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鋮是這次翻越蔥嶺的最重要嚮導,當初他從西海州的朵蘭城堡逃到天山南麓,就是自己一個人爬過的蔥嶺。就是這個原因,鄒燃才相信帶着數千軍隊翻越從未有人翻越過的蔥嶺並不是死路一條。也是這個理由才讓呂濤他們同意這個看似無限瘋狂的計劃。
果然,吳大鋮沒有讓他失望。
當鄒燃隨着他們走了一里地,又一道山樑到達山頂時,驀然間,一方碧藍彷彿自天而降闖入了他們地視線。七天除了白色什麼也沒看見,突如其來的新鮮顏色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球,頓時將他們那因爲貧乏而開始乾燥的眼睛清涼地安撫下來。
大家都楞在了那裡看着谷底純淨的藍色湖水,乍看下平靜地湖面襯着雪山如同無暇巨大藍寶石鑲嵌在潔白的天鵝湖。
那種藍,它是如此寧靜地躺在遙遠的谷底,他就像是藍的家園。它就是藍本身。就是寧靜於遙遠本身。
那種藍,那種凝固深沉矜持地藍,因了四周削立的褐黃峭壁,更顯出一種雍容和高貴,彷彿深藏着一個人類無法知曉的秘密,因了這個秘密,卻又顯得如此泰然自若。
等慢慢適應了眼前的自然界奇蹟,纔開始注意到平整面面外忽略的細節,眼前的山中湖如同溢出的杯酒,在山谷狹窄轉折處狂瀉而下形成層層雪白的瀑布,四處一片水汽氤氳,飛沫在空氣中游蕩。
“好美!”大自然的美景投身進鄒燃的眼中,腦中長久壓抑的白色恐怖被這一塊藍色砸的粉碎,心頭一鬆如同捆綁着的四肢也輕了許多。
“藍色!是湖!是湖!”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上來的黃巢也從茫然中撼醒,捂着臉痛哭起來。
“天佑大漢!”無數人翻過山頭跪在地上,手伸着想夠眼中的這一片水色,貪婪的汲取跳動的河水傳來的活力。
“天佑大漢!”所有人都忍不住熱淚盈眶地狂叫起來。
鄒燃也激動的不能自己。他看見山腳下的湖了,而且湖的旁邊還有綠樹,青草……那一切都代表了湖邊絕對是低海拔的所在,也表明一件事,他們就快走出這片死亡極地了!
“天佑大漢!!!”黃巢和身邊的趙九重抱在一起,使勁歡呼。他和曾繼友生活在吐番州高原上,對這種極地氣候本是不陌生的,他也見過無數凍死的人。但經歷了這幾天的煎熬後,他也忍不住內心的興奮。
“天佑大漢!!!”趙九重也是興奮不已。在這一刻,所有死裡逃生的漢軍士卒不管相識與否都是最好的兄弟!可以生死依託的兄弟!
“弟兄們,我回來了!我回到西海州了,我帶着軍隊回來了!”吳大鋮大聲嘶嚎,哭泣着跪在了地上,蒼涼的哭聲裡帶着實現諾言的愉悅,但又帶着一種近乎絕望的哀嚎。
鄒燃興奮片刻便從現實中清醒過來。他從吳大鋮的哭嚎裡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西海州也淪陷了。如今是月氏人可是月氏人的地盤。他帶着數千漢軍出現在這裡,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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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中軍大帳裡的氣氛凝固的可怕。多圖坐在帥案後面一生不吭,但誰都知道他們的王子如今正在暴怒的邊緣。
是啊,眼見到手的肥羊又這麼跑了,誰也會感覺不愉快吧?更不愉快的是,派去追擊的部隊才追了兩天就受不了嚴寒而退了下來。
“漢軍都受得了你們就受不了嗎?這樣如何跟着我橫掃天下,直取中原?簡直是一羣廢物!”剛纔多圖就是這樣冷冷地對負責帶隊的韓可爲這樣說的。
格爾蒙泰精心想了一番才謹慎地措辭道:“王子,鄒燃走進了長生天的禁地,肯定是無法再走出來的。讓他們自生自滅也好……”
“哼!”如寒冰般的冷哼讓格爾蒙泰止住了說下去的話頭。
“格爾蒙泰,你認爲區區嚴寒能夠困的住鄒燃?困的住漢軍?不,我不這麼認爲。若是以前我或許認爲漢軍走進去之後就絕對走不出去,但現在我不這麼認爲了。可惡的鄒燃,一次次把我耍了,這樣的人存在於這個世間簡直是對我最大的侮辱!他會活着的,他一定會活着的。下次遇上,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多圖咬牙切齒地說着。
熟知自己兄長克多明白,自己的哥哥從來算無遺策,可從去年樂浪之戰以後多次在鄒燃手裡吃了小虧,這讓自視甚高的兄長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戰。
“唉,希望鄒燃那小子死了最好。不然下次面對他,王兄肯定會被氣憤給攪亂了情緒的!”克多靜靜地想着。
這時,阿穆隆快速走進大帳裡道:“王子,急報!”
