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面:被放下的過去

每個人的記憶裡都會有幾段不同的戀愛。它們或甜蜜或傷感,可是不管怎樣的結局,都將在被時間浸泡後變成一種獨特的回憶。

不過對於陳萱怡來說,戀愛是個陌生的詞彙。它美好,卻遙遠。這本是每個人都會經歷的事,可是她卻差點與之失之交臂。

幸好,她遇見了,他。

公園就像是城市中心的世外桃源。僅一門之隔,便是兩個世界。門外喧囂,門內清淨。

人們悠閒的走在公園的小路上,可以暫時忘記外面世界的煩惱。

陳萱怡挽着莫一辰的胳膊,微笑看着風景。

“是不是累了?”莫一辰感覺到陳萱怡的步子有些放緩。

“不累。這才哪跟哪呀。”陳萱怡提着氣說。

“哦。如果身體不舒服就說,不要勉強。”莫一辰看了又看,想確認她沒有事。

“好啦。我知道。你就不要像醫院裡的人一樣了,囉囉嗦嗦的。讓我痛快玩下啦,好麼?”陳萱怡撒嬌的說。

她又靠上了莫一辰,依偎着想要感受莫一辰的體溫。但感受到的卻是一絲冰涼。

“你說你要去一個地方,是哪裡?”莫一辰又好奇的問起來。

“一個悲劇開始的地方。”陳萱怡突然情緒低落,“人活着總有許多的事放不下。我也是,我不想回憶,努力的想要抹去那段記憶。可是,一切都是自己欺騙自己。現在,我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想再揹負着沉重的過去。我想要去面對,然後放下,最終能輕鬆快樂的離開這個世界。”

“看你,說這麼傷感的話。而且和你的年齡好不符,感覺好蒼老。”莫一辰想要調整下氣氛。

“這和年齡無關,全依賴於經歷。經歷可以讓人單純,也會讓人滄桑。”陳萱怡突然話鋒一轉,“不過今天,我只想單純的談場戀愛。”

莫一辰看着陳萱怡充滿期待和愛意的眼神,知道她認真了。

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塊不能被觸碰的傷疤,那是陰暗烙下的痕跡,就連歲月也無法將它洗淨。

南山市錦中,全市頂尖的高中。陳萱怡站在門口,很沉默,沉默到眼淚都流了出來。

“怎麼了?”莫一辰問。

“這裡就是我要來的地方。”陳萱怡低沉地說,“我想自己進去轉轉,自己一個人。可以麼?”

“當然。當然。”莫一辰點着頭,心裡卻充滿好奇和疑問。

陳萱怡邁開步子,走進校園,那背影好像奔赴死亡一樣。

莫一辰想要悄悄得跟進去,卻被陳萱怡幾次回頭的眼神逼退了。“不應該呀?我不是可以讓人看不見的麼?”莫一辰想着自己和宓福一起時能不被人察覺的穿梭在人中,可是這會兒子怎麼就不能了呢?

“要想個辦法。我很想知道她要幹嘛。”莫一辰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那個本子。“對了,可以寫在本子上。”說着他掏出鋼筆,在本子上寫道:我想看陳萱怡正在幹什麼?墨字在紙上暈開,然後散去,最後消失不見。轉而出現的是一副動態的黑白畫面。莫一辰從那並不十分清晰的圖畫中,一眼便看出了陳萱怡。

陳萱怡的步子有些遲疑,又有些急不可待。無法搞清楚她到底是想走快些,還是想走慢些。猶猶豫豫中,陳萱怡來到了主教學樓東側的四樓。這裡是最高層,也是全校教室裡最安靜、環境最好的地方。這裡就是像個聖地,是絕對不允許被打擾的。

因爲,這裡是高三年級。

陳萱怡看着門牌上的班級,一個班一個班的走過。終於在一個班級的後門她停下了腳步。

教室裡極其安靜,所有的學生擺着同一個姿勢,手裡的筆像着了魔一樣不停的寫着。沒有老師,大概是節自習課。

陳萱怡小心翼翼的從窗戶向裡張望。其實她大可不必,因爲根本沒有學生會注意到她的出現。他們的注意力全在課本里那些難解的習題上。

大約看了一分來鍾,陳萱怡猛的收回身子,雙手捂在胸前。可以很明顯的看到她的胸脯一起一伏。片刻,又探出頭繼續向裡面張望。正在看着出神,一個男人出現在她身後。

“你幹什麼呢?”一個帶着眼鏡,穿着西褲襯衫的中年***在她身後威嚴的說。

“啊!”陳萱怡被嚇了一跳,“哦,我,我,我,找個人。”

“你找誰?”

