戰,只會和他們遊鬥。
兩個時辰後,白甲兵主動撤退。並迅速整隊向北邊跑,遊騎軍沒有追擊。戰後清點,兩個時辰作戰,遊騎軍陣亡九十八人,輕傷一百四十六人,無重傷。而白甲兵陣亡人數至少在六百以上。之所以說至少,是因爲這場戰鬥並不是擊潰戰。白甲兵並沒有潰敗,而是有組織的撤退,他們帶走了絕大部分的屍體。遊騎軍的斬獲很少,只有不到三十顆首級。
這就是羽林九衛的實力。難怪每次提起羽林九衛,不論是劉全還是王世充,都會露出一種崇敬的表情。就連平陽公主也時常在念叨羽林九衛的強大。
這是一種真正的強大。羽林九衛,個個都是世界一流的軍團!他們的實力絕對不是養尊處優的禁衛軍和常年處在後方的羽林守軍所能比擬的!鄒燃第一次在這個陌生的時代有了安全感!
一天後,飛騎軍趕到樂浪府,全軍四萬餘人,分爲四個旗。他們在樂浪府只休整了一日就繼續北上,收復被匈奴人佔領的樂浪郡北部,同時還有一個旗輕兵突進,支援陰河城堡。
但是太遲了,陰河城堡從被圍困那日算起到現在已經四個多月,兩萬羽林守軍拼死作戰,最終還是被匈奴王疏林格勒攻破了城堡,全軍沒有一個人投降,全部戰死。疏林格勒將陰河城堡的羽林軍全部砍下頭顱,剝下鎧甲,然後棄屍城外。接着帶領匈奴王旗軍和八萬匈奴牧民迴歸草原,隨同的還有近四萬名漢族平民。
飛騎軍趕到陰河城堡時,就看見已成白地的城堡,到處都是*的羽林軍無頭屍體,天上禿鷲橫飛,地上野狗餓狼撕咬,一片悽慘。
帝國震怒,下令飛騎軍和暴熊衛再次出擊草原,但行進一千里,無所獲而還。
漢元998年的攻防戰就這樣結束。樂浪郡人口損失達四成以上。這裡面除了自然災害的原因外,匈奴人的入侵也是主要原因之一。樂浪郡十九個縣,僅有南邊的六個縣得以倖免,其他各縣簡直是哀鴻遍野,家家掛喪,慘不忍睹。
若不是匈奴人使用了這種大地域性的調動作戰,飛騎軍本不會離樂浪郡那麼遠,若是飛騎軍早日回援,匈奴人也不會造成如此大的破壞。
可是事情沒有假設。匈奴人造成的破壞需要漢人自己用時間和生命去彌補,去承擔。但是,所有漢人都相信,血債必須用血來償還!
匈奴,是漢人的死敵!
※※※※※※※※※※※※※※※※※※※※※“我想進入羽林九衛。”
鄒燃考慮了很久,然後對劉全道。
這已經是漢元998年的十二月底。鄒燃的傷已經完全好了。隆冬季節,他和劉全、趙毅躲在軍醫署的偏室裡悶了一壺熱酒,弄了幾個小菜吃喝。
鄒燃的這個決定不出劉全和趙毅的預料。
劉全道:“如果你要進入羽林九衛,就必須進行考試。雖然禁衛軍名義上來說比羽林軍有面子,但實際上誰都知道進入羽林九衛纔是真正的軍人!我支持你!”
趙毅也道:“嗯,我也支持你!我也想去考,劉全,你去不去?”
劉全考慮了一下,道:“我也想去考。不過羽林九衛的考試在明年的二月份開春,地點是在漁陽郡的燕京府,即使要考也不急於這一時,鄒燃,要不你先跟我們一起回京吧!到時候咱們三人一起去應考!”
對於這個提議鄒燃沒有反對。想了想就應承下來。自己也的確需要多瞭解一點這個時代的事情。
這時,韓世忠也從外面頂着風雪走了進來,背上還扛着一大塊羊肉,他笑嘻嘻地道:“沒想到府城經過兩年多的旱災竟然還這麼富有,奶奶的,除了物價貴點,到什麼都齊全,想吃什麼就有什麼!”
劉全和趙毅兩人笑嘻嘻地迎上去幫他把羊肉放到地上,準備晚上的羊肉大餐。
鄒燃沒有去動。其實他一直都很奇怪,爲什麼府城會有如此多的糧食,但府城外卻是饑民遍地,餓殍盈野??
在孔泉縣時他就有這種奇怪的感覺。縣城以外的地方,到處都是饑民流寇,他原來所在的嘎村更是淪落到人吃人的地步。但看看孔泉縣,即使被流寇洗劫過一次,但依然供應着數萬人的吃食達一個月之久。
換個角度來說,樂浪郡其實並不是沒有糧食,只是這些糧食都在各個城市裡,但爲什麼不把這些糧食拿出去賑濟災民呢?
鄒燃瞭解到,作爲府城,樂浪府有六十萬人口,按照每天一人只吃一斤米來算,一天也要六十萬斤,可旱災發生了兩年,府城中竟然沒有一個人餓死。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但這個奇蹟是建立在府城外數百萬饑民的基礎上的。
府城中不但有充足的糧食,大街小巷的酒樓餐館也還有在營業,雖然價格不斷上漲,但卻從沒斷過。也就是說,即使旱災嚴重,樂浪府並沒有因此而停頓下來,它的經濟發展依舊保持在一個穩定值上。按照這個估算,鄒燃甚至懷疑只要把樂浪府的所有糧食搬出去,全郡的居民即使一兩年不勞作也餓不死。
但爲什麼還會有那麼多人易子而食,求一餐稀粥而不可得?
鄒燃是餓過來的,自然明白飢餓對於一個人來說是多麼痛苦。他從來沒有去怨恨過那些流寇,因爲他們也是被飢餓所*。如果不是餞別亭的那次巧遇,鄒燃也跟那些流寇沒兩樣。
他現在覺得很鬱悶,也很難過。他實在無法理解,爲什麼帝國的官員們不把這些糧食拿出去賑濟災民,難道他們都是不顧民間疾苦只知道自己安逸享樂的貪官污吏麼?
每當鄒燃這麼想時,孔泉縣吳縣丞那破舊的官袍和他捲起褲腿奔走在縣城廢墟中的身影就會浮現在他腦海中。
“也許,真的是我錯過了什麼吧!”鄒燃暗暗嘆息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