“拿上來!”
阿穆隆給多圖的是一張只有四指寬的字條,一看就知道是通過某個隱秘渠道傳過來的密信。
多圖看完之後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拍案而起道:“好,太好了!”
克多忍不住問:“王
兄,何事如此高興?”
“羅馬,哈哈,羅馬出兵了。怛羅斯會戰即將打響。這還不是最高興的事,最高興的是,漢國的胡公張文淵帶着他最精銳的飛鷹衛、犀甲衛、猛虎衛都趕去了怛羅斯!嘿嘿……”
一直不敢吭聲的韓可爲終於找到機會說話:“果然是喜訊。加上之前的暴熊衛,羽林九衛最精銳的四支軍團都到了怛羅斯,那就是說漢國唯一能擋住王子的只有敦煌衛的飛騎軍了!王子大功即將可得,恭喜王子,賀喜王子!”
多圖哈哈大笑,沒有抓住鄒燃的鬱悶一掃而空。
克多不解:“可是,飛騎衛兩萬餘人死死駐紮在敦煌,加上當地的瓜沙兩衛和羽林守軍,至少也還有六萬人馬,一旦全軍動員,從雍涼之地又可抽調強兵助戰,十萬大軍瞬息即至,我們只剩三萬人馬,能不能打敗飛騎衛都未可知,如何進取?”
多圖微笑不語,格爾蒙泰替他解釋道:“呵呵,五王子多慮了。飛騎衛的確英勇善戰,令我等生畏,可是四王子早就安排妥當,不出三天,飛騎衛肯定奉調回到雒陽,試問沒有了飛騎衛的敦煌衛只能被動防禦,根本不能尋戰,我等只需穿過敦煌衛進入北海州,就能與新羅州的鮮卑取得聯繫,這樣一來就又能再次突襲中原了!”
克多還是不解:“可是羽林九衛,除了暴熊、猛虎、飛鷹、犀甲、飛騎,另外四衛也同樣不可小覷,我們……”
這次是韓可爲跳出來解釋道:“彪騎衛駐守汝南、戰象衛駐守桂南、蛟龍衛駐守齊郡。阿拉伯南邊挑釁,這三衛都要應付南邊戰事,如何能夠北調?最後剩一個近衛,呵呵,那只是和禁衛一樣的酒囊飯袋罷了,不足懼!是吧王子?”
多圖沒有看向韓可爲那討好的笑臉,而是對克多道:“五弟,你再去一趟雒陽,幫爲兄辦一件事!順便告知杜先生,五年前讓他安排的事必須加快速度了!”
“是,王兄!只是從這裡到雒陽,快馬加鞭也需一個月,這期間如果有什麼事還望王兄多多*勞了!”克多竟然難得地流露出一絲不捨。
多圖自然明白自己這個兄弟的感情,笑着拍了拍他壯實的肩膀:“放心吧五弟,你去了雒陽就先在杜先生的安排下安頓下來,也許很快我們就會在雒陽見面呢!”