“額,對不起。他不在這裡。”陳萱怡說着轉身就跑。

男人並沒有追,只是看了看窗戶裡面的學生,見沒人受影響,又看陳萱怡沒了蹤影,便走進了教室。

莫一辰合上本子,心裡有些不太痛快。

陳萱怡走出來的時候,莫一辰沒有迎上去,也沒有露出微笑。他只是冷冷的站在原地,等着陳萱怡走過來。

“嗯。我們可以走了。”陳萱怡笑着說。她氣喘吁吁,因爲剛跑了幾步,臉色又有些發白,身體也有些顫抖。

莫一辰沒有說話,也不去理會她的不適,轉頭就走。陳萱怡有些納悶,趕忙跟上。毫無目的的走了半天,莫一辰還是一句話也不說。

“你怎麼了?”陳萱怡問,“似乎不太高興?”

“有麼?”莫一辰沒好氣的說。

“當然。”陳萱怡看着他說。

“你去錦中幹嘛了?”莫一辰一副大男人高傲的樣子。

“去看一個人。”陳萱怡臉上略過一絲傷感。

“男生?”莫一辰追問。

“是的。”陳萱怡毫不掩飾的說。

莫一辰憤怒的轉身看着陳萱怡,如果不是看她病怏怏的樣子,莫一辰恐怕會破口大罵。“你說讓我跟你談戀愛,可是你卻來看別的男生!你哪裡是要出來經歷愛情,你分明就是利用我出來看這個男生!”

陳萱怡被莫一辰突然的怒氣驚得怔住了。她眨眨眼睛,看着莫一辰一臉憤怒的樣子,不由的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我最討厭被人利用!”莫一辰更加氣憤。

“你真可愛。”陳萱怡笑的很溫柔,“沒想到你會吃醋。我真的挺開心的,不過這個醋你大可不必吃的。”

“我哪裡有吃醋!”莫一辰一副死不承認的樣子。

“是麼?可是你瞧瞧你,明顯就是吃醋了。”陳萱怡用手輕輕拍了拍莫一辰的臉。這讓莫一辰一下子怒氣消了一半,“其實,這就是我要放下的事。”

“他是你之前的男朋友?”莫一辰酸溜溜的問。

“不,我沒有男朋友。”陳萱怡臉色有些沉重,“其實是這樣的。我剛纔去了高三六班,看一個叫韓冰的男生。他是我初中的同學。那時候我暗戀他。我沒有想過和他會怎樣。我只是喜歡那樣遠遠的看着他,沒事想想他就很開心。我初一暗戀了他一年。到了初二,他突然開始追我。這讓我很吃驚。我開始迴避他。可是我越迴避,他就追的越猛烈。但我始終拒他千里之外,也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喜歡,明明開心,可就是抗拒。”

“初二上半學期快結束時,他約我在晚自習後見面,說要說清楚,並且以後不再糾纏。我很失落,不知道該怎麼辦。按他說的時間,我在學校操場一個較偏僻的地方等他。漸漸地,下課的學生大部分都走了。可是他依舊沒有來。就在我要離開的時候。。。。。。”

陳萱怡突然停住了,眼裡含着淚水。莫一辰已經猜到接下來發生的事。他想阻止陳萱怡繼續說下去,可是陳萱怡還是開口了。

“學校裡的四個混子來到了我面前。”陳萱怡低着頭,“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想着就這樣死去吧。後來,我退學了。不久,我就查出來得了病。”

“那些人呢?沒有開除麼?”

“沒有。事情發生後,我瞞了所有人。可是,我身體的狀況是瞞不了的。”陳萱怡眼淚流了出來,“你知道我得的是什麼病麼?”

“不,不知道。”莫一辰想聽又不想聽。

“宮頸癌。”陳萱怡流着淚卻格外的沉着,“哼,是不是很諷刺?”

“沒有告發他們麼?他們。。。。。。”莫一辰眼瞪的通紅。

“我一個女生,名聲要緊。這種丟臉的事,怎麼可能宣揚出去。”

“是韓冰讓他們這麼幹的?”

“是的。他說我拒絕他,讓他很沒面子。所以他要報復。可是他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

“那你還來看他!你不恨他麼!”

“我都快死了。真的不想把仇恨也帶走。畢竟曾經喜歡,我只想再看看他,留住曾經的那份美好。至於其它的,都不重要了。”陳萱怡說這話時竟然露出了笑容。

“怎麼可能看到這麼開!”莫一辰心裡一遍一遍的問。他現在恨不得立刻回去把那個叫什麼韓冰的撕個粉碎。

“你愛他,是麼?”莫一辰問。

“不,那不是愛。那只是段純純的回憶。只是回憶曾被弄髒,而現在我又將它擦拭乾淨了。人活着,總會有骯髒的時候。身上髒了不怕,怕的是心被染髒。我相信單純的人總會離幸福更近。你說是吧?”

莫一辰點點頭,打心裡佩服這個女孩子。

“真的特別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就不能出來,也就了不了這個心結。”陳萱怡那燦爛的笑容根本看不出是一個曾經受過如此傷害的人。

“好啦。接下來,就讓我好好享受真正的戀愛吧。”陳萱怡充滿愛意的眼神看着莫一辰。

“原來,一個人心裡充滿愛,就會讓整個世界也明亮。”莫一辰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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