“嗯,王兄告辭!”克多不再多說,掉頭便走,乾脆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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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西萊爾的保民官官署。一個胸口和大腿還裹着紗布,手裡拄着柺杖的亞洲男人正在一個寬闊的會議室裡侃侃述說着什麼。
“請耐心聽我講完,各位羅馬人,敬愛的安迪閣下,請你們靜靜地聽我解釋。”
“爲了我的名譽,請你們相信我;尊重我的名譽,這樣你們就會相信我的話。用你們的智慧批評我;喚起你們的理智,給我一個公正的評斷。要是在今天在場的羣衆中間,有什麼人是漢帝國的好朋友,我要對他說,我,月氏李繼用也是和他一樣地深愛着漢帝國。”
在李繼風他面前的是從羅馬過來,還有卡萊希爾本地的一些羅馬貴族,他們正在舉行宴會來歡迎李繼風一行人。當然,還有前來迎接他的安敦尼•德庫拉斯。
“我在剛纔與各位的交談中知道,你們中間有非常多人是喜愛漢帝國的。不錯,我承認,我也喜愛漢帝國。那精美的瓷器,巧奪天工的絲綢,品味超然的茶葉,還有高貴華麗的漢服……但是,如今我卻站在這裡,站在了漢帝國的對立面。
爲什麼?因爲我是月氏人!要是那位朋友問我爲什麼要起來反對漢人,這就是我的回答:並不是我不愛漢帝國,可是我更愛月氏。
你們寧願讓漢帝國活在世上,讓我們月氏人作奴隸而死呢,還是讓漢帝國死去,讓更加親近你們的月氏人作自由人而生?”
李繼風的確很有演講天賦,話語裡帶着鏗鏘,更有一絲誘惑。所有羅馬人都會在想,是啊,到底是強勢的漢帝國好,還是軟弱的月氏人好?相信所有羅馬人都會選擇後者。
“我曾經深愛着大漢的一切。因爲這份愛,所以我爲他流淚,我爲他欣慰,我爲他感到驕傲;曾經,我爲了大漢,甚至可以爲他流血。可是,如今你看看我,羅馬人,敬愛的安迪閣下,你們看看我。這就是漢人對一個曾經深愛他但爲了自由,爲了和羅馬更好地貿易而站在對立面的人的報復!”
“漢人並不尊重我們月氏人。漢人有野心,他們要統治整個世界,要讓所有人都成爲他們的奴隸。他們的皇帝想把地中海變成他後院的池塘,他們的軍隊想用羅馬人的皇冠去增添他們本已無限榮耀的勳章,他們的臣民想用羅馬人的血洗刷他們骯髒不堪的馬靴……所以我們站出來了。我曾用眼淚報答它的愛護,用喜悅慶祝它的節日,用尊敬崇揚它的勇敢,可是如今,我站出來了,我們月氏人站出來,站在了
這個有着可恥野心和無限暴行的種族對面!
這兒有誰願意自甘卑賤,做漢人的奴隸?要是有這樣的人,請說出來;因爲我已經得罪他了。這兒有誰願意自居化外,不願做一個羅馬人?要是有這樣的人,請說出來;因爲我已經得罪他了。這兒有誰願意自處下流,不愛他的國家和民族?要是有這樣的人,請說出來;因爲我已經得罪他了。你站出來,我給你一把刀,你可以殺死我,我絕不怪你!因爲,我願意爲了從漢人的奴役下站起來,寧願站着死,絕不跪着生!”
李繼風的話時而高昂憤慨,時而低沉嗚咽,臉上的表情豐富多彩,他身上的傷更是增添了無限的說服力。一時間,在場的羅馬人竟然無不被他感動的熱淚盈眶。
宴會是私人性質的,還有許多羅馬貴婦也參加了。當然,來之前她們並不知道還有這樣的演講。但她們此刻也都被這番演講打動了。
宴會還在繼續。李繼風被攙扶下來,手裡端着酒杯來到安敦尼面前。
“很好,李,你的演講實在太棒了!這些元老都被你打動了。不過,李,你必須知道,更能打動他們的是你帶來的那幾車財寶。”安敦尼低聲笑着,好像在跟李繼風說着什麼安慰的話。
“我明白,安迪。如果可以,我想站在至高無上的元老院給他們演講,或許這樣會改變他們對我們月氏人的看法!”李繼風說的“他們”是誰,安敦尼心知肚明。
安敦尼淡淡一笑:“只要你們繼續保持這個勢頭,會有機會的。對了,謝謝你的那些詩詞!我很喜歡!”
安敦尼是個很年輕的人,有着年輕人那種活力,湛藍色的眼珠非常漂亮,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金黃色頭髮更是給人無比的帥氣。合體裁剪的皇家長袍將安敦尼修長結實的身材暴露出來。不時有貴婦過來跟他搭訕,拿手臂不時觸碰安敦尼那結實的身體,笑聲裡充滿了*靡的味道。
李繼風在安敦尼跟那些女人打情罵俏時絕不出聲,只是略帶微笑地看着他們,但心底早就把他們罵了個遍。
“媽的,一幫不知廉恥的傢伙。這騷滴滴的婊子是誰?好像剛纔誰介紹過來着,哦,好像是什麼馬裡諾家族的誰來着,反正是個嫁人的騷婦,但怎麼能這麼露骨的勾搭安敦尼?媽的,這幫羅馬人原來這麼糜亂,還說喜歡漢文化……狗屎!”
心裡這麼罵着,但李繼風卻依舊帶着微笑看安敦尼和那個貴婦約定了晚上約會的時間和地點,這纔對安敦尼道:“我給安迪帶的可都是最新的漢國詩詞。怎樣,你喜歡哪一首?”
“唔,好多都喜歡。不過最喜歡的還是《戰歌行》和《精忠報國》,上帝在上,那首《射天狼》也是不錯的。寫這詩詞的人是誰來着?上帝啊,我明明記得的,叫……叫……”
“穿越客!”李繼風提醒道。
“對對對,就是穿越客。好優雅的名字!只是他寫的詩詞卻是那麼富有霸氣,上帝啊,爲什麼我們羅馬不能出現這麼富有感染力的詩詞?簡直比起《荷馬史詩》都不差啊!”安敦尼滔滔不絕地說着,從話語裡可以看出,他對漢國的詩詞是真的喜歡。只是距離太過遙遠,他無法獲得第一手的詩詞罷了。
李繼風帶着微笑聽安敦尼在那裡說一些無用的廢話。他之所以喜歡傾聽並不是他真的喜歡那些詩詞,雖然他也承認那些詩詞的確寫的很有霸氣,可在他看來,詩詞終究是陶冶性情的,要想有所建樹,武力纔是一切。他是想通過詩詞來了解這位羅馬皇儲的喜好罷了。從現在看來,漢帝國的文化影響已經遍及世界,這個喜好漢朝詩詞的羅馬皇儲不但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對漢朝的霸權思想看來也是極爲推崇的,看他喜歡戰爭類的詩詞便可以看出端倪。
“本來還擔心這個喜歡漢國詩詞的皇儲是個只喜歡風花雪月的軟蛋,既然他有漢國的霸權思想,那一切都好辦了,雖然還不可能爭取到羅馬光明正大的支持,但是暗中支持應該是沒有問題。若是能讓他們暗中出兵那就更好了!”李繼風心裡想着。
真是諷刺,羅馬皇儲的霸權思想還要通過漢帝國的文化給灌輸培養,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希臘-羅馬古典文化的墮落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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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到這裡。從明天開始要上班咯!說實話,我都有點捨不得就停在這裡呢,這幾天靜靜碼字的感覺很爽,唉,真希望能夠靠寫書過日子,這樣我就能天天碼字了。可惜不行,在下的成績實在太差,靠碼字的錢過日子會餓死的,所以只能一邊工作一邊碼字,圖一時之快吧!
對了,有朋友問什麼時候開始羅馬和漢帝國的真正對決,哈哈,其實一直都有在進行不是嗎?不過真正的漢軍與羅馬軍的對決也快了!嗯,真的快了!你們看,鄒燃都到了西海州了,不是快了嗎?
哈哈,最後,